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应该要回临湘镇了,我就只请了一天假。”冯碧落嘟着嘴唇。
“你跟我走。”华雍城不由分说挽起她的手走出舞厅,踏上楼梯,来到四楼。
四楼是乐华饭店,华雍城带着冯碧落进去,只见大厅中摆着十张餐桌,每张餐桌上都摆满了珍馐美馔,有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冯碧落能够想到的美味都在餐桌上出现了,而且每张餐桌上的菜肴不重样,粗略一数至少有百多样菜。
“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吃饭吗?”冯碧落张望,不但没看到吃饭的客人,甚至连服务员都没瞧见,整个饭店大厅只有她和华雍城两个人。
“嗯,这些菜是为一个大人物准备的。”华雍城笑道。
“那我们来这里干嘛?”
“因为,因为你就是那个大人物。”
“啊——”冯碧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别发呆了,你一定肚子饿了,我们去吃饭,要大吃特吃。”
每张餐桌前只摆放两只椅子,华雍城将冯碧落按在椅子上,然后他坐在她的身畔,递给她筷子。“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冯碧落惊喜得几乎要落泪,以前男生们追她,也各使出奇招,比如在楼下点蜡烛摆出心型,用氢气球送钻戒的,还有化妆成小丑的,那些都不曾打动冯碧落,反而觉得可笑。
华雍城的安排让冯碧落很受用,也很欣喜,她举着筷子居然不知道要先吃哪样。
“你尝尝醋鱼。”华雍城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她的碗中。
鱼没有吃,但看色泽就知道美味,冯碧落放到嘴里咀嚼,有稍微的甜味,但是鱼肉酥嫩可口,放到嘴里就好像要融化似的。
华雍城又帮她夹了一块油焖春笋,冯碧落尝了尝,又鲜又脆。
“真好吃。”冯碧落眼中满是欢喜。
“那你就多吃些。”华雍城没有吃,他不停给冯碧落夹菜,他夹一块,冯碧落就吃一块。
这桌的菜肴全部尝完,两人又换一桌吃。
“华先生,你知道我现在想干嘛?”冯碧落抿着嘴唇笑。
“你,你应该是想打包。”
“是哟,华先生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好吃的菜,我肯定吃不完。”
“那你就尽力吃,能吃多少是多少。”
百多样菜,只是每样菜夹一筷也足够撑饱冯碧落的肚子,冯碧落给华雍城的碗中夹了一只醉虾,道:“华先生,你也吃。”
华雍城剥开虾壳,却放到了冯碧落的碗中,他笑道:“这里所有的菜都是为你准备的。”
“嗯。”
冯碧落吃了很久,桌上还有很多菜没有动。“华先生,我吃饱了,我要打包。”
服务员送上来食盒和油纸袋,有汤汤水水的菜肴用食盒装,其他的用油纸袋装。一百多样菜,打包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冯碧落将那些没吃过的菜打包单独放,动筷多的菜打包后放另一边,并且用笔标明。
“这么多菜我们怎么拿呢?”冯碧落发愁了,这里离华雍城的车有很远的距离。
“不用担心,饭店会有安排,我们只管走就行了。”
从饭店出来,似乎刚下过一场小雨,路面湿漉漉的,在低洼的地方形成了积水,那像一面镜子倒映出50年代的世界,也倒映出冯碧落与华雍城的身影。
这个年代没有出租车,黄包车在解放后也突然一夜之间消失了,唯一的交通工具是电车。
等了半个钟头,电车才姗姗来迟,外观果然和电视中看到的一样,乘车的人很多,冯碧落眼疾手快,电车刚停稳她便抢先上去,但车上自然是没有座位的,中间位置人流拥挤,冯碧落便走到后面松散的车厢处。
“华先生。”冯碧落招呼华雍城来后面。
但是乘车的人太多,华雍城被牢牢堵在中部车厢,离她有两米远。
电车行驶得很慢,许久两人才下车,这时两人的鞋都被踩出很多脚印,尤其是冯碧落的白皮鞋惨不忍睹。华雍城掏出纸巾,忽然蹲下身,用纸巾擦拭冯碧落鞋上的脚印。
冯碧落也蹲下身,抢过他手中的纸巾,替他擦拭鞋上的灰尘。
这样的华先生,他一定把他的太太宠坏了。
可是,自己遇到华先生也是非常幸运的。
“走。”
往前走不远便看见停车的石拱桥,华雍城打开车门,这时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名卖花的小姑娘,她拽住华雍城的衣襟道:“先生,你买束花送给太太?很新鲜的花,是今天早上在山里采的。”
华雍城瞅着冯碧落,笑道:“好,这些花我全买了。”他没有问价钱,径直拿出10块钱塞给那小姑娘。
顿时小姑娘欢天喜地跑开了。
“这些花送给你,碧落。”华雍城双手捧着花。
“谢谢。”冯碧落一脸甜蜜地接过来,花并不是现代的玫瑰或是百合,而是普通的山野野花,好几种混合在一起,冯碧落基本叫不出名字。花并不好看,每朵花也很瘦弱,其实价值也不过五角钱。
她低下头去闻,完全没有香气,不过这是华雍城的心意,就算他送给她一块石头,她也是高兴得紧。
“上车。”
坐在副驾驶座上冯碧落还在低头嗅花,华雍城从后视镜中看着她绯红的面颊,林之书说得对,这是个有来历的女子。“碧落,你读过几年书?”他装作漫不经心问道。
“20年。”冯碧落脱口而出。
“从几岁开始读书?”华雍城平视前方,使自己的问题显得随意。
“3岁。”
“读过大学?”
