109麻烦上门、逐一出事

临渊台前。

润玉冲出璇玑宫的动静很大,看到他身影经过的神仙不约而同第一时间赶来看发生了何事。不大的临渊台,霎时便站满了一大群人。

叶昙站在最前面,和守卫说着话,然后转身面向群仙。

“陛下此番无事,意外走到此处,好奇进去看看,诸位尽可散去。”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这群人并没有即刻离去,而是交头接耳悄悄议论。

太上老君听闻风声也来了,他上前问道,“可是陛下想起了什么?”

叶昙抿嘴答道,“许是如此。”不然他不会突然冲到临渊台来。

在人群中,药仙默默朝她点点头,接着神秘地笑了笑。

——搞出这件事的人应该是他吧。

叶昙装作没有看到,又和太上老君说起话来。

没多久,临渊台的殿门打开了,从内里走出一个人。那人步伐沉稳,面容清俊,冷漠地扫视群仙。

“诸位何故聚集于此?”

此话一出,叶昙吃惊地小抽了口气。他不是鲤儿,而是天帝润玉。

看出此种变化的群仙,立即躬身向他行礼,“拜见天帝陛下!”

站立于一群俯身礼拜之人当中,叶昙鹤立鸡群般醒目异常。

润玉淡定地甩袖于身后,“除胧夜之外,所有人都退下。”

“是!”

临渊台便只剩下他二人。

润玉缓步走向叶昙。他眼尾泛红,鼻头似乎也红了。走到距离叶昙一步之远,润玉蓦然停下静静地注视着她,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温温柔柔,轻轻缓缓。

叶昙眼睛忽然睁大。

这个感觉她记得。那日在慎行司,明明有人在摸她的头,她却一直没看见人,难道……

她抓住润玉的手焦急问道,“那个时候是不是你?”

润玉清浅一笑,“娘子英明。”

“你疯了,那个要紧时候居然还偷跑出来?!”

“传承已近完结,为夫想着出来透透气应当无事,没想到……千错万错,都是为夫的错,辛苦娘子替为夫看顾天界。”

一股强烈的感情涌上了叶昙心头,她放开那只手扑进了润玉怀里,“你终于恢复好了。”

润玉紧紧环抱住叶昙,“早知如此,为夫就应忍一时之贪念,都是为夫连累了娘子。”

听到这些话,叶昙差点绷不住哭了出来,“你个混蛋!”

“我们回璇玑宫说话吧,这里不方便。”

“好。”

转身之际,叶昙看到临渊台的殿门内掩了一个白色的人影。人影痴痴地看着他们,准确地来说是叶昙本人,像极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见面机会,要将她的面容好好记在心底。

念着慎行司那几个人,叶昙对着那个人影微微一笑,然后被润玉牵着手带离了这里。

殿门随即被紧紧阖上,再也露不出一丝缝隙。

回到璇玑宫,杜宏通传太上老君已等候许久,润玉这才松开

紧握叶昙的手,让她去客房等候一会儿。

叶昙点点头。

几人离开之后,她招来戌一、戌二,让他们尽早收拾好行装。

“大小姐,这又是去何处?”

“什么何处?”叶昙长叹一口气,“回景晏宫。”

晚膳过后,叶昙起身离开。

润玉好奇问道,“叶儿你去哪里?”

“我去七政殿收拾东西,那里乱糟糟的,我看着不太好。”

“那也不用你亲自收拾吧。”

“那可是奏折啊陛下,”叶昙撇撇嘴,“还能让别人收拾吗?放心,我不会拖很久的。”

“好吧。”

于是润玉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去凉亭里等叶昙。但是等了许久,直到仙侍将七政殿的烛光熄灭,他都没看见叶昙出来。

越想越不对劲,他召来戌三问道,“七政殿的灯烛都灭了,叶儿怎么还不出来?”

戌三诧异地反问道,“陛下在说什么呢?小人刚从七政殿前经过,殿里一个人都没有,再说公主也早就回去了。”

“回去?”润玉不明所以,“回哪里?洛湘府吗?”

“不是呀,”他老老实实答道,“下午,大哥二哥就开始收拾行装,说是公主要回景晏宫。怎么,陛下一点都不知道吗?”

——景晏宫。

润玉半天才回过神来,“难怪她说去七政殿收拾东西,原来是打定主意要回景晏宫住。”

戌三表示理解,“这也是情理之中。陛下已恢复如前,和公主是男未婚、女未嫁,自然要避嫌的。”

避嫌!

