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来·六(达达利亚)

每年颂冬节开始前一两个月,海屑镇的居民就开始从冰湖里拉冰块上来凿冰雕了。

这里没有接受过专业美学教育的艺术家,只有本地的农民和工人。人们用割麦子的手,用操控工厂机械的手,凭借着想象和经历雕刻着他们心目中最美好的事物。

但往往就是这样一双双朴实勤劳的手,才能琢磨出生活与自然的本味。

冰雕的天鹅,冰雕的城堡,冰雕的麦穗……

这一座座冰雕静静地陈列在广场上,粗犷中带着一丝冷肃的悲伤,却永远充满了顽强的生命力,正如在这片广漠冰原上生存的至冬人。

“冬都那边的冰雕更宏伟气派,明年你要是想看,我们就留在冬都过节。”

见荧颇有兴趣地睁大了眼睛欣赏这些冰雕,达达利亚试探着问道,他不知道明年是否还能有这份幸运与她一起过节。

“还是算了,”她摇摇头,买个冰淇淋都能撞上潘塔罗涅,要真在那过节,怕不是会直接变成愚人众团建,“这里就挺好的。”

“那明年……”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达达利亚不死心地追问。

“明年可以带派蒙一起来吗?”荧再迟钝也能猜到他那点小心思,不由得笑了起来,“把她一个人丢在蒙德这么久,不知道这次要带多少特产礼物才能让她消气。”

派蒙就像她的妹妹一样,在身边时偶尔会嫌她烦,她不在又会开始想念。

“当然可以,你想带多少人来都没问题。”

得到了她肯定的答复,达达利亚努力遏制住自己脸上的狂喜,他转头望向不远处排队玩冰滑梯的人群:“想玩滑梯吗?想玩我们就去排队。”

“不了,太多人了。”她一向不喜欢扎堆凑热闹,远远看着感受下氛围就好。

“那等回去我在院子里也搭一个,你们几个想怎么玩都行,”他看着她的手皱了皱眉头,“怎么把手套脱了,小心得冻疮。”

“我不习惯戴手套,拿东西不方便。”就算平时因为要握剑佩戴了护手,她也习惯将手指露出来。

“不行,我帮你戴,”达达利亚从她外套口袋里掏出手套,“得了冻疮很难好的,到时又痛又痒的难受死了。”

“…你刚才好像我哥哥哦。”荧看着他絮絮叨叨地为自己戴上手套,忽然怀念道。

一直以来都是哥哥在照顾她,明明是一起出生的,他却承担起了作为长兄的责任。

“哪里像了。”他才不要当她哥哥的替身。

“哥哥也是这样…唔!”

达达利亚突然低头,恶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嘴唇。

这个吻里带着蜂蜜和柑橘的味道,是他刚刚喝的热蜜水。

荧无暇顾及路人会不会看到他们的举动,光是应对这个吻就占用了她所有的大脑内存,连推开他都做不到。

达达利亚放开她,像个反派一样得逞地笑着,他轻轻喘着气,嘴里冒出一团团白色的热气:“你哥哥会像我这样吻你吗?”

“…不会,”荧躲闪着他戏谑的眼神,脸颊上的红一路蔓延到了耳朵,她抿了抿嘴唇,上面还残留着温热的湿润,“都说了…不要在外面随便亲……”

“好好好,我知道了,等到了「里面」,我们再随便亲。”达达利亚才不管什么外面里面的,只要能让她露出这种害羞的表情,他就算冒着被揍的风险也要亲她。

是错觉吗,刚才吻她之前,达达利亚又察觉到了那种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对他充满恶意的视线。

…如果他也跟来了,那就有趣了。

刚才要不是用那个吻吸引走她全部的注意力,她绝对会丢下他跑去追的。

“阿贾克斯哥哥带你去看鲸鱼好不好,”达达利亚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将她戴好手套的手重新握进手心里,“很大很漂亮的大鲸鱼冰雕哦。”

“…你就不怕把自己给冻上,这里这么冷,你势如狂澜一下也能变冰雕。”荧怕他真的在这里放出鲸鱼扰民,吓得连忙打消了他的念头。

“才不会呢。”他作势要拉弓。

“呜啊快住手你这个笨蛋!”

“这团灰绿色的给冬妮娅,这团深蓝色的给派蒙,这团白色的……”荧没继续说下去,她拿起一副毛线棒针问身旁的达达利亚,“棒针选择这个型号的就可以了吗,会不会太粗了?”

“用来织这个粗细的毛线刚好,”达达利亚故意板着个脸,假装没发现她藏在最底下的那几团红色毛线,“你给他们都买了毛线,那我的呢?”

