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1)

亲随说:有信,但好像不是陛下的,我给将军放在案头了。

裴凛之心头一跳,萧彧没有亲笔写信,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他远在江州,最害怕的便是萧彧发生任何意外。

裴凛之三步并作两步进了书房,急忙抓过案头的信封。信封上是空白的,没有一个字,这信封也不是广州的纸,他稍稍松了口气,应当不是广州送来的信。他赶紧将信封拆开来,匆匆扫视一眼开头,又去看落款,只有一个钊字,竟然是薛钊写来的。

这令裴凛之意外之极,他赶紧坐下来,开始仔细看信。

薛钊在信中西安是套了一下近乎,然后直奔主题,说起了安国朝廷的情况,告诉他安国各州刺史并不愿意接受萧祎的调度,甚至今年元旦萧祎要求各地刺史进京述职,除了萧祎的亲信,其余人都没有去。

薛钊还提到了萧祎征兵一事,虽然不如预期那么顺利,他们也依旧征募了七万新兵,并且完全部署在建业周围。

薛钊在信末还表示,如果裴凛之和萧祎真打起来的话,他会依旧坚持不出兵,梁州刺史也表示不会出兵攻打江州。

裴凛之看完信,说:去看镇北王回来了没有,请他来我这里,有要事相商。

很快,萧繇便到了:什么事?

裴凛之将信递给萧繇,萧繇匆匆看完整封信,抬起头说:这是谁写来的?消息可靠吗?

裴凛之说:原崖州刺史薛钊,现在为雍州刺史。消息应该属实。

萧繇说:这信中的意思是,北边那些刺史都不听从萧祎的调遣?他们反了萧祎的水?不对,更像是在观望皇兄和萧祎,看谁有优势便支持谁。

裴凛之颔首:恐怕是如此。这些刺史都出自世家大族,他们素来有着很强的政治嗅觉。估计是萧祎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不打算支持他了。

这下倒是给我们省了不少事。也就是说,我们去攻打建业的话,他们不会出兵支援呗?

应当如此。

真是这样吗?你觉得薛钊的话可信吗?萧繇还是不太放心。

裴凛之想了想:我以为薛钊的话应当可信的。当初薛钊离开崖州的时候,也是处处暗示,如果将来萧彧要重返北边,他是愿意支持的。

萧繇捏着下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能算出萧祎现在共能调动多少兵力吗?

裴凛之说:建业城中原有驻兵五万,去年还从附近各州调了将近三万过去,加上扬州、吴州与兖州的兵力,再加上今年新征集的七万新兵,他依旧还有二十几万兵力。

萧繇说:关将军在永嘉那边拖住了对方三万多兵力,已经替我们减轻了不少负担。

裴凛之说:我现在赶紧写信给陛下,跟他汇报这个情况,问他我们是打还是继续守。

萧彧接到裴凛之和薛钊的信,和闵翀一起商议了许久,最后决定主动开战,抢占主动权。跟随这封信一起出发的,还有已经被改造好的四万俘虏。

他很少留用水师原来的将领,而是根据改造表现从俘虏中提拔基层将领,用原军中的人马去统领那帮军队,效果异常好,这样的将领也会对萧彧忠心耿耿,不会临阵反水。

太初四年初夏,裴凛之率领十五万雄师自赣江边登船,顺流而下,出鄱阳湖,入长江,直奔建业城而去。

第138章 破城

船顺流而下, 速度非常快,几天工夫便能抵达建业。裴凛之并没有在建业登陆,而是在建业以西二百里外的芜湖上的岸。

直接就攻破了守备薄弱的芜湖, 从陆上朝建业方向推进。

关山与安军在永嘉打了一仗,夺下了永嘉之后, 又迅速撤离。

待驻扎在东阳郡的安军赶到的时候,关山已经率领扩充到三万余的兵力从海上出发,赶往建业与裴凛之的大军会师。

裴凛之从江州一出发,萧祎便收到了探子的密信。他将所有兵力都部署在了建业,并且朝各个州发出了勤王令, 要求各州刺史火速前来援救。

然而直到裴凛之打到建业城外, 都只有吴州与兖州两地派兵前来。

萧祎手头掌握的兵力数量上比征北军还多了几万, 其中七万是去年到今年强征来的新兵, 有的刚刚才结束新兵训练。

起初萧祎拒不迎战,试图等各地的援军, 然而兖州兵都到了好几日,离得最近的豫州都没派援军来。

萧祎大发雷霆, 差点就想将那些世家全都抓起来,逼迫各地的刺史回援建业。

但他到底还是没敢, 因为五万禁卫军中有很多世家子弟, 而且不少都在军中身居要职, 一旦动了世家,那他恐怕也自身难保。

萧祎没等来援军,却等来了关山率领的三万将士。

在东扬州镇压叛军的四万安军收到勤王令后, 火速回援建业。待赶到的时候, 建业已经被征北军围成了铁桶。

短兵相接之后, 安军自知实力相去甚远, 火速南撤,逃进吴县,守着吴县粮仓再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裴凛之将建业城团团围住,也不攻城,而是拿出了极佳的耐心跟萧祎慢慢消磨。