润玉无力地屏退戌三,他觉得叶昙状态不太对,准备去找叶昙好好说说话。

景晏宫。

听仙侍说叶昙正在花园,润玉便去花园找她。可他只看到摇摇晃晃的秋千,却没看到叶昙的身影。

一摸秋千,板椅上仍留有余温,证明她刚才还坐在这里。既然不可能从来处离开,那她就一定藏在这里某个地方。

路过这些枝叶繁盛的昙花,在众多含苞待放、苍翠欲滴的花叶之中,那一朵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花苞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想来这生动形象的花苞,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润玉双手捧起那朵花苞,小心翼翼地将之放在了秋千板椅上,一道灵力便让花苞显现出人形。

叶昙仰起头,鼓着脸颊问道,“我在做正事,你干嘛打扰我?”

“如果说躲我是你的正事,那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做好这件事。”

“谁说我在躲你?”

她不自然地避开润玉的视线,头靠在秋千的粗绳上。

润玉蹲下身和她视线齐平,也不理会她的犟嘴,耐心地问道,“你在不开心,为什么?”

“我没有不开心。你能恢复好,我比谁都要开心。”

“可为夫感觉得到,你就是不开心。而这一切,是我们从临渊台回来之后开始的。废后对你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那便就只剩下……”润玉看向逐渐正视他的叶昙,“是因为鲤儿吗?”

叶昙没有说话。

“是鲤儿吧。娘子如此爱护鲤儿,为夫真有些吃味。”

她忍不住啐道,“你连自己的醋也吃?”

润玉叹息一声,坐到叶昙身边,和她并肩看着天上的月亮。

“因为在娘子心里,哪怕过了一万四千年,鲤儿还是那个受苦受难的孩子,需要娘子时时刻刻关心,润玉就没这样的待遇了。”

“这就是你吃味的理由?”

“不然呢,娘子可没像对鲤儿那般地对待为夫。”

叶昙一瞪眼,“那是因为鲤儿没有你心思歪。”

“谁说他没有……”润玉几不可闻地呢喃,然后大声说道,“只是看起来没我心思歪。”

叶昙简直要被气笑,“你来找我,就是来诋毁你自己的?”

“当然不是,”润玉正经回道,“这是哄娘子开心的话,还有些话鲤儿没来得及对娘子说,想让我代为转达。”

“什么话?”

润玉闭上眼睛,靠在叶昙肩上。

“叶儿,感谢你给了鲤儿一个和你一起长大的机会。原来鲤儿长大了还是那个鲤儿,他只是换了个名字叫做润玉,他并没有变成从前的润玉。

他不是孤孤单单一人,有这样一个人同他一起看书、一起吃饭、一起修炼,也不会有同族欺负、生母伤害,还有人照顾他的起居、关心他的学业、锻炼他的武艺,他梦寐以求的一切都已经实现了

,他知足、真的很知足

他多么希望能和叶儿永远永远在一起,但他知道光他一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他把天帝润玉找来了。从今以后,太湖鲤儿和天帝润玉合二为一,他们都会一直一直陪在叶儿身边。

你既然答应了小笨蛋不会离开他,就一定要信守承诺呀。”

说完这些,叶昙早已泪流满面。

她胡乱擦着泪水说道,“我刚才一直在想沅缃的话,我在问自己,这些天是不是真的行差踏错。其实鲤儿心智早就成长到,足以接受现实的地步,但是我一直硬压着所有人,坚持不让人把真相告诉他。我知道这些事始终瞒不过去,我只是不想他……也不想你再次受到伤害,哪怕迟一天、迟一刻也好啊。”

“我知道,”润玉直起身子看向叶昙,“鲤儿感受得到,的确有些事情不对劲。可就算心里有再多疑问,他也不愿意因为那些疑问,毁掉这美好的一切。他这么全心全意地相信你,因为他明白天界所有人只想他成为天帝,唯独叶儿才是真正关心他。”

“天道实在不公,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经历那些苦楚。伤痛不会褪色反而越描越深,伤痕累累即使当了天帝又如何?”