“我才不给你织。”荧付完钱,无视他的哼哼唧唧径直推开门走出了商店。

刚才她在镇上的商店兼邮局邮寄了一大堆特产回蒙德,她可不想大包小包地回去。

买完特产,又发现这家店有卖上好的羊绒毛线,荧突然也有了想织点什么的冲动。

她之前在稻妻跟托马学过一些基础的针法,织几条围巾应该不成问题。

“你还没说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开衫呢,”达达利亚追了出来,他举着一黄一蓝两团毛线凑到她脸旁,“两个都挺合适的,不如各织一件?”

“不用织这么多的,我平时也穿不了这么厚的衣服,”荧原本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竟跟着也买了一堆毛线,“你买这么多,人家商店老板还以为你来搞批发了。”

荧沾了他的光,也蹭到了商店老板给的优惠价。

达达利亚刚才想抢着付钱,被她以「礼物要用自己的钱买才有心意」为由给拒绝了。

「我人都是你的了。」

他还不太高兴,觉得她跟他生分见外。

「你的留着存定期,咱们赚潘塔罗涅的钱。」

她随口这么一忽悠,他才又重新高兴起来。

「嗯,咱们的钱。」

…她还不习惯用他的钱。

“我向来喜欢给家人买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达达利亚叹了口气,“现在家里又多了三口人,以后要买的东西更多了。”

他倒是不记仇,把他那大舅子也算上了。

荧听得心里一暖:“你顾好你家人就行啦,派蒙和哥哥有我照顾就好,你花钱这样大手大脚的,也不怕存不下钱来养老。”

“我哪有乱花钱了?”达达利亚觉得她这样像个絮絮叨叨的妻子,憋着笑逗她,“我的银行账户密码你都知道了,你不放心可以查账啊,不过记得要去分行。”

省得遇到潘塔罗涅那财迷来例行盘账。

达达利亚现在跟防贼一样防着他那几个相貌端正的同僚,阿蕾奇诺他防不住,被她轻易拖家带口地溜进了尘歌壶,剩下的可不能再放进来了,哪怕是「队长」也不行。

“之前不知道是谁,在璃月买两百九十九万的永生香眼睛眨都不眨。”荧忍不住数落道,就算是她拼死拼活地搬砖接委任,三百万至少也得辛苦劳作个十来天。

“哈哈哈哈,活动经费当然会报销啊,谁出公差会用自己的钱?再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吧,我可不会给潘塔罗涅省钱,”他越说越发地眉飞色舞起来,“原来你那会就知道心疼我的钱了?真贴心啊伙伴,我就知道你果然对我垂涎已久……”

…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还有,你那二十万我补上去也只是出于和北国银行员工的私交,那段时间和他们合作得还算愉快,就当帮他们一点小忙,可不要把我当成人傻钱多的冤大头了。”

荧快走几步试图将他甩在身后,他很快就又追了上来。

“毕竟咱们的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达达利亚冲她自以为风情万种地挑了挑眉,他弯曲着胳膊示意她挽上来,“放心,我以后会努力勤俭持家的。”

“谁跟你「咱们」了。”荧嘴上说着,还是挽住了他的胳膊。

“有钱真的很好,可以给家人买来很多以前家里买不起的东西。”

他抚摸着她挽住自己胳膊的手,轻轻感叹道。

“可以给老爹买昂贵的治头疼的药,可以给老妈买一堆的首饰珠宝,还可以支付弟弟妹妹们任何他们想学课程的费用。”

…但钱买不来你的健康。

荧本想开口这么说,但她说了他也听不进去,只会说些好听的话搪塞她。

“在没有尘歌壶以前,你们都过着怎样的生活?”

她沉默得太久,达达利亚适时地转了话题。

“和哥哥一起的时候,都是由哥哥打点那些生活琐事的,”荧睫毛低垂,“后来自己管钱,才知道维持开支平衡有多么不容易,我…很害怕手里没有钱的感觉,会很不安。”

一开始没有住旅馆的钱,就只能窘迫到带着派蒙在荒野中风餐露宿,两个人躲在别人废弃的帐篷里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她当时便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让自己和派蒙吃得饱穿得暖。

派蒙虽然看着贪财,但她其实比她还要能扛饿,毕竟在遇到她之前,她吃史莱姆也能生存。

派蒙只是怕她挨饿,怕她着凉生病。

…难怪她总惦记着抢北国银行。

达达利亚怜惜她,正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就听到她欣慰道:“自从进了梅洛彼得堡,我们就再也没挨过饿,厂长大人甚至还分配了一间免费的单间给我们住,比壶里还要有回家的感觉,超喜欢在里面。”

只要不受到希格雯的特别照顾,偶尔回去赖着度假也是不错的。

他气得直捏她的脸:“好啊,你宁愿坐班房都不愿意跟我回家!”