他们在城外,不愁吃喝,但是建业城内上百万军民能支撑多久呢。

关山则带领三万将士在扬州境内将郡县挨个拿下,不少郡县一看广州大军前来,毫无战意,直接开门相迎。

关山也不骚扰百姓,到了一地,除了收编地方武装,别的都不做。扬州百姓一看,虽说是叛军,但这叛军还挺好,不烧杀抢掠,不恃强凌弱。

关山军中恰有数千名原安国水师,行军过程中,有不少还路过了自家附近。关山准许士卒回家探亲,但需要遵守军规,在限定时间内需回来。

一开始他的副将还担心这些人回去后不会回来,但事实证明,只有极个别的人没有按时归队,大部分人还是如期返回了。

裴凛之抵达建业半个月之后,萧祎依旧没有等来任何新增援军的踪影,他终于坚持不住了,打开城门,出城迎战。

第一仗派出的将士不是安军精锐,而是才入伍几个月的新兵,这分明就是派人来送死,安军将领各有各的算盘,不舍得牺牲自己的精锐,只让这些新人来送死。

这一战结果如何,不用想都知道。

萧繇看着数万降兵,扯着嘴角讥讽:萧祎狗贼是不是嫌弃城内吃饭的嘴太多,所以要清算掉一批啊?

裴凛之点头赞同:估计是这样。既然有了这么多兵,那我们就收下吧,省去我还要征兵。

第一仗打完,萧祎便不再应战。

裴凛之继续围困,打算围到安军毫无战意,再决定攻城。

数日后,萧彧来了信,让裴凛之尽快攻城。萧祎早就做好了准备,城内粮仓肯定是富足的,各大世家的私家粮仓也必定是满的,还能熬上一段时间,但平民百姓是熬不住的。他们通常都是随买随吃,能撑上十天半月已算是久的。况且城被围了,城内粮价必定飞涨,怕是要饿死人了。

萧彧猜得没错,建业城一被围起来,米价当日便涨了一倍,以后每日一个价格,到裴凛之接到萧彧的信时,建业城内黑市的米价已经涨到一百二十文一斤。

官府不管?官府当然是管的,下令米价不得超过二十文,官府的公文一发出来,各大米行宣布米已售罄。

米店无米可售,但黑市却有大量的米,只要你出得起价。一些百姓很快就陷入了断粮的窘境,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多少人愿意拿出救命的粮食来救济他人呢。

建业城中多了很多乞丐,不少人开始去官府门口跪坐,请求官府放粮。

官府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放粮,还有十几万将士要养活,将士们要是吃不饱,怎么和城外的叛军打仗?

萧祎在朝堂上面无表情地听那些大臣向他汇报城内的情况,听完后说:崔大人家中应当还有不少存粮,就请放一些出来赈济饥民吧。

汇报情况的是京兆尹崔盛,听见萧祎这么说,顿时头皮发麻,这赈济饥民不该是朝廷的事吗?怎么就变成他的私事了呢?

他只得说:回陛下话,臣家中余粮已所剩无几,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萧祎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在座的各位大臣,说:诸位爱卿谁家尚有余粮?此时该为国为民出力了。

所有人都垂眸,不与萧祎对视,这个时候谁当出头鸟,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那些贱民并不值得去救。还不知道这围城什么时候方能解除,他们自己的生活质量也严重下降了。

于是赈济饥民一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不过很快萧祎就不必操心这件事了。当晚,建业城西墙接连爆发数声巨响,修筑了上百年的石墙塌了。

早就等待这一刻征北军将长梯往护城河上一架,发起了冲锋,从断墙处冲入城中。

这几声巨响,惊碎了建业人的梦境,尤其是萧祎的梦境。

无数的征北军从城墙的豁口处涌进来,措手不及的安军被动地抵抗着,边战边退。

勇猛的征北军冲进城中,攻占了最近的西门,萧繇率领大军从西门浩浩荡荡冲进去,与安军进行了激烈的巷战,在一片缴械不杀的吼声中,安军战意全无。

安军干脆打开了南北城门,向城外仓皇逃窜。而城门外则是等待他们多时的征北军,投降者生,顽抗者死。

萧祎披头散发,被他的近卫护着,乘坐龙辇仓皇逃出皇宫。

他面如死灰一般听着温谆跟他汇报:天降巨雷,好端端的西城墙塌了。叛军从坍塌的城墙处进来,攻占了西门,主力杀进来了。

南门与北门破了,准确来说,是从里面打开的。

温谆没有说是谁打开的,但萧祎也猜到了,他突然出声:停下来,我不走了!

