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罗刹女 第70节

小说:千金罗刹女 作者:篆文

午正时分,忠王回到府邸,径直走去西园一处幽僻的小院,院中侍立的内臣见他亲至,忙趋步上前问安。

他挥挥手,下颌轻扬,“他如何了?仍旧是一副吃得香睡得着的疲沓模样?”

内臣说是,“早起用了两个银丝卷一碗梗米粥,不到一个时辰又加了一碟子点心,才刚午饭嫌鸭子蒸老了,非要厨房再做新的来。奴婢好说歹说才劝下来的。”

忠王转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淡笑道,“能吃能睡是福,既是本王的福将,今后他要什么就给什么。”说着,摆摆手示意内臣退下。

推门进去,屋内的人斜靠在罗汉床上,身段妖娆风流。抬眼看看他,笑容闲雅婉约,“难得王爷瞧得起,对我这样人还真是够好。”

连起身见礼的意思都没有,如果不是嚣张惯了,就是已经看开,什么都不在乎了。

忠王撩袍坐下,笑笑道,“良秉笔帮了本王的大忙,如果没有你盗取皇兄的虎符,此刻常太监还在和内阁的酸儒们商议,宗室里谁接那个位子比较合适。你是定策功臣,本王当然要优容以待。”

良泽展颐,柔声细语,“王爷别说得那么大,我可担不起。不是王爷相救把我带出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这会儿良泽早就被阁老们活剐了。”他捂嘴笑笑,接着道,“王爷说过,事成之后会满足我一个心愿,这话可还算数?”

忠王点头,“当然,本王愿闻其详。”

“王爷一言九鼎,不愧是即将身登大宝之人。”良泽似笑非笑的赞道,“我的要求其实也没多难,请王爷帮我找到师傅,并且保她性命无忧。”

忠王歪着头,饶有兴趣的问,“莫非你觉得,本王有杀你师傅的打算?”

良泽默然,看了他一会儿,才应道,“王爷心思深沉,我猜不出。但既然说好应允我,就请王爷能够兑现,无论既往她是否得罪过您,都请您一笑泯恩仇。”

那样一个狠辣的女子,设计颠覆朝堂,几次三番威胁利诱自己,偏生还有一身高深莫测的功夫。忠王暗暗冷笑,如此人才,留存于世,对他而言实在过于危险,哪里谈的及一笑泯恩仇。

他没有不杀沈寰的理由,这是一早就在心里明确过的。可惜沈寰近半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找不到她,也无从知晓岑氏被她藏在何处,如果一切顺利,岑氏应该已经诞下了他的长子。无论如何,他势必先找到沈寰其人,再行擒拿逼问,务必要让她说出岑氏和孩子的下落。

“好,本王答应你。只是你师傅身在何处,本王一无所知。你要我帮忙找她,可我总不能动用五军都督府和御前亲卫满京畿的寻觅,只有慢慢等了。待我处置了常太监,在西市将他凌迟那日,恐怕你师傅自然就会现身。”

“王爷!”良泽蹙眉,娇声道,“何必那么麻烦,到时候人多眼杂,我师傅的本事您可是见过,未必拿得住呢。何况我时日不多了,耗不起那个功夫。不如给您说个巧宗,保证能让我师傅即刻现身。”

他笑着,满眼都是畅往,“其实我早就提示过您,有一个人是我师傅的软肋,只要您抓了他,不愁我师傅不露面。瑞安堂的老板顾承顾三爷,您不陌生罢?眼下他还在城里,只要城门一开他必定会急着出去,您派人跟紧他,自然就能知道我师傅的下落;倘若他不出城,那您就拿他下狱,消息放出去,保管不出三日,我师傅就会自己送上门来。”

忠王听完,眉头一皱,不过脸上却在笑,“原来如此,他们是一对,怪道她之前死活不肯要顾承染指进来,却是在保护他……你这主意不错,可拿人总得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不如你再替本王想想,该以什么明目抓顾承才好。”

其实他心里有数,不过要借自己的口讲出来,良泽会意,笑着说道,“构陷嘛,少不得还得靠我一张嘴。您不是正愁常全义的罪名不够千刀万剐?要是再加一条勾结内廷药材供奉,戕害圣躬,您的惆怅不就立刻迎刃而解了?”