被人家几顿牢饭就给收买了。

“我还不是为了你才去坐牢的……”荧被他捏得脸都变形了,也来了脾气。

坐牢失去的只是身体的自由,跟他回家失去的可是心的自由。

“…算你还有点良心,”达达利亚这才松了手,看着她脸上的红印子心疼又后悔,“捏疼了没?”

荧赌气不理他,将脸埋在他的胳膊上不看他。

她思来想去还是不解气,抬起手在他脸颊上也掐了一把。

达达利亚被掐了也不生气,这点力道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打情骂俏:“消气了吧?”

荧轻哼一声:“谁生气了?”

殊不知自己这样在达达利亚看来就是在撒娇,微微噘起的嘴唇只会让他更想要吻她。

他咽了咽口水,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好好好,你没生气,要不要去玩射箭?有奖品的,给你赢个鸭鸭放壶里养好不好?”

“…嗯。”

哄弟弟妹妹那套有时候对她也是意外地好用。

等到了射箭的摊位,她又反悔不要鸭子了。

头等奖的奖品是只火红的半大狐狸,它四肢都被绳索捆着,看着十分可怜。

荧爱屋及乌,爱狐及狐,见了与他相似的动物难免要更偏爱些。

“…想要它吗?”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狐狸看,达达利亚跟摊主付钱买了射箭的次数。

他买了十次,头等奖需要十次全部射中才能兑换。

荧点头:“嗯,我想放它回到雪原里去,它的家人一定很担心它。”

“虽说弓是我最不擅长的武器,但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容易了?没什么难度,完全无法体现我道歉的诚意。”

他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摊主都被他的自信逗笑了:“小伙子,这狐狸放这半天了也没人能射走,我用的可是会移动的机械靶。”

像这样故意在喜欢的人面前耍帅的年轻人,他这一天没少遇到,有的在女孩子面前下不来台,还商量着想花钱跟他直接买奖品。

“我蒙着眼睛也能射中,”达达利亚示意荧用脖子上的丝巾遮住他的眼睛,“伙伴,告诉我移动靶的方位,我一定能射中。”

“一会要是射不准,可不能怪我。”荧觉得一阵脸热,他这个时候耍什么帅。

“哈哈,现在你就是我的眼睛,”他弯弓搭箭,动作好不潇洒利落,“星星啊,指引我正确的方向吧。”

“…要是射不中,就让你见识下山地大猩猩抱摔的力量。”

荧强压下想揍他的冲动,开始观察移动靶的移动规律。

“十一点钟方向。”

羽箭破空,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她刚才预判会在这一瞬间经过的靶子。

“十二点钟方向。”

有了第一箭的配合,接下来的九箭越射越快,看似一通乱射,实则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达达利亚拽下眼睛上的丝巾,没有看靶心直接先低头看向了她:“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我就知道,我们会是最强的组合。”

“…马马虎虎。”

她才不会承认他刚才射箭的样子让她心脏都差点停摆了。

摊主这狐狸给得心服口服,他叹息着将一只大鹅摆到了刚才放狐狸的位置上:“唉,我这镇摊之宝都被赢走了,接下来的几天只能用大鹅凑数了。”

达达利亚接过狐狸,狐狸虚弱地在他手里蹬了几下腿后,像是等死一般放弃挣扎了。

“有奖励吗?”达达利亚弯下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只是脸颊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荧刚要凑上去亲他的脸,他忽然一转,用嘴唇接住了她的吻。

“你…!”

荧刚要发作,达达利亚就抱着狐狸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一大一小两张狐狸脸,她又不舍得说他什么了。

…应该没人看到。

一旁的摊主深情凝望着大鹅,寄托他刚失去狐狸的哀思,没留意到身边这两个人干了什么,他也没兴趣去关心。

“要不还是帮它解开吧?”荧看着达达利亚手里半死不活的狐狸,“这样捆着它会很难受的。”

狐狸原本一脸的生无可恋,甚至不愿意睁眼看她一眼,一听到她这话,立刻又活了过来,仿佛能听懂一般,它殷切地看着她,就差开口说话求她了。

达达利亚一手握住它的嘴筒子警告它:“不许咬人,也不许乱跑,敢咬人就把你还回去换鸭子。”

狐狸似乎又听懂了,唯唯诺诺地嘤了两声。

…像啊,太像了。

“你别欺负它。”荧忍不住帮达达利狐说话。

“我哪里欺负它了……”

“大姐姐,哥哥!”