“可天道又是公平的,让我经受痛苦的时候,身边每一次都有你陪我。只要有你在,我什么苦痛都不怕。”润玉说道,“你亲口答应过,你会永远永远和我在一起。”

叶昙含泪点头,“我们一直都会在一起。”

润玉终于破涕为笑,“娘子真好。”

皎洁的月色下,二人紧紧相拥。

*

很快地,六界中人都知道了现任天帝已成功得到历任天帝传承,巩固了帝位。更因为胧夜公主叶昙的悉心照顾,对其越发宠爱信任。

这一日,叶昙领着修魄,唐凡、曲灵、禹严带着一叠叠公文,齐齐到九霄云殿面见润玉。不巧在三千天阶看到了被天兵拖出去的犯人。

犯人看到叶昙,立刻挣脱士兵的束缚,屁股尿流爬到叶昙身边。

“胧夜公主救我!”

叶昙突然被叫住,还没反应这个蓬头垢面的人是谁,就见他被一棍子挑飞在地。

修魄不客气地指着他骂道,“什么肮脏玩意儿也敢冒犯主人?”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犯人刚才爬得飞快,竟然巧妙绕过侍卫和几个监察使,近身到堪堪触及叶昙的衣裙。现在衣裙已沾上了一个黑色的印记。

侍卫心惊肉跳地伏地告罪,“胧夜公主恕罪。小人一时不甚,竟让犯人惊扰公主尊驾,请公主宽恕!”

天界当中人尽皆知,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胧夜公主。她可是陛下的掌心宝、心尖肉,一个不留心那就是蔑视天帝的重罪。

叶昙视线从裙角黑色的印记中抬起,挥挥手让侍卫起身回话。

“此人所犯何罪?”

“禀公主,此人乃是栖灵苑的伙夫。这些年来栖灵苑无辜丢失了灵禽灵兽近两百只,经多次调查之下方查出,乃此人偷宰偷吃。陛下降罚,让此人贬下凡界,两千年不得仙缘。”

叶昙点点头,“那他向我求救,是对陛下的惩处有异议吗?”

侍卫答道,“许是如此。”

“结案书给我。”

“是,公主。”

她伸手接过展开一看,然后啧啧摇头。

“陛下真是乱来,不过幸好被我看到了。”

叶昙将润玉的批复抹去,重新写下此罪应得之处分。

“犯人为饱口腹之欲,肆意杀害灵禽灵兽达至二百。依天规天条,当处剜舌劓刑,贬下畜生道,万世不得修仙。”

犯人惊呆在原地,侍卫也没想到会有这么残酷的刑罚。

“唐凡,”叶昙将结案书交给他,“这件案子就交给你了,不要耽误时间,即刻便去处理。”

“是、是!”

唐凡咽下一口唾沫,对侍卫说道,“咱们这就……走吧。”

犯人登时哭天抢地起来,开始骂叶昙忤逆天帝、滥用刑罚,被修魄不客气狠狠抽了一嘴巴。

“愚不可及的家伙,活该被贬畜生道。”

他趁叶昙走远些,凑近了对侍卫说道,“案件是这么结了,可是他对胧夜公主大不敬的罪还没定呢。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侍卫拱手答道,“小人明白,定会好好惩罚此犯。”

九霄云殿。

润玉听着仙侍汇报外面的动静,沉默着使之拂退。

叶昙托着衣裙上前行礼,“参见陛下。”

“胧夜来了。”

“小神今日特来向陛下述职。本来只有四件案子,不想临时又加了一件。”

“哦,那临时多出来的一件是何事?”

她笑着说道,“陛下惩处不当,致使小神受犯人惊扰,为此折损一套衣裙,实在心疼得紧呢。”

“还以为是何事,原来是这件小事。”润玉答道,“胧夜为本座分忧,本座甚慰。特赐南海鲛纱十匹,夜明珠五斛,以安汝心。”

“谢陛下赏赐。”

叶昙转头看向禹严,“便由禹严监察使向陛下禀告天牢花费,以及在牢囚犯近况。”

“禀陛下……”

出了九霄云殿,叶昙面露沉重,似乎心中忧虑无处安放。

曲灵上前问道,“神上为何事烦忧?”

“刚才的犯人。”

“犯人已交由唐凡处理,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问题就是太巧了。每天在天阶上上下下的人这么多,偏生是他撞上我们几个,还想要我为了他的铁板罪名,和陛下理论争吵。”

曲灵连声说道,“说起来,天界也就神上才能和陛下这么亲密无间。”

“只是他也没想到,”禹严补充几句,“神上看了卷宗,竟然会消除陛下的批文,真的按照天规天条处置他。”

叶昙答道,“天规天条又不是摆看的,我何必为了一个不相识的人开罪陛下?”