温谆惊讶出声:陛下,为何不走?

萧祎回头看着皇宫,冷笑:我能逃到哪里去?各州刺史的态度早就明确了,他们能容得下我?

温谆说:再往北去,还有东戎和西戎。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萧祎看着温谆,最后咬牙切齿地说:好!我要活下去,倒要看萧彧的最终下场。

片刻后,温谆过来了:陛下,请更衣弃辇,我们要伪装成为平民逃出去。

萧祎换好衣服,对温谆说:让人点一把火烧了吧。

征北军入城,并未袭扰百姓,但他们不袭扰,不代表安军不袭扰,因而城内也是一片混乱,不少房屋被烧,很多百姓以为征北军也是烧杀抢掠的匪兵,不少人拖家带口,开始往城外逃去。

易装成平民的萧祎与他的亲随趁乱混出了城。

萧繇赶到皇宫的时候,皇宫已是一片火海。萧繇翻遍了整座皇宫,都没有找到萧祎的身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意识到萧祎已经逃走了,对身边的人说:去,严守城门,搜寻萧祎的下落,不让任何人再出城门。

裴凛之此时也赶到了,看着已经葬身火海的皇宫,长叹了一口气,这可真符合萧祎的一贯风格,他不好,也不会让别人好。

萧繇说:裴将军,萧祎已经逃走了,我让人将城门封锁吧,将萧祎揪出来。

裴凛之摆摆手:不用封了,他此时必定早已逃出城了,可能都渡江离开了。

那他会去哪里?萧繇问。

裴凛之说:我猜应该会去东戎。

萧繇冷笑:丧家之犬,逃到东戎又能怎样,难不成还想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是不可能了。不过我认为他会煽动东戎朝安国出兵,坐山观虎斗。

那也轮不到他捡便宜。

他未必能捡到便宜,但是绝对不愿意见到陛下好过。

这点萧繇倒是赞同:他的确就是这么个人。心理如此阴暗,父皇当初是瞎了眼,才会立他为太子。对了,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告辞。说完匆匆离开。

裴凛之看着化成火海的皇宫,救不救火都没太大的意义,喃喃叹息:就这么烧了,重修得要花多少银子,小彧又该肉疼了。

太初四年七月初七夜,天降异象,平地起惊雷,炸塌了建业城的百年城墙,围城多时的征北军从坍塌处攻入城中。

安军大败,皇宫失火,治平帝萧祎失踪,妃嫔宫人死伤无数,赵太后悬梁自尽。

翌日,征北军接管建业城,第一件事便是开官仓放粮赈济饥民,敦促建业城早日恢复秩序。

天亮之后,裴凛之骑马回到护国公府,门头上青草在风中摇曳,红漆大门斑驳,落满灰尘,门前的石阶与拴马桩也没有人走动过的痕迹,显然是久未有人居住。

裴凛之推门进去,几只野鸟扑棱棱从院中的杂草丛中飞起,显然已经废置良久。他临走的时候,虽然父母皆已亡故,但孀居的姑母还住在府中,姑母呢?家中那些下人呢?他们都去哪儿了?

第139章 凯旋

裴凛之进了院子, 走过杂草萋萋的院子,绕过福字照壁,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子,房顶上杂草丛生, 门窗落满了灰尘, 让人没来由生出一股苍凉感。

裴凛之回头, 对亲随说:去领一队人来好生收拾打扫, 该修葺就修葺,该置换就置换。

亲随恭敬抱拳:是,将军。虽然他心中有很多疑惑, 但也没敢多问。

裴凛之在院子里外大致转了一遍, 然后进了祠堂。家中虽然满目疮痍, 但祠堂里显然是有人打扫过的, 牌位也擦淂很干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 香炉里还有新鲜的香灰。

他在排位最边上看见一个新牌位,是姑母的牌位,竟然已经故去了, 可惜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裴凛之给长辈们烧了一炷香, 跪拜行礼。心中暗忖, 是谁在打扫上香呢。

出来之后, 听见前院有人在说话,他出去,看见两位亲随正拦着一个老态龙钟的白发老者在说话。那老者见到他,一下子跪了下去, 带着哭腔说:小公爷, 你可算回来了, 老奴见过小公爷!

裴凛之快步走过去,仔细一看:忠爷爷?是你吗?这位老者名裴忠,是裴凛之祖父的亲随,在裴家服务多年,看着裴凛之长大的。

裴忠涕泗横流:正是老奴,谢天谢地,小公爷你可算回来了!老奴在街上看着有点像,没敢认,跟着回来,没想到真的是你!苍天有眼,还能让老奴再见到小公爷。说着就朝地上磕头。

裴凛之赶紧将裴忠扶起来:忠爷爷快起来。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姑母呢?其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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