一个熟悉的,属于女孩子的声音在背后欢快地响了起来。

他们回过头一看,是冬妮娅,她一路小跑了过来。

“冬妮娅?你跟着老爹他们一起来的吗?”达达利亚解开捆狐狸的绳索,那只狐狸倒也老实,没有第一时间挣脱逃跑。

“不是,我和保夫卡一起来的。”

冬妮娅说完,荧才留意到她身边跟了个戴着报童帽的小少年,他身上穿了件对于他来说有点偏大的工装外套。

他摘了帽子向他们轻轻点头致意。

“呀,你们从哪弄来的狐狸?大姐姐我可以抱抱它吗?”冬妮娅热爱一切小动物,见了野兽也丝毫不害怕。

“小心它咬人。”荧提醒道。

“不会的,它长得就一副很有礼貌的样子。”冬妮娅高兴地从达达利亚手中接过狐狸抱在怀里,这狐狸立刻讨好地蜷缩着身子,乖巧地窝在她的臂弯里。

…从哪看出来有礼貌的?分明是只小狐狸精。

“你们两个要去哪里?”达达利亚问道。

冬妮娅顺着狐狸的毛:“保夫卡受伤了,我要带他回家包扎。”

“…志愿者小站不也有伤药和绷带吗?”

“家里的比较好,保夫卡可是为了保护我才被招牌砸伤的。”冬妮娅知道哥哥向来不喜欢保夫卡,因为他之前惹哭过她。

“你没受伤吧?”达达利亚的眉毛立刻拧了起来。

“没有,但保夫卡的手臂受伤了。”

“好吧,那你把这狐狸带上,”达达利亚被这个理由说服了,毕竟保夫卡是为了保护冬妮娅才受伤的,“先找个空房间把它关起来,给它点吃的,不要让它看到家里的鸡。”

这狐狸虚弱得很,这会放生到雪原里就等于杀生了。

“好的,哥哥。”

冬妮娅松了口气,与哥哥嫂嫂告别后,她抱着狐狸和她的朋友一起离开了。

“那是冬妮娅的朋友,保夫卡,以前和冬妮娅上同一所教会学校,后来辍学了,去年还受雇来家里帮忙割过麦子。”达达利亚跟荧介绍道。

“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孩子,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凶?”那小少年长得还挺可爱的。

“…他总惹冬妮娅生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冬妮娅还愿意跟他玩。”达达利亚没好气地抱怨道。

“…是啊,为什么呢?”荧突然身同感受。

“你不能不跟我玩,”他警惕地攥住了她的手,“就算我总惹你生气也不能不要我。”

还算他有点自知之明。

她要是能狠下心来不要他,早就不要了,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至冬天黑得快,夜幕不知不觉间就降临了,海屑镇灯火通明,唱诗班的孩子们聚集在镇中心广场,在牧师的组织下唱起了歌颂女皇的赞美歌。

牧师穿着最隆重的法衣,神色庄严而肃穆。

广场上围满了镇上的居民,他们虔诚地聆听着冰神的伟业,感恩她庇佑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生灵。

直到今晚最重要的环节,焚烧「灾祸」,人群这才又再次沸腾起来。

荧个头小,在至冬人均大高个的人群中被埋得什么都看不到。

达达利亚看她蹦跶了半天,无奈地蹲下身子:“骑到我肩膀上来。”

“不太好吧?这么多人……”好丢脸。

他不由分说地就钻到她裙底下,用手固定住她的两条大腿,驮着她站了起来。

“呜啊啊——!”身体骤然超重,荧吓得抱紧了他的脑袋,大腿也下意识地夹紧了他的脖子。

“坐稳了,小心摔下来,”达达利亚的脸被她的大腿紧贴着,“还是说,你想从正面骑上来,像昨晚那样…呜!疼疼疼!”

她松开他头顶的那撮头发,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快放我下来!丢脸死了!”

哪有成年人这样玩的,只有小孩子才骑在大人肩膀上。

“不要,”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屁股,“老实点,不然等会就这样举着你游街示众。”

“…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凑热闹去看什么请仙典仪。”

“快看,烧起来了。”达达利亚站得更直了些,以便她能看清。

“这烧的什么,看着也不像稻草人啊,”她瞅半天也没瞅出来这是个啥,“扎得跟个陀螺似的。”

“放飞想象,格局打开。”

“这…这是……”荧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瞪大眼睛,“…大胆!”