忠王一笑,“是这么个道理,只是你果真狠得下心?那可是你师傅心爱的人,万一……”

良泽摇头,神色决然,“王爷,我只要我师傅活!说好保全她,把她交给我,我自会让她永远不威胁到您的江山。除此之外,其他任何人都和我无关,是生是死,我不在乎。”

忠王看着他,忽然倒有些可惜那秀美柔婉的长相,不想心肠竟是十足冷硬。也罢,自己的目的是要沈寰死,他刚好提供了一个引蛇出洞的妙计,那就将计就计,至于届时如何收梢,可就由不得他来做主。

正思量着,外头内臣匆忙而入,声音带着一丝惶然,打躬道,“王爷,宫里头来信儿,说皇上,于巳时二刻,崩逝了。”

屋内一阵安静,忠王面色似喜非喜,似悲非悲。良泽则是一脸木然,半日摇摇晃晃站起来,对坐着的人,躬身长揖下去,“恭喜王爷!”

他抬首,笑意如有讽刺,“看来小臣很快就该改口,尊称您一声万岁爷了。”

☆、第1051章

<诀别>

城门开了,日子恢复常态。皇帝驾崩,京城百姓披麻戴孝,然而不影响各人关起门来依旧过自己的小日子。本来嘛,皇城里头谁坐那把交椅,并不与升斗小民有太大干系。

顾承心里踏实了些,和蒋钊商定好,天黑前出城,直奔邢州,在那里和沈寰汇合,之后北上出关。

临行前,该和知根知底的人略作交代。他去铺子里,跟吴掌柜说要出趟远门,什么时候回来没定,所有的事还都交由吴掌柜亲自打点,他信得过他,一并把那几位一直勤勤恳恳的伙计也都托付给他。

吴掌柜大约预感到什么,像是诀别,老泪纵横,一直握着他的手送出门口。他也有不舍,不止是对自己花费心血经营的事情,更是对从小生于斯长于斯的京城。

可是没办法,他早说过的,他们家是妇唱夫随。谁教他拦不住她,最终还是让她把事做绝。除了离开,别无选择。好在往后的日子有她,有孩子,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是一个完整的家。她的仇恨了却,打这儿以后就是个全新的人,他有信心能让她重拾心底的善意,也有信心养活好她和孩子,让他们过得自在惬意。

东西早就收拾妥当,他不急于回家,在街上信步走着,不知不觉就快绕到了顾家小院。确实也该和旧宅告个别,他笑笑,往熟悉的巷子里走去。

自家院墙底下徘徊着一个人,看打扮像是宅门里的使女,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他看清正脸,觉得很是熟悉,再一回想,记起这是从前见过的,方巧珍的贴身丫头。

怎么忽然出现在他家门口?是来找他的?

丫头瞧见他,立刻朝后头打了个呼哨,眼见着从大槐树后头转出一个人来。

正是许久不见的方巧珍。她一身妇人扮相,俏脸圆润,雍容富态,一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只是看见他的一刻,仍是习惯性的低下了眉,娉婷中带着羞涩,还有一抹难描难说的歉然。

他站着不动,方巧珍只好走过来,这么看来确实是专程来找他的。

顾承记得,她已嫁了那位黄旭黄少爷,现如今是中军都督府的少奶奶。还有什么来见他理由?尤其是这会儿巷子里时不时有人经过,光天化日的,虽则他问心无愧,也难保不会给她惹下非议。

他到底还是惯于为别人着想,迎上去,停在一个合适的距离,“方夫人,”他礼貌的问候,“找顾某有事?”

方巧珍愣了片刻,忽然像回过神来似的,低声道,“快走!”

轮到他怔住了,不解的看向她。她知道三言两语说不清,愈发急得红了面颊,“你……京里待不得了,忠王要抓你,就在今晚,已下令让五军都督府拿人。我是……我是听见了相公和公爹说起,这才赶着来知会你。”

他心里一紧,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她见他面色如常,默然无语,只以为他不信,压低了声音疾道,“是真的,我绝不诓你。我听见也吓了一跳,忠王要他们拿了你即刻下诏狱,为的是审出你和宫中太监串谋危害圣躬……我不懂,这怎么可能,他们一定是冤了你,可你知道诏狱里……那不是个讲理的地方。他们还说倘若你出城就一路跟着,等你和,和沈姑娘会和再一举拿下。你快走罢,趁天没黑,走得越远越好。”

她说得过急,喘息不已,顿了顿,又道,“你快去找沈姑娘,他们说她武艺高超,怕是不易抓捕。要是有她护着你,兴许你们还能走得脱。”

他一字一句听着,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深深吸气,尽量让语气平缓,“多谢你,冒险来告诉我。我知道了,也请方夫人宽心,早些回去罢。”

她滞了滞,脸上的神情定格在一片忧伤里,“你要信我说的,真的,我不会害你……因为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今生今世都还不起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和沈姑娘平安的在一起。”

她说完紧紧咬着唇,眼里渐渐蓄起雾气。他恻然,其实过去的事他早已释怀,放下了,也就不存在谁欠谁。所以他真诚感激,对她拱手再言谢。

“方夫人提醒关怀,顾承铭记在心。时候不早,请夫人移驾,恕顾承不远送了。”