“神上有理。”

她又说道,“你们几个接下来做事认真细致一点,千万不要被别人钻了空子。我感觉这事不会就这样结束,说不定有很麻烦的事找上门来。”

“是!”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没错,麻烦的事真的找上门来了。

*

景晏宫。

叶昙坐在书房里无聊地看着书,身边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

一阵风从窗边洞开的水池吹来,顺便带来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人影单膝跪地,保持这个动作许久未有任何反应。

——不知是何来历,待她试上一试。

“起来吧。”

她轻轻地说着,视线从书页转移到黑影身上。

“多谢少尊!”

——魔界来的。

“大长老让你来的?”

“正是!”黑影说道,“魔界扎根天界的暗探尽数被歼,大长老担心少尊的安危,特意派我前来保护少尊。”

“来了几个人?”

“只我一人。”

叶昙睁开赤红的瞳仁再次发问,“你们几个人,都藏在哪里,如何与魔界联系?”

黑影呆呆地回道,“我们此行三人,其余二人分别藏于驿站和栖灵苑。独我隐匿工夫最好,得以潜入景晏宫联系少尊。大长老吩咐我等近身保护少尊,听少尊调配差遣,无需向魔界回复消息。”

——原来是擎城王弄来保护她的。

她收了红瞳,对毫无知觉的黑影说道,“你来得正好。我刚碰上了一件棘手的事:天界有人在针对我,但是我还不清楚是谁在背后捣鬼。既然你是来保护我的,那就去查出谁是始作俑者,我才好把这个人连根拔起,继续我的宏伟大计。”

“属下遵命!”

“去吧。”

“是!”

希望擎城王派来的人能顶些用处,不然她只好自行处置这些废人。

最近,天界来了很多人。

秉着树大招风的原则,叶昙把能推的邀约都给推了。可即便如此,有些集会她也根本没办法逃。就比如这场由鸟族主持举办的乞巧大会,天界未婚女仙就几乎全部在场。

看着乌泱泱一片花枝招展的女仙,曲灵心里直泛寒颤。

“神上,这个乞巧大会是干什么的?我看着有些不对劲。”

“专门给你们这些未婚女仙准备的相亲大会。”

曲灵震惊地说道,“那神上怎么也来了?”

“他们说要有个德高望重的人在此坐镇。”

叶昙换了只手托腮答道,“以往都是穗禾,可偏偏她去了忘川边境。要不是看在凰女师叔的份上,我才懒得来。”

对了,神上可是凤凰族绛雪仙子选定的亲传之人。

“但是,”她补充道,“没有下次了。”

看着从各处投射而来的视线,叶昙郁闷地飞着白眼。

魔界那群废物不知干什么去了,她明明已经下发了命令,却迟迟未见他们回复,难道……被人做掉了?擎城王真是,就算找不到好手,也不用派些蠢货来吧。

“神上,你看大会开始了。”

叶昙拍拍曲灵的肩膀,“你没事的话也去走走看看吧。”

“才不要,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我没说你一定要在这里找个男仙嫁了。你就当多认识几个人,难保不会因为这个那个的关系,真找到同道中人。”

曲灵为难地说道,“好吧,我就去看看。”

“去吧去吧。”

因为提前知晓乞巧大会的性质,叶昙为不抢女仙们的风头,只略施薄粉,换了一件稍显正式的衣裙便来了。

饶是她有心低调减低存在感,却难掩自身容貌过盛,加之她的位置坐得高,来参加乞巧大会的未婚男仙几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相亲大会的起点太高,一众女仙不免觉得受到冷落。

喝完一杯茶,叶昙无聊地寻找曲灵的踪影,却发现底下这群人……女的怒不敢言,男的窃窃私语。

——是不是不太对?

眼见着此次相亲大会有机会成为‘史上配对人数最低’的一场,主持大会的仙婆忍不住擦擦额际的冷汗。

她真是个蠢蛋,竟然请了天界第一美人胧夜公主来坐镇大会,简直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活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自带‘温婉美人’光环的女仙,这些小辈又不是没听说她的大名,怎么也不依瓢画葫芦学着人家一点?

还好上天听到了仙婆的心声,派了个人来拯救心里滴血的她。

“——陛下驾到。”

润玉挥手免去众人礼节,径直走向叶昙那处。他身后的杜宏和邝露对视一眼,纷纷停在台下没有跟上。

叶昙笑问,“陛下公务繁忙,怎地来了此处?”