“哈哈哈,就是你想的那个,”达达利亚肯定了她的猜想,“这是女皇陛下,乃至所有至冬人民最崇高的理想,对天理举起叛旗,从来都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看着金色的火焰逐渐吞没「天空岛」,荧心中也有种莫名的痛快。

…这也是哥哥的愿望吗?

只是,这幕场景不能让派蒙看见吧。

她不清楚派蒙真正的立场,但她永远都不想有与她对立的那天,希望如此。

“…对着这个东西许愿真的有用吗?”周围的人都在低头祈祷,荧压低了声音问道。

“谁知道呢,”达达利亚终于将她放了下来,“走,趁着现在大家都在这,我们去个好地方。”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在外面玩了一天,忽然进到温暖的室内,荧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外面举行着祈福仪式,教堂内空荡荡的,稍微一点脚步声都会被回声无限地放大。

达达利亚拉着她走到圣像前,突然单膝跪下。

“你、你干嘛!突然行如此大礼!”

她吓得双膝一软,也跪下了。

“…噗!哪有人在别人单膝下跪时这个反应的,”达达利亚被她逗笑了,“你是不是还要给我磕个头要压岁钱?”

“我怕……”荧紧张得咽了下口水,“…怕你突然掏出戒指向我求婚!”

现在的她被兴奋完全冲昏了头脑,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冲动地答应他的。

达达利亚忍着笑意,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变得严肃认真起来,但他的双眸依旧是那样地温柔而深情。

“…我只是想在神明的见证下,向你再好好地表白一次,之前的…我想了想,还是太不庄重了。”

“…那你说吧。”荧有些局促地低下头,不敢凝视他那双夺人心魂的蓝眼睛。

“无论富贵还是贫穷,快乐还是悲伤……”

“这不是结婚誓词吗?”她忍不住打破了这过于庄重的氛围。

“你这个不浪漫的木头能不能不要打断我!”达达利亚有点生气她的不解风情,他又不是带她来玩过家家的。

…这人哪来这么多仪式感。

“好吧,你继续。”荧被他这么一娇嗔,也放松了下来,她抬头望向他,琥珀色的双眸亮晶晶的,脸颊也红红的。

“不肯娶我也就算了,总不能连表白都不让吧?太霸道了。”达达利亚还有些不解气,继续骂骂咧咧地抱怨道。

“好好好,我错了你接着背。”偶尔这样故意逗一逗他看他生气也蛮好玩的…有这种想法,她是不是也被他传染了?

达达利亚将手探向袖口,突然懊恼地咂舌了一声。

“怎么了?”他不会真在袖口里藏了求婚的戒指吧?“戒指丢了?”

“都说了不是逼婚…我又搞砸了,”达达利亚从袖口掏出一根枝条,几片淡色的花瓣随着他的动作被带了出来,可怜兮兮地洒落在教堂的地砖上,“本来准备送给你的,没想到它这么脆弱。”

望着光秃秃的花托,荧憋住即将爆发的狂笑将它郑重地接了过来:“谢谢你的虹彩蔷薇,我很喜欢。”

“这不是虹彩蔷薇,”他委屈地说道,“这是至冬特产的一种玫瑰,「如果你想我,那你就会遇到我;如果你爱我,那你就会得到我」。”

达达利亚还在上学的时候,课本上曾有一首诗写过这种玫瑰,他当时为了应付期末考试硬着头皮将它背了下来,直到长大后喜欢上她,这首诗才又突然出现在了他脑海中。

“所以…你想说什么?”她温柔地看着她难得笨拙的小狐狸。

“哼,你老打岔我都忘词了,”达达利亚深吸一口气,抬起胳膊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又缓缓地向下滑动,握住了她的手臂,“你就直接说你要不要我吧?”

“…要呗。”她笑着回答。

“「呗」是怎么回事?好敷衍!”

她的小狐狸不满地凑到她面前,耳朵都向后耷拉了下来,如果他有狐狸耳朵的话。

“好啦,我要你。”荧的心被他软化得一塌糊涂,仿佛真的看到一只橘红色的小狐狸叼着花蹲在她面前。

“那你亲亲我。”达达利亚低下头,噘起嘴撒娇道。

“别这样…你老板在上面看着呢……”她眼角余光心虚地瞟了眼高处被鲜花和烛火簇拥着的冰神圣像。

“女皇陛下才不会这么无聊到处降神,你都敢搞别人手底下的执行官了,还怕被她知道?”他耍赖地催促她,“快亲我,不然等会他们回来了…唔…嗯……”

明明是他自己要求她亲的,但她真正地吻住他时,他又变得不知所措浑身颤栗,几乎要落下泪来,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了。

这个吻的意义对于他来说,与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

他需要她,他想要让自己属于她。

他的骄傲,他的体面在她面前卑微到了泥土里,这不该是「公子」达达利亚做的事情。

但他想这样,即使她不需要他这么做。

荧感觉到一些温热的液体滑进了自己的口中,她停止亲吻他,捧起了他的脸庞,仔细地用指腹擦去他两颊的泪痕,指尖沿着他面部的轮廓抚摸着。

“…你哭什么,所以你折腾了一天就是为了这个啊?”

