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道兴心里,葛术劝他的话里,赤裸裸的全是炫耀。
哼!
葛术忍住笑,不得不说,看到大家都往小大师面前挤,他的宝贝儿子早就是小大师的弟子了,想想就让人高兴。
要忍住,不能笑,要不然这群人回头要找他不痛快了。
这些人还没找葛术的不痛快,木玄玑就忍不了了,她把关门弟子木简推过去,有什么事情就问木简,木简解决不了再去找她。
一群年轻姑娘小伙子,还有中年大叔们,盯着这个小豆丁,回忆了一下,今年好像是四岁?
仰头看着哥哥姐姐叔叔婶婶们,木简兴奋地跺脚脚:“你们有什么要请教我的?你们要拜我当师父吗?我还没有收过徒弟呢?”
呃,还是不了吧,拜四岁小孩儿当师父,属实炸裂了一点。
他们还是想跟小大师交流啊!
木简挺起胸膛,站得直直的:“有什么事找我。”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笑道:“好,我找你,你帮我看看我今天早上画的这个符箓,这个静止符我练习大半年了,还是画不好。”
木简瞥了眼他画的符,拍拍小胸口,这个符箓他知道:“哥哥,你上哪儿学的这个符,这个符都画错啦。”
“不会吧,这是我跟张少陵要的符箓,他们龙虎山的符箓全书里就是这么画的。”
“你说的那个张少陵他画成功过吗?”
好像没有吧。
木简信心十足,说话超大声:“你就是画错啦。”
“你说怎么画?”
木简爬到椅子上,随手拿起一支朱砂笔,扯来一张黄纸,小手一挥就画好了:“这个符箓是这样画的。”
都不用检测,围观的人都知道木简画的这个静止符是有效的,刚才成符的一瞬间,他们都看到了灵光一闪。
这才是小大师的弟子啊,他们画十张符箓都不见得有一张符箓能完美到成符的时候有灵光出现。
唉,这个小家伙再一次验证了那句老话: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木简平时爱吃爱玩,但是学业上木玄玑还是抓得很紧。大家学的门路都不一样,都有各自不同的疑问,这个时候就是检验木简本事的时候了。
张道兴、葛术、关筝都在一边看着,看着木简自如地回答大家的问题,即使有什么他不知道,别人给他解释几句,他立刻就能发现问题所在,可以说,他不仅有天赋,底子也打得十分扎实。
张道兴跟葛术和关筝说:“你们家葛关要是也能打下这样的底子,以后不说多出类拔萃,至少也是个有真本事的大师。”
葛术和关筝点了点头,他们都知道。
葛术和关筝都见过福宝教木简的场面,福宝渊博,懂得多,也知道如何教人,通常都能直指问题核心。
他们夫妻俩从小接触玄学,老实说,福宝有时候说的那些玄学基础,他们甚至都没想过,关键的地方一句话说清楚,让他们俩常常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张道兴感叹:“真正的关窍,有时候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没人跟你说,你一辈子都想不到,老师指点你一句,就什么都明白了。”
葛术也感叹,这就是为什么要拜名师的原因。
通向最终的那条路千千万万条,只有知道所有路的名师,能给你指出那条路最短最好走,不用你去碰得头破血流。
关筝道:“碰得头破血流就算了,关键是你走的那条路是条错的路。”
那真是……倒血霉了。
“我听说你们家葛关在东北那边读书?”
“嗯,十岁,读四年级了。”
“我看外面的学校也教不了什么,不如你问问木副会长,要是可以的话,你把你家葛关送来木家族学读书吧。读书闲暇之余,也能跟在小大师身边多学一点。”
关筝其实也这样考虑过,不过,孩子要送到木家寨来,长白山那边关家只有奶奶一个人在,她怕奶奶孤单。
这个嘛,张道兴这个外人就不好说了,只道:“你们回去跟白二娘子商量商量,孩子的前程重要,别耽误了。”
“多谢您指点。”
过了两天,胥章和高云雷回来了,高云雷看到木家寨那么多道士和尚,惊讶了一下:“那不是叶主任吗?去年挖古墓的时候咱们还见过。”
胥章也看到叶主任了。
高云雷是个能聊的,跑去跟人搭话,几句话就搞明白他们这些人都是中华玄门协会的会员,来了木家寨有几天了,明天他们就要下山离开了,所以今天抓紧时间找木简答疑解惑。
本来高云雷还说这次回来跟胥章一块儿住,看到木家寨这么多玄门中人,对此十分好奇的高云雷丢下胥章跑去木家寨住,还跟人打听谁画的平安符最好。
“你要符箓的话我给你指个明路,小大师第一、木简第二,第三嘛,龙虎山的道士跟葛术家的儿子不分高下。”
“龙虎山的弟子和葛术的儿子都是小大师教出来的,我建议你呀,要什么符箓不如去求一求小大师。”
高云雷啧的一声,心道,木家真是不得了,师徒两个人,占据了玄门的大半壁江山呐。
晚上,胥章过来给他送水杯,葛术小声说:“你和木玄玑谈恋爱属实是高攀了。”
有钱人有的是,但是,有本事的玄门之人身边还缺有钱人吗?