他依然那么淡然平和,眉宇间一派舒朗从容,即便兹事体大,即便关乎生死。她拿不准他在想什么,便更觉得他高远的令她难以触碰。

也许她从来没懂过这个人,所以他不属于她,只能遥遥望着,就像是一道清光,照在心上,却照不穿经年累月留下的遗憾。

方巧珍离去,他目送她走出巷口,然后回身,依旧打开铜锁,迈进昔日的家。拂过尘土,坐在树下。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也变得密密匝匝。

手放在膝上,握紧成拳,还是难掩微微颤抖。他知道自己心里还是怕的。这是最坏的结局,偏巧就让他赶上了。

吐纳两口气息,让自己镇静下来。前路一清二楚,如果按原计划行事,他和蒋钊两个人未必能甩得掉追兵,对方势在必得,派出多少人马尚不可测。何况目标根本不是他,而是沈寰。现在的沈寰不再是功夫卓绝所向披靡,一个刚刚生产过的女人,体力心力都不济,自保不易,遑论保护孩子和一众人等,无异于拉着全数人一道送死。

想着那样的落局,觉得一阵凄惶,慢慢地倒把心里那点恐惧冲淡了。他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那么,也就不必再胆怯。

安然的靠在椅子上,享受一个宁静的午后。他阖上眼,让思绪追逐着记忆里相识、相逢、相知的画面,一帧帧的,鲜活如昨。五年的时间,属于他和她,不长不短,足以一生一世。

天已向晚,蒋钊拾掇好车马,进房中来找顾承。

“你倒好兴致,”他见他独坐品茗,意态疏懒,不由一笑,“就要见到儿子了,还这么沉得住气。东西我都收拾利了,再过一刻启程出发。”

顾承不接话,只笑着让他坐。手边放着一只锦盒,他推到蒋钊面前,“带上它,里面是我之前兑好的银票,还有这间屋子的房契,将来如何处置还是她说了算。蒋兄是个稳妥的人,我把他们交给你,希望你替我照管好。”

他们?蒋钊眉峰如聚,“你什么意思?我没听差罢,怎么像是托孤?”

顾承笑了,并不否认,“蒋兄等下上路,还是换身装扮,尽量不叫人认出。一路辛苦,多蒙你看顾了。”

他拱手,真真切切的在托付。蒋钊讶异,盯着他询问,“究竟发生什么,你不和我一起走?还是你另有打算?”

顾承低头一刻,再抬首,言简意赅的对他讲明缘由,然后沉吟道,“你告诉她,我觉得现在出城会合有些冒险,决定借着去办生药材先绕道祁县,之后再去邢州找你们。路上大约要花费五天左右。教她不必担心,这样更容易掩人耳目……”

“等等,”蒋钊何等敏锐,立刻截断他的话,“你,你不要跟我说,你打算骗她,实则却留在京里?什么取道祁县,你根本不会去,对不对?可你留在这儿能做什么,等着他们上门抓你么?”

他声气渐高,顾承便笑了笑,安抚道,“稍安勿躁。我方才已经说了,忠王的意图和我们早前猜测得差不离,他要抓的人是她,完全合乎情理。我不过是个诱饵。那么还有什么比把诱饵留在他眼前,更能让他觉得安心的办法?”

蒋钊咽了咽唾沫,直觉匪夷所思,“你留下,让他把你扔进诏狱?然后呢?为撬开你的嘴,让你生不如死?不可能,别说她了,我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那我们不妨来分析利弊。”顾承好整以暇,不急不躁的接着说,“如果能有恃无恐,我也不必做这样的选择。可目下我们没有胜算,她体力没有恢复,还带着一个孩子,落在忠王手上全军覆没的可能太大。只要我不出现,他们暂时就找不到她。有了足够的时间,你们才可以逃到安全的地方。”

顿了顿,他笃定的点着头,“五天足以,忠王应当会始料不及。”

“那五天之后呢?她发觉你不在约定的地方出现,你让我如何跟她交代?”

顾承想着那画面,微微苦笑,“实话实说,到了那会儿,再瞒也瞒不住。但你可以告诉她,她不必回来救人,因为我在诏狱里决计撑不过五天。她回来,看到的也只会是一具尸体,抛下孩子再来送死,她不光对不起我,还是十足的愚蠢。”

蒋钊听得毛发竖起,只觉得气血上涌,“你明知道会死……”

一句话说完,他自己忽地怔住了。顾承就坐在他对面,望着他,眼里有纯净的笑意,像是那天他仰望天空,看到的那一抹明澈的蓝,通透无暇。

他明知道……所有的可能他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所以这是他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可这样的牺牲太大了,蒋钊不能说在瞬间肃然起敬,可他仍旧难以理解,一个人竟然可以用性命为爱人搏一条出路。

