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坐在傅博让人准备大椅上,看了眼站在钉板前的少女有些头疼。
来之前皇室的兄弟几个还在宫里开了赌局赌阮氏嫡女到底敢不敢滚钉板,除了五皇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和七皇子木讷老实赌了她敢,剩下皇子包括他自己全都赌了她不敢的结果。
不只是皇子有打赌,还有那些后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深宫无聊,好不容有一个谈资,自然是要赢些酒钱首饰、金银踝子的。有的也是图一个热闹热闹,就连主子们都赌呢。
除了五皇子、七皇子那样的例外,大多数人都是怕死的。他们以己度人,那钉板听说比手指指节还长,足足三丈那么远,滚过去还有命吗?
于是基本上都压力了“不滚”,赔率叫卖都到了一比一千那么高,许多人都还在压“不滚”。
除了皇宫,民间这个天然的大赌场没了规矩的束缚,可是逢到相熟的人都要来赌上一局。
甚至连那些给京城达官贵人们跑腿传消息的小厮都子路上遇到几回相熟了之后掏出身上的银两要来上一局。他们可是有观看最新战报的,不像那些光听转述的下人们,抛开了人性本能的约束,连自己赎身的银子都给赚回来还有多得!
话说回来,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当事人如何做?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阮明心身上。
他们看她的目光除了热闹,还有就像是那赌桌上的骰子、罗盘上的指针,到底是开大还是开小,成败在此一举。
伴随着这一场全城豪赌,在此之后很久很久,阮明心的名声都久久不息,甚至不只是响彻京城,而是国内闻名。
而现在,皇子们的出现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契机,能改变这场案子的结局。
阮明心面对着钉板,虽然看不见后面的人,可是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是真真切切能感受到的。
她沉默的恭顺着,任由一个个打量,反而越发放得开。
不管他们是来看她到底敢不敢滚顶板的热闹,还是真心关心她的案情,她问心无愧。
来看的人越多越好呢,这样这件事情才不能被人最后悄无声息的抹了去。她意味深长的往阮兆麟的身上看了看。
阮兆麟正因为突然这么多皇子驾临想着要如何表现,陡然接到阮明心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后他以为她是害怕,反应过来回她一个和善的笑意。几个皇子就往他这边看来了,然后阮兆麟又忙着跟太子皇子们点头交好。
阮明心低下头去,眼中无一丝一毫感情,若是被人看见定会觉得她冷静得可怕。幸好她在钉板面前,眼前只有密密麻麻的针尖,眼帘一垂下谁都看不见。
“阮氏明心,钉刑不是玩笑,一旦开始,没有再后悔的机会。”太子看着阮明心的背影,在斟酌之后终于开口:“你本是弱质女流,现在年岁尚小,即使行刑之后必然会遍体鳞伤,你可真想好了?”
他这番话,点出了钉刑的后果。
钉刑一个是会死。
一个是即使不死,也必然一身是伤。
她是女孩,落得一身伤疤,将来一定队婚姻有妨碍。
所有人都在等着阮明心的回答,包括霍铮,本来他已经推着谢含蕴准备上前,但是太子的开口让他决定再继续观望。
“明心想好了。”阮明心听到太子的声音,缓缓转身,面向堂上回答道。
小小的女孩白衣兔裘如雪,更衬出整个人冰清玉雪。虽年纪尚幼,但已有风骨。
她的回答淡定自若,即使是面对皇上之外本该最尊贵的太子,也是不卑不亢。
虽然明知道会因为她输掉一大笔,可是看着这样的女孩,人群却一片唏嘘,这就是阮氏嫡女,开国九姓的百年清贵蕴养出来的千金。
“即使有可能没命?”太子当初对这件事也不过就是出于好奇与玩笑,可是此时面对着这个女孩,以及那一双几乎黑碌碌的眼眸,心情却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六岁的他在干嘛?
已经开蒙,跟着父皇进入御书房开始听政,那时的自己,好像都没这份心性。
不只是太子,今天到的皇子都把目光落在这个白衣女孩身上,也包括本来没有要跟来,但是却跟着一起来到现场的七皇子龙翼轩。
这样一看,确实是她。
是那个曾经用双腿倒挂在树上,好奇的一边啃着梨子一边看着他,问他一个大男人偷偷掉眼泪羞不羞的小女孩。
那时,她们母女救了他们母子。
而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计可施。
阮明心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带着轻愁与深恨,唇角微微勾起,但是却没让人觉得在笑:“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母亲生养之恩莫敢遗忘,若明心一死能换害死母亲之人伏法,明心愿意。”
阮明心的话铿锵有力,一字一句像是砸在雪地上,每一个字都是一个坑!
“桂嬷嬷不是已死了吗?”
太子还没说话,他身后的八皇子已经开口问道。
“若母亲验出中毒,则证明明心的话为真,到时,不用各位皇子和大人相询,明心也会知无不言。”阮明心却还是淡淡地说道:“但若验不出中毒,现在说出也只是笑话。”
“明心,你又在乱说什么?!”阮兆麟听到此话不由心惊,这孩子还知道什么。
“父亲是在担心什么?”阮明心却直直地看向阮兆麟,淡淡地开口问道。
朗朗乾坤,众目睽睽,她这样的问话其实也是一种心理战。
她要在大家心底种上一丝怀疑,即使现在不会立即造成什么结果,时日长久之后总会有效果。
阮兆麟一下子语结,他看着明心再度开口:“我只是担心你年幼……”
他的话却被凤追一下子打断:“兆麟,这是公堂,没有你我说话余地。”
此时除了他们几人,太子和那些皇子已经被阮明心的话震撼到,没想到案子还有内情。
六皇子龙司远悄悄撞撞四皇子龙御川的胳膊,用下巴指着外面人群中那几个面熟的太监。
三皇子小声道:“是父皇和太后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