“我想得到颂冬节的祝福,然后把一整年的好运气都传给你,”达达利亚就着她抚摸自己的手蹭了蹭,“我们两个…去年好像一直都挺倒霉的,我有点担心会把身上的霉运过给你。”

“运气也可以通过性转播?”她瞠目结舌,十分没眼力见地叹道。

“…你这个人,一点都不浪漫!接下来的五分钟我都不会再跟你说一句话了!你也不许说话,安静地再让我抱一会!”

他们再走出教堂时,广场上的镇民们已经开始围绕着稻草烧剩下的篝火堆进行各种娱乐活动了。

镇民们烤火聊天,分享着教会和志愿者们派发的节日圣餐,甚至还有人展开幕布放露天映影。

一群年轻的小伙子姑娘围着篝火,伴随着手风琴和口琴演奏的曲子跳舞,他们动作并不齐整,各跳各的,却彰显出了至冬民族于雪原之中繁衍生息顽强不息的生命力。

“你喜欢看人跳舞?”发现她总盯着其中几个跳舞的俊男美女看,达达利亚不大高兴地问道。

“…还好吧。”荧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

“看我吧,我跳给你看,我保证我会跳得比他们都要好。”达达利亚用力捏了她的脸一把,在她气恼地想要还手之前,笑着混进了跳舞的人群中。

达达利亚如雄鹰展翅般舒展开双臂,合着拍子抬腿踢腿,他腿长而笔直,于空中划出一道道流畅的轨迹。

橘红色的头发在篝火映衬下,如火焰般明亮耀眼,他本就年轻英俊的脸庞,在镀上了一层金橙色后,也显得愈发美丽起来。

这一幕,只一眼便深深地烙印进了荧的记忆里。

他面向着她在火光照映下起舞的身影,她怕是要永世难忘了。

达达利亚舞技超群,他没跳多久,就成为了众舞者中的焦点,其他年轻人都自发围成一个大圆圈,绕着他跳了起来。

“这种毛头小子到底哪里好了,就这么喜欢他?”

“…嗯。”荧看得入迷了,不小心就被套了话,回过头才发现是达达利亚的姐姐,她端了杯冒着热气的饮料,无辜地冲她眨了眨眼睛。

“姐、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荧刚才看达达利亚看入了迷,完全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背后。

“我一直在,只是你们两个光顾着你侬我侬,完全无视了姐姐的存在,”她故作哀怨,“吃过东西没?要不要拿些圣餐给你吃,女皇很慷慨,就算不是信众也可以享用的唷。”

“谢谢,我还不饿。”她这一天吃的东西比一日三餐还要多,需要好好消化消化。

“嗯,我们预计要在外面玩一晚上,快天亮才会回去,你要是饿了随时找他,圣餐虽然算不上多精致,但还是蛮好吃的,”说着,达达利亚的姐姐抬了抬下巴,示意荧看正在分发圣餐的达达利亚的哥哥,“老爹老妈他们看露天映影去了,明明家里也有放映机,他们非说这样比较有约会的气氛,搞不懂他们。”

“伯父伯母很恩爱啊。”她抬眼望去,很快就在一堆看映影的人中发现了他们互相倚靠的背影。

“是啊,不然也不会生这么多孩子,”达达利亚的姐姐揉了揉她的脑袋,“难得阿贾克斯不在,你跟姐姐说说,你看上他哪点了?”

“你的身边还有很多更优秀,更成熟稳重的人吧,为什么是阿贾克斯?”

“…我也不想的。”

被她这双与达达利亚相似的蓝眼睛看着,荧有些莫名的心悸,她红着脸难为情地小声说道:“…我无论如何都放不下他。在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后,我想过很多次要放弃,但每次一见到他,又会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你口中这个充满魅力的男人真的是我家老三吗,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达达利亚的姐姐嘴上这么说,眼里却含着笑意,“小姑娘啊,你真是没救了,被这种坏小子给迷住了,你要是我妹妹,我说什么也不同意你和这种混小子在一起。”

“动不动就跟家里人玩消失,有时候一消失就是好几个月,真担心他在外面死掉了我们都不知道。”

“不会让他死掉的!”荧握住她揉着自己脑袋的那只手许诺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他死!”