“或许还有更好的选择,你,你可以真的走……走……”蒋钊吞吐着,却实在想不出顾承如何逃得过专为其布下的天罗地网,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他满心颓丧,无法再说下去。

半日过去,他越发清楚顾承要面对什么,不由按住他的手臂,颤声道,“如果定要这样才能让更多人活,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至少不必那么艰难,你知道的,了断……可以用更痛快的方式。”

他说得那么痛苦,仿佛每一句都在凌迟他自己的魂魄。可顾承懂得,反手握住他,诚挚的说,“我会尽力,撑个三天,他们要逼我开口,不会立刻要我的命。这三天足够拖住他们,兴许我神志未泯,还能指东打西胡说一气,把他们彻底支到反方向去。总之,我留下,和他们走,多少还是有用的。当然,再长的时间,我也真的没信心应对。所以你务必告诉她,我去的是诏狱,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就算不死也不过是个废人了。我不想让我的孩子看到他父亲是那个样子,就请她给我留一份尊严。”

蒋钊张口,嘴唇颤抖,说不出一个字。对面的人却平静如昔,仿佛刚才那些话,那些可能的惨烈都只是发生在别人身上。

顾承看着他,终是一笑,“话说清楚,蒋兄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我心里的感激,怕是一言难尽,无论前路如何,我都很庆幸,能识得你们兄弟,有你们在她身边,我便觉得踏实多了。至于孩子,我也厚着脸皮,希望蒋兄能帮我照看,别的不敢奢望,我只盼着他能成为一个正直良善的人,心里装着爱,健康快乐的活下去。”

蒋钊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起身,怎样眼睁睁看着他对自己长揖下去,他神思混沌,脚步虚浮,在他温言叮嘱下,近乎蹒跚的上马离去。直到他恍然醒悟过来,再回首,已望不见他相送的身影。

五军都督府的人闯进来时,看到的是顾承负手立在一副画下,那是一张北宋年间的名作,道君皇帝听琴图。画中的徽宗神情恬淡澹泊,怡然自得,像是超脱三界外,悠游于五行中。

他们摆出这么大阵势,竟然不见即将被锁拿的人有一丝惊慌,方要出声喝问,却见观画的人转过身来。众人有一瞬的怔忡,仿佛如临梦境,如同庄周化蝶,盖因那人脸上的神情竟然和画中的徽宗那般相似,堪称如出一辙。

☆、第106章

<心有所感>

星夜赶路,人困马乏。

车里地方本就不大,沈寰和白音挤在一起,她是还没出月子的人,原该一点风儿都不见的,这下全顾不上了,露着头发,身上虽裹着被子,也还是觉得一阵冷一阵热的难捱。

“我这是怎么了,心里发慌,只想打摆子。”她伸手,凄凄的握住白音,“你摸我,是不是发热了?”

白音心下也正乱糟糟的,想起蒋钊赶上他们的时候,沈寰一脸狐疑,数度追问他顾承因何忽然改变主意,蒋钊虽答对上来,可目光却有些许闪烁。平日里那么精明强干的一个人,竟然问三句只能回一句。她觉得蹊跷,里头必有缘故,可又说不上,或者说压根不敢细想。

摸摸她的额头,白音摇头说没事,劝她安心,“也难为你,产后才三天就这么颠荡,亏得你底子好,要搁我,怕是早都见了阎王。”

“不能,你也扛造着呢。”她知道自己没发热,踏实下来,尽量调整气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女人是看着柔弱,其实韧劲都足,真要是遇上事,一咬牙一狠心,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别说咱们了,你看那小娃儿不也睡得安生,横竖有奶喝,有暖和被窝就行,一点不耽误长肉。我看他比刚落地那会儿像是又长胖了些。”

白音笑笑,一面竖着耳朵听前头车上动静,“是没哭,真是个懂事又省心的孩子,咱们走了有四十里路了,一直都这么安静。这性子随和,像三哥。”

她说完,觉出不对,可已经晚了。沈寰神色黯下来,眉尖若蹙,喃喃说着,“他一个人,非要去祁县绕一圈做什么?也不着急来瞧瞧儿子。”

手不由的按住胸口,那里还是突突地跳着做痛。她掀开帘子,外头漆黑一片。

“这是走到哪儿了?”

白音算着时辰,随口应道,“早出了京畿地界儿了,这会儿官道上也瞧不清楚,等天亮寻个镇子就知道了。”

她嗯了一声,头昏脑胀的,闭上眼睛假寐,半晌忽然说,“明儿晚上找客栈歇脚,这么个赶法子不成,大人孩子都受不住。”

白音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满脸凝重,猜不出她心里什么计较,只得轻轻一叹,道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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