他答道,“乞巧大会百年难遇,本座特意过来看看。胧夜可还尽兴?”

“总的来说还不错,茶水甘甜,茶点也好吃。”

润玉哑然失笑,“原来胧夜只关注这些?”

“小神端坐上位无事可做,便只能品茗用食打发时间。”

话没说错,她本来就是来撑个场面的,当然不用管那么多事。要不是太无聊了些,其实她也挺乐意的。

“胧夜在此无趣,正巧本座得了个稀奇玩意儿,便带你去掌掌眼。”

“可是小神……”她为难地看着仙婆,“不便提前离席。”

仙婆从善如流地答道,“陛下盛约,小仙岂敢强留公主在此。公主随心即可。”

润玉说道,“那我们走吧。”

“遵命。”

经过杜宏和邝露时,润玉特意停一步说道,“如此盛会,你二人今日无事,不如在此游玩。”

说罢他拍拍杜宏的肩膀,“就看你的本事了。”

杜宏深深躬礼,“……是。”

叶昙也对邝露作手势道,“加油!”

邝露的脸羞涩地偏向一旁。

离开这里之后,叶昙兴奋地问道,“你得了什么好玩意儿?”

润玉撇撇嘴,“并没有。我知道你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随便找了个借口带你走。现在是不是开心多了?”

她傲娇地说道,“谁说的?我坐在那里有吃有喝,不知道多悠闲。你还把我拉走了,真是多此一举。”

“是吗?”

润玉笑了笑,“本座不知原来胧夜公主喜欢乞巧大会的吃食。横扫公主雅兴,本座万分报歉。只是公主已然离场,不便再度返回,不如去本座的璇玑宫坐坐,相信御厨不会令公主失望。”

他朝叶昙伸出手,叶昙含笑牵住。

“陛下邀约,胧夜怎能抗旨不遵?”

难得的温馨相聚时刻,叶昙和润玉刚到璇玑宫,还没说上几句话,便被仙侍匆忙打断。

“禀陛下、公主,乞巧大会出事了!”

“出事?出什么事?我们刚才离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仙侍答道,“侍卫说是……公主的一位属下和几位鸟族仙君当众斗殴,均已被压赴九霄云殿等候陛下和公主审理。”

曲灵?和仙君打斗??

叶昙疑惑地看向润玉,“她的修为一般,没事怎么会和别人,还是几个男子打架?”

润玉安慰道,“别急,我们先去看看。杜宏和邝露都在那里,先听他们怎么说吧。”

“好。”

到了九霄云殿,叶昙看见头发被扯散、脸上挂了彩的曲灵跪在一边,刚想说上几句,转头看见了另一边比她更狼狈可怜的几位仙君……好家伙,还打赢了。

“神上!”

曲灵瞧见叶昙到来,正待向她辩解,叶昙却轻轻摇了摇头。她顿时萎靡不振瘫坐在地。

——莫非这就是神上预料中的麻烦事?她真是太笨竟然中了计。

润玉严厉问询发生了什么事,曲灵率先答道,“小人在人群中闲逛,无意中听到这几个混球竟然对胧夜公主出言不逊,气急之下便与这几人争辩。熟料这几人辩不过小人,竟想对小人动武。小人虽修为平平,却也不惧这几个混球,要打便奉陪到底。”

那几人接着说道,“陛下不要听此人胡说!我等绝无做她口中之腌臜事。是此人对我等示好不成,恼羞成怒借机发泄心中怒火,这才引来侍卫押解。”

曲灵喷道,“我呸!你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的丑样,我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找你们这种蠢傻玩意。”

“咳咳!”

叶昙出言提醒,“这是九霄云殿,望监察使注意措辞,切勿在陛下面前失了礼数。”

“……是。”

润玉和曲灵打过交道,也算了解她本性,知道她心中赤诚,不是会冲动行事之人。但这件事闹出来,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实难处理。

“禀陛下,”那几人说道,“我等身为鸟族之人,对陛下忠心耿耿,断无对胧夜公主有任何遐想……”

叶昙轻飘飘插上一句,“怎么,我姿色泛泛,不够让你们遐想是吗?”

“小、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你刚才分明是这么说的,怎么顷刻间便出尔反尔呢?”

“是胧夜公主身份尊贵,小人不敢有非分之想。”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是胧夜公主、身份不尊贵,你便敢了?”

“这、这……”

曲灵跪着地上抿着嘴憋笑,神上诡辩实乃一绝。

润玉冷着脸说道,“杜宏、邝露何在?”