她坚定的语气让达达利亚的姐姐都怔住了。

几秒后,达达利亚的姐姐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她轻拍着荧还有些颤抖的手:“有你这话,作为那小子的姐姐,我倒是放心多了。还以为以他这性子得打一辈子光棍呢,满脑子除了打架就是打架。还好,有你这个看人眼光很糟糕的人愿意要他。”

确实,她的眼光真的糟糕透了。

当年在黄金屋与达达利亚大战一场的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几年后自己会和这位至冬国的执行官发展成这样的关系。

“…那天我来车站接你们,虽然气味很淡,我还是闻到了你们身上的药味,你们中的谁又受伤了吧?要好好保护自己啊。”

荧心头一惊,姐姐好敏锐的洞察能力。

见她心虚得不敢答话,达达利亚的姐姐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热饮递了过来:“不介意我喝过的话,要来一口热蜜酒暖暖身子吗?”

她们站的位置远离篝火,荧整张脸都冻得红扑扑的。

“谢谢,”荧接过喝了一口,蜜酒的辛辣瞬间蹿进了喉咙,随后就是温暖的回甘,“…好奇特的口感。”

“喜欢吗?喜欢就都给你喝吧。”她早已习惯了严寒,刚才端着这酒也不过是想尝个味道。

“姐姐,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嘀嘀咕咕半天,是在说我坏话吗?”

达达利亚穿过人群向她们走了过来,他刚剧烈运动过,还有些气喘,耳垂上的耳饰不断摇曳闪烁出妖异的红光。

“哈哈,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我还没说到你小时候将粉笔灰拍在老师头上的光荣事迹呢。”

达达利亚的姐姐很久没见过弟弟脸上这种气鼓鼓的生动表情了,自从那次离家出走被找回来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走,我们跳舞去,姐姐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达达利亚在篝火边卖力地跳了半天,结果稍不留神她就被姐姐拐走了,“你别听她胡说,那老师不是好人。”

他不觉得一个公然纵容学生在班上搞霸凌的老师是什么好东西,即使被欺负的不是他,他还是以一人之力把那群小鬼全打趴下了。

那群人欺负人的时候他漠视,他一个人欺负那些人的时候他倒开始管事了,不拍他拍谁?

达达利亚休学期间,在他又「不小心」惹了几次事后,就被老爹丢去愚人众征兵现场了。

…那粉笔灰真没白拍,不然今天他还在海屑镇当村霸呢。

达达利亚拉着她的手来到篝火边,他俯下身贴着她嗅了嗅:“…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热蜜酒,”荧眯着眼睛,大着舌头打趣道,“没想到,你竟这般诸「舞」精通。”

“你再不过来陪着我跳,其他人就要忍不住对我出手了。”达达利亚不满地抱怨道。

他的手心热得有些发烫,荧被他握着,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要融化了。

“你挑衅别人了?”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你就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吗?我可是一个年轻英俊且身居高位的愚人众长官,我的意思是,我很受欢迎的。”他看着她这副完全不上心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要是能被别人抢走,也就没有再抢回来的必要了。”荧摇摇晃晃地靠进他怀里,主动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哼,他可不像她,天天勾三搭四的。

一被她抱住,达达利亚的气自动就消了:“把手给我,来都来了,不跳舞光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

“我不会跳舞。”她现在站都站不太稳了。

“现在又不是在那种贵族老爷们的舞会上,放轻松,随意一点,”达达利亚握着她的一只手,又揽住了她的腰,“你只需要把自己交给我就好了。”

“来,踢腿…转圈,跺脚,用鞋尖。”

达达利亚带她跳的这种舞讲究即兴随缘,舞步欢快又活泼,即使是微醺的她也能扭着身子配合着跳上一两段。

“你这样很容易崴脚的,要像我这样。”达达利亚纠正她错误的动作,怕她不懂,又亲自示范了一次。

“我怎么感觉你在瞄准我的脚来踩?故意的?”

荧一边跳一边咯咯直笑,她就是故意的。

“平时看你身手敏捷,没想到跳起舞来像刚出冬眠的大棕熊,笨手笨脚的。”达达利亚已经放弃教会她了,志在参与就好。

一股由爱慕与渴望交织的情绪油然而生,荧突然仰着头看着他:“我好像变得更喜欢你了。”

现在她眼中的达达利亚整个人都发出金光,散发着不可抵挡的吸引力。

达达利亚被她突如其来的告白搞得措手不及,怔在了原地:“你说什么?”