冯碧落忽然迟疑起来,华雍城以前从不问这些,他是对自己起了怀疑吗?或者又是其他。
“不愿意告诉我吗?”
冯碧落摇头,道:“不是,我是奇怪华先生怎么想起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我对你好奇,我希望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是,我读过大学,而且我已经硕士毕业了。”冯碧落决定还是如实相告,她也不忍心瞒着华雍城。
“是哪所大学?”
冯碧落看着怀中的那束花,她是因为奶奶才去剑桥。“剑桥大学。”
车身有瞬间的停滞,但很快恢复如初,华雍城摇摇头,忽而又满面微笑,道:“这就对了,我的小师妹。”说到这里,汽车真的停下来,华雍城转过身,两人四目相对。
“你愿意做我的秘书吗?”
020寸步不让
冯碧落瞪大了眼睛,她吃惊地望着华雍城,伸手指向自己的鼻尖,道:“华先生,你是要我做你的秘书吗?”
“是,可能是太委屈你了,以你的学历,你应该获得更高的职位。”
“不是,华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对做秘书并没有兴趣。”秘书要心细如丝,冯碧落自知自己不是这块料,其实做秘书就意味着经常与华雍城相处,冯碧落情感上能够答应,但理智却阻止了她。
如果真做了华雍城的秘书,一定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术业有专攻,像白咏梅擅长车衣,而自己的天赋便在运筹,老天并没有分配一个人太多的能力。
“所以,你还是对副厂长感兴趣?”华雍城笑起来。
“嗯,华先生,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找到机会当副厂长了。”
华雍城点头,这个年轻姑娘眼中有毫不掩饰的自信。“那好,我拭目以待。”此时,他也希望能看到冯碧落的真正能力,这是一个完全与他的妻子不同的姑娘。
也许用一句话评价两个女人,他的妻子是个有崇高信仰的人,甚至为了追求这个信仰不惜牺牲生命,这是他当初爱上妻子的原因。
可是冯碧落,她追求的是发挥个人的能力,将自己的能力彻底燃烧,这无关信仰。
也许林淑兰伟大,但是冯碧落温暖,像太阳一样。
“好,我会帮你。”
“华先生,我不用你帮,这世界的变化都在我的心中,我会成功的。”
不知不觉中,汽车抵达华雍城的别墅,这个时候乐华饭店已经将打包的菜肴封入纸箱送来。
华雍城和司机各开一部车,才勉强将所有菜肴放在车上。
汽车开得很快,接近7点时回到临湘镇,一个人是无法吃完这么多菜肴,即使加上白咏梅也不可能。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冯碧落决定也搞一次自助餐,她事先将几样白咏梅爱吃的菜拿出来,其他的菜肴搁在镇中心集会的广场上,这里有一排石桌,恰好能放打包的菜肴。
这时天还没黑,溜达的人群发现了这些菜肴,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听说品尝,一时便涌来了数百人。
菜肴虽然冷却,但大热天里并不要紧,何况这些菜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没用多久,所有菜肴便被一搅而空。
白咏梅来得比较晚,她只看到残羹剩菜。“碧落,这怎么回事呀?”
“华先生请大家吃饭,我来给他帮忙的。”冯碧落没说出是自己的主意,低头收拾,大家吃完菜后便就散开,根本不管这些遗留下来的油纸袋。
“碧落,你今天请假就是帮华先生做这件事吗?”白咏梅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是的。咏梅,我给你留了几样菜,等我把这里收拾完了,你去我家吃。”冯碧落没注意到白咏梅异样的神色,将脏兮兮的油纸堆集在一起。“咏梅,你帮我一个忙,咱俩把这些油纸扔到垃圾堆去。”
镇上没有垃圾堆,大家没有环保的意思,垃圾都是随地扔,走到哪里扔哪里。
冯碧落走得很远,将油纸扔到一个深坑中才返回。
“华先生呢?怎么没看见他?”白咏梅忍不住问道。
“他回省城了。碧落,走,去我家,给你留着好吃的。”
白咏梅咬了咬嘴唇,但还是什么也没说,这个时代并不能让她对自己的感情有过多的表达,甚至完全不能表达。
到了冯碧落家中,里面一团漆黑,冯碧落点燃油灯,喜滋滋地拉着白咏梅去卧室。床榻上的小桌放着几个油纸包,里面包的清蒸大虾、酱爆青蟹、叫花鸡、花雕熏鱼。
“咏梅,菜有些冷了,我给你热热去。”
“不用了,我天天都吃冷的。”白咏梅拦住她。
冯碧落眼中一痛,虽然自己在50年代,但还是改善不了白咏梅的处境。白咏梅要想过上好生活,就要剜去她脑中在家从父的鬼思想才行,否则神仙也没办法。
“我给你拿筷子。”
筷子拿来了,白咏梅却不知该夹哪个,在冯碧落的催促下她夹起一只大虾,但她不知道要剥壳,竟然连壳一起嚼起来。
“不是这样吃,你先把壳剥了。”说着,冯碧落也拿起一只大虾,剥去尾部的虾壳,将虾肉放在酱油里略微蘸了蘸,便放到嘴里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