二人各自站出来,“小人在此。”

“你们也在现场,是否知道其中发生何事?”

杜宏眨眨眼睛答道,“小人和几位隔得远,并不清楚当时发展。”

“邝露亦不知情。”

——这两人是指望不上了。

“胧夜,”润玉说道,“你怎么看?”

叶昙看了看曲灵和几位负伤的仙君,忽然双膝跪地答道,“小神管教属下不严,有负陛下所望,请陛下一并责罚小神。”

曲灵立刻慌了,“神上并非直接参与,为何要揽此罪责?”

“我对你们疏于管教,乃我失职在先,当受陛下责罚。”

“陛下?!”她试图向润玉求救,“神上何其无辜……”

润玉叹息着说道,“胧夜未曾管教好属下,导致乞巧大会扫兴而去,是她之错。”

然后他看向鸟族窃喜的几人,“你们亦是如此。若非家中长辈教导不善,你们怎会明知乞巧大会之重要性,仍要闹出事端,自当一并受罚。来人!”

殿外侍从领命而入。

“将这几人的长辈带至九霄云殿,与胧夜公主同罚!”

他们几人当场就惊了。

“陛下?为何要责罚家中长辈?”

润玉答道,“胧夜都愿与非同族属下同罪,你们长辈想来也愿意承担这个后果。”

片刻之后,他们几人的长辈忍着怒意向润玉告罪。

“小仙家风不严,请陛下恕罪!”

“大罪可免,小罪难逃。堂下一行人等,均处天雷刑五十,即刻执行不得延误!”

“是!”

南天门。

听闻乞巧大会出了幺蛾子,陛下要当众责罚涉案人等,这里马上聚集了围观群众。

他们看着鼻青脸肿的几位鸟族公子和其怒不可遏的长辈,委屈难过的曲灵监察使和……

“胧夜公主怎么也来了?”

天雷刑罚不是由人来掌刑,省去了唐凡的工作量,但是他作为掌管天规天刑的监察使还是要到场见证。此刻他在南天门站不是坐不是,为难极了。

“神上,这不是真的吧?”

“真的,”叶昙瞧了他一眼,“你怕什么?又不是你受刑。”

“关键是神上受刑,我怎么……”

“不用担心,我都算好了。”

——算好了?算好什么?

鸟族那一阵鸡飞狗跳的天雷刑之后,便轮到了曲灵。

她强撑着站在圆中心,闭上眼准备接受刑罚。她本来修为就一般,艰难熬过十五道天雷刑,终于支持不住单膝撑地。叶昙飞身挡在她面前,硬生生替她挡了剩下的三十五道雷刑。

短暂的停歇后,她将跪地的曲灵一把推给唐凡,然后继续受她那五十道刑罚。

围观群众开始议论起来。

“胧夜公主是犯了何罪?”

“你不知道吧。今儿个乞巧大会,那几个人对胧夜公主污言秽语,曲灵监察使得知便与其大打出手。他们连一个小女子都打不过,脸上没面子就诬陷曲灵监察使求爱不成才打他们,结果事情闹到陛下那里。这不就各领五十天雷刑。”

“照你所说,胧夜公主为何又要受罚?”

“公主大义,不愿属下因她受刑,便与监察使同罚。”

“公主对属下真是情深义重。”

“就是。听说公主本来不用去乞巧大会的,是鸟族的人数次求她前去,她推脱不过只得同意,没想到竟是这般吃力不讨好。”

“鸟族嘛,不都这副德行,所以我见了他们都是绕路走。”

“对,下次我也这样。”

五十天雷刑过了,唐凡将曲灵交给禹严接管,自己去查看叶昙的情况。

“神上,没事吧?”

叶昙平静地说道,“没事。这点雷刑我还不放在眼里。”

“就这样放那些人走吗?”

“陛下没多说什么,我们还能怎么样?”

她转身看向那几人,手肘上鸟族王族专供的青绿色锦丝绉披帛一松,落地之前便被琉璃净火烧个一干二净。

围观群众一惊。

“我们走!”

警告已经撂下——小心点。再开罪她,就是琉璃净火招呼了。

*

这件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叶昙表面上无事发生,其实还是受了些皮肉伤。

重倒是不重,就是背上擦不到药膏。

戌一、戌二、修魄不敢为她擦,景晏宫的仙侍她不放心,沅缃又经常找不着人,也不能叫邝露来帮忙,她还怕她娘亲知道会念叨,没办法只能叫润玉来。

润玉看着叶昙背上一道道细碎伤痕,深吸一口气揉化了药膏覆上去。

“曲灵说得对,你何必自己吃苦头?”