“我说,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荧不再顾忌旁人的眼光,扑上去吻了他的嘴唇,他没站稳,差点被她扑倒在地。

“冷、冷静……”被她热烈又主动地亲吻着,达达利亚虽然高兴,但也只能忍痛道,“我们先回家,先回家好不好?”

“…不要。”她还没玩够。

“回家想怎么亲都可以哦。”

“不要。”她固执地摇头,她刚刚已经亲过了,短时间内还不想再亲他。

“看看这是什么?”

他只好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金币,在她眼前晃了晃。

“摩拉——!”

“嘬嘬嘬,摩拉在这呢,快过来。”

达达利亚每走几步,就得停下来用手中的金币引诱一下她,不然她肯定又赖着不肯走了。

“…我冷。”荧揣着手站在原地,手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弄丢了。

达达利亚只好将她的手塞进自己裤子口袋里:“都跟你说了不要随便乱摘手套了…唔!不要摸那里!”

“这是什么?”她隔着口袋那层薄薄的内衬,将那东西握在手里又捏了捏,“你藏了红肠?我要吃——”

“…等到家你想怎么吃都行!”

要不是路上偶尔还有稀稀拉拉的几个路人,达达利亚真想把她拉巷子里收拾一顿。

平时怎么哄她都不肯吃,连看都只敢偷偷摸摸地看,他又不介意她看,不知道她还害羞什么。

他被她这样乱摸,完全没办法走路,只好蹲下身分开她的两条腿,用手托着她的屁股,像抱小孩一样面对面地将她抱了起来。

达达利亚个子高,他俩身高差有点大,这样抱着在路上走倒也不显得违和,别人也只会以为是他的妹妹或是女儿。

“别乱动…再动就打你屁股了……”

他刚要示范性地打她一下,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一个少年,他伫立在道路中央,拦住了他们回家的路。

“把她给我。”

冬夜惨白的月光映照在少年身上,他衣着单薄,在至冬这片土地上显得格格不入。

…果然还是忍不住出现了。

“就算给了你,你会带她回深渊教团吗?连在她清醒的时候见她一面都不敢,你也就只敢把她放到蒙德或是璃月的哪个旅馆客栈里吧?”

达达利亚挑衅地看着对面的深渊来客,只打一会的话…她应该不会醒?

经过上次一战,达达利亚有八九分把握能躲过空的攻击,他养伤的时候也没闲着,将他的诸多技能琢磨了个透彻。

他劈砍、刺穿在他身上的每一剑,都会化作他变强的养分。

空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沉默地抽出了自己的配剑。

眼看这场战斗一触即发,达达利亚怀里抱着的荧忽然动了动。

“…哥哥?”

二人俱是一惊,没想到她突然说话了。

刚才他们对峙的时候,她一直很安静,还以为她睡着了。

荧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回过头就看到哥哥握着剑指着他们的方向。

“哥哥,不要欺负他……”她第一个念头就是用身体护住达达利亚,“不然,就算是哥哥…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妹妹对一个外人的护短固然让空感觉到难过,但他还是努力挤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向她张开了怀抱,期盼她像从前那样扑进来。

卑鄙!他居然用这招。

达达利亚不安地搂着她,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感觉到荧在他怀里轻轻地挣了挣,他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和她哥哥比…他哪来的胜算?

达达利亚不甘地抿了抿唇,还是缓缓地,不舍地将她放到了地上。

荧从达达利亚怀中站起来,在两人间挣扎犹豫了一会,还是回身抱住了达达利亚的脖子。

“不行…哥哥会打死你的……”

“…我不打他,”空压下心头的郁气,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温和无害,“到哥哥这里来。”

达达利亚不说话,只是用哀求的目光静静望着她。

“现在还不行,我答应了要陪他过节的,”她摇了摇头,“…对不起,哥哥。”

这一局,是他赢了。

“你哥哥走了,不去追他吗?”

达达利亚见她仍然望着空消失的方向,心中难免有些吃味。

“你想我去追吗?”被冷风一吹,荧似乎清醒了些。

“不想。”他坦然地承认。

“那你问个屁,”她还带着些酒气,说话也粗鲁了起来,“我要是去追他,你绝对会哭的吧?”

“是啊,我会哭的。”达达利亚心情又变好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好哄,她甚至都不需要哄,他气就消了。

“但我想看你哭。”

她再次望向他的眼神如同野兽一般,充斥着强烈的欲望。

达达利亚蹲了下来,温驯地仰起头看她。

“那我们回家,你亲手把我弄哭,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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