叶昙穿着肚兜趴在床上答道,“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优解。我知道你一定会依律施天雷刑五十,而曲灵也一定扛不住天雷刑。我总得想办法保下她,不就只能等她扛不住了,‘合理合规’替她领受余下雷刑。这样才能博个好名声,为以后翻案打下基础。”

“翻案?你受了伤不吸取教训还想翻案?”

润玉气得

手下没收好力道,按得叶昙嗷嗷直叫。

“疼疼疼!你轻点嘛。知道我受伤了也不心疼我。”

“不心疼你?!”他没好气地说道,“不心疼,我何必把那些人长辈叫来一道受罚?”

叶昙嘿嘿笑了,“就知道你最关心我。”

“哼哼,”润玉犹豫着问道,“还有别的地方……要擦吗?”

“没有!”

她飞快地回答,刚想起身忽然觉得背上使不上力,试了好几次都没能起来。

“快来扶我,我起不来了。”

润玉没法,只能绕到叶昙身前扶起她。

不料叶昙奸诈地朝他笑了笑,然后将润玉推倒在床上,整个人压了上去。

“……这又是干什么?”

她嘟着嘴巴说道,“疼。”

铁板开始软化。

“疼就记着,下次别再犯这种错误。”

叶昙嘻嘻笑着,朝润玉的嘴唇亲了一大口,“疼。”

坚冰开始融化。

“上了药,待会儿就不疼了。”

叶昙仍旧笑着,又亲了润玉一大口,“疼。”

润玉拜倒在温柔乡下。

“……为夫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得到满意的回复,于是她伏在润玉胸口继续撒娇。

“痛。”

“我给你输灵力镇痛。”

“痒。”

“我为你吹吹?”

“怕。”

“你胆子这么大竟还会怕。”

“我怕我爹娘念叨我。”

润玉了然,“所以你想我怎么做?”

“你帮我说说好话,表扬一下我的英勇事迹。”

“你硬要背黑锅,还想我说你好话?你觉得你爹娘会相信吗?”

“啊啊,总比没有人说好吧!你还爱不爱我了,连个好话都不愿替我说。”

“爱!爱得快疯魔痴狂了!知道了,我会帮你说好话的。”

叶昙满意地说道,“这才是我的好夫君。”

润玉好奇发问,“你怎么笃定二位神上一定会念叨你?”

她忽然遮住润玉的嘴唇,小声说道,“嘘,你听外面谁在说话。”

门外。

洛霖气愤地推开景晏宫大门,直接走到后院准备找叶昙问话。

戌一、戌二赶紧上来拦住他问道,“神上有何事?”

“小昙呢?”

“大小姐正在擦药,神上不便入内。”

“她擦什么药,连我都不能见?”

戌二为难地答道,“伤在背上……陛下正在里面呢。”

洛霖看了看寝殿大门,“她其余时候不擦药,我来了润玉就在擦药?”

“这个,神上请体谅。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也不迟。”

“好你告诉她,让她明天来洛湘府一趟,我有事要问她。”

“是,小人一定如实转达。”

说罢,洛霖只能忍怨而回。

叶昙紧张地说道,“我就说是这样吧。”

润玉几乎笑瘫在床上,“明知会有这种后果,你还是选择那样做。到现在才怕,会不会太晚了?”

“我宁愿挨天雷刑,也不想受我爹娘念叨。念念叨叨没完没了,我都想埋进土里自闭。”

“好好好,娘子莫怕,为夫一定相助。你千万不要躲进地里,不然为夫可找不到。”

叶昙放下心,开始讨论起事情经过。

“我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但我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蹊跷吗?我也这么想。整个天界的人都知道,你是天帝的未婚妻,没有人胆敢肖想你。在这种情况下,却依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还刚巧被曲灵听见。她素来尊敬你,必不会忍耐,辨上几句理所当然,打上一架无可厚非。”

“还有天阶上那个犯人,也是这么巧遇上了我和监察使们。就算这两件事没有一点关联,那也是风雨欲来的预兆。”

润玉思索道,“是要好好查查。”

“最重要的是天界混进了三个魔界细作。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参与此事,因为只有一个人在我面前现身。依我看,南天门的守备要加强一些才好。”

“过几日我便加强南天门站岗换哨的人。”

说完这些,叶昙有些忧心忡忡。

“润玉,我想抽空去魔界走一趟。有些事情拖久了,我怕问题会越拖越大。”

“不准!”

他想也没想拒绝了。

“你是天帝的未婚妻,地位举足轻重,万万不能涉险去魔界。一个不留神,天魔两界就能立刻开战,你不要担这种风险。”

——润玉拒绝得很明显。

叶昙撇下嘴角,“知道了。”

“叶儿,你千万不要去。你若出了什么事,叫我如何能够冷静?”

“知道了、知道了。”她看看外面的月色,“大晚上了,你什么时候回璇玑宫?”

润玉摇摇头,“为夫不想独守空房。”

“……我身上都有伤。”

“我在这里也可以睡觉。”

叶昙开怀笑道,“就你最能说善辩。”

“睡觉、睡觉!”

*

慎刑司。

扫视着面色苍白的曲灵、青紫交加的俢魄、连连叫疼的唐凡,叶昙长长叹了口气。

本以为那件故事可以平息,没料到事故是一件接着一件。

曲灵的事就不赘述了;俢魄和不认识的人打群架,没打赢反而被狠狠修理了一顿;唐凡走在天阶上莫名被绊倒滚落,看着伤筋动骨万幸只是皮肉小伤。

如今他们都站在前厅里,等候叶昙的批评。

叶昙转头看向禹严,“你没遇上什么麻烦事吧?”

禹严答道,“天牢守卫森严,上下管理严苛,小人暂时无事。”

“——也只是暂时。你看他们几个是喜欢惹事的人吗,不也一个个变成这样。”

“属下会多加注意的。”

没用的,他再如何小心也不可能滴水不漏。一旦被盯上,总会在他不留心的地方出事。

叶昙收了折扇,重重地敲敲案桌。

“……错不在你们,都回去好好养伤,下次不要疏忽大意,被人给算计了。”

唐凡上前一步说道,“神上……嘶……属下没事,不需要修养。”

“我让你修养,你就安心修养。不尽早养好伤,我若再出事,慎刑司不就没人了吗?”

这句话对他们简直是晴天霹雳。

俢魄震惊地问道,“主人这是何意?还有人胆敢伤害主人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们接连出事,只怕幕后人的最终目标是我。倒了我一个没关系,但慎刑司不能倒,你们也决不能倒。”

她伸手制止想劝说什么的几人,“天界没几个人敢明着对我如何,我至少比你们安稳一些,同时我也不会放松警惕,做好了心理防备就不会轻易出事。”

“请神上万分小心。”

“会的。”

没多久,只见一名仙侍在总管的带领下走进大厅。

“禀胧夜公主,陛下召见公主到九霄云殿议事。”

——才说了不会有事,结果转眼就被打脸。

叶昙向后靠着椅背,不在意地转着折扇问道,“陛下在议何事,需要本公主亲自到场?”

仙侍躬身答道,“小人不知详情,”然后她话锋一转,“但听朝臣议论声,似乎与这几位仙上有关。”

——来了,直接质疑上她来了。

“知道了,”叶昙从太师椅上站起,“我随你走一趟。”

“是!”

她对几人说道,“就按我刚才的吩咐行事。”

“属下遵命。”

去九霄云殿的路上,仙侍低声提醒说道,“少主,这几人来者不善,请少主多加防备。”

叶昙一挑眉不置可否,“我懂。”

不出她所料,朝臣一见她来,立刻质询她那几个手下闹出的事情。

“……胧夜公主位高权重,但也决不能纵容手下胡作非为,否则天界上行下效,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一群老古董,嘴上巴拉巴拉说个没完,就不会累吗,她耳朵都听累了。

好不容易等这群人说完,润玉摆出一副冷漠连,开始指责她管教属下不严。

——同样是批评,润玉声音如掷珠盘悦耳多了,相比之下她情愿被润玉骂。

就在此时,忽然仙侍急急走入殿内,对众人说道,“禀陛下、公主,风神的兵营出事了!”

叶昙率先问道,“何事?!”

“多匹战马突发癫狂,并掀翻、撞伤数人,兵营将领无法近身擒伏。”

叶昙对润玉一拱手,“我这就前去查看。”然后丢下一殿的人迅速离开。

“胧夜、胧夜?!”

哼,就算兵营没出事,她也不会傻傻站在那里听说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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