胥章轻笑,福宝当然不缺有钱人供奉,这还没过年,香港李家就把年货送来了,吃的用的一大堆。
好在福宝的性子并不是在乎这些的人,福宝在乎的只是他这个人。
高云雷震惊:“兄弟,你是被夺舍了吗?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怎么说得出人家是在乎你这个人的话?”
胥章把水杯塞给他:“我和福宝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评判,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切!”
高云雷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等他起床,他的邻居们都走了。高云雷还叹气,自己怎么没能早点起床,还能跟大师们多交流交流。
“和尚道士何止千千万,有本事的却不容易碰到,我昨天碰到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大师呀!”
回娘家过年的林梅笑着道:“你要想碰到这些大师也容易,等下回他们来拜访小族长的时候我通知你回来。”
“梅姨,多谢了。”
“别客气。水电站的活儿干完了?”
“基本上干完了,剩下一点活儿就等着明年开春把设备运过来,装机调整好就能用了。”
“那感情好。我问一句,等到青龙水电站能发电了,发的电给咱们公社用吗?”
“那肯定给你们用啊。包括青龙县、庆丰县在内的几个县都没有大型工厂,青龙水电站一年的发电量也就够你们附近几个县用用。”
“发的电不送去大城市?”
“本来青龙水电站发电量就不大,现在的送电技术还落后,青龙水电站发的电送到上海这些地方,还没送到路上就要损耗不少,不划算。”
林梅笑道:“这么说来,咱们县以后肯定有电用了。”
高云雷实话实说:“每次回来的路上我看到过县里和公社的变电站、电线,这种水平的设备很难保证供电的稳定性,特别是用电量大的情况下,肯定会经常断电。”
“那没事,有总比没有好吧。”
林梅的娘听了半天,她说:“小高啊,你和胥章这样有本事的年轻人太少,要是你们在国外有认识的年轻人想回国,你们一定帮帮忙,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就找族长和小族长。”
老太太和蔼道:“我们木家以前就是个躲在山上种田的家族,我们小族长出生后就不一样了,有小族长在,咱们上面也有人,说得上话,保几个年轻人不在话下。”
“好嘞,听您的。”
高云雷有点吃惊,每回他来木家寨休假,碰到这位奶奶都在屋里忙活家务,没想到老人家能说出这么有见识的话来。
高云雷按下心里的惊讶跑去找胥章,胥章道:“木家有族学,不说文凭的事,族里老老小小多少都识字看书,你不用感觉惊讶。”
“胥章,我现在有点相信你说的话了。”
“什么话?”
“去年过年那个百年地契的事,现在我相信你说的话,木家就算以后没有小大师,大概率也不会落魄。”
如此重视教育,连族里的老太太都如此有见识的家族,再如何,也会比一般人过得好。
高云雷想想自己家,在国内,看在大家同是中国人的份上,同胞们大多会选择抱团求生,但是毕竟不是同族之人,里面勾心斗角的事情也多,私下里绝对没有大家表现出来那么团结。
“胥章,你们家人少,我们家人也少,什么时候咱们两家也像木家一样,有这么大这么团结的家族。”
“难。”
并不是亲族人多就算是个家族,一个家族是要讲传承的,没有传承,何谈家族?
“不说其他大家族,就说玄门内部,据我所知,国内有几分本事的几乎都加入了中华玄门协会中来,中华玄门协会中称得上家族的,有且只有木家一家。”
高云雷陷入了某种迷思,他开始思考起个人、家族、国家、传承之类的问题。想了半天,他想起他回来时候爷爷和爸爸对他说的话:挣再多的钱,漂泊在外始终是无根浮萍,你回国去好好建设祖国,找到自己的根,这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回忆起来,高云雷好像明白了爷爷和爸爸的意思,他们一定要他回国,这是怕他丢失了自己文化的根,成为无根浮萍吧。
下午高云雷没去族学食堂蹭吃蹭喝,他在房间给家人写信,写他这一年多的工作,他跟着胥章一起建起了一座水电站,惠及不少人。写他这一年的生活,他水电站的同事,有的老实,有的奸诈,有的心机深。写他对木家人对他的照顾,他吃了多少好吃的饭菜,如数家珍地都写到信上,就跟报菜名一样。
最后,他才写到自己这一年的收获,他在工作上更加脚踏实地,思想上更加理解了全家人对他的期望,他无比确定,他找到了自己的根。
写完最后一个字,高云雷笑了:“没想到,我还有当作家的潜质,随便写一写就写了二十多页纸。”
收好信,高云雷跑出寨子:“木奶奶,晚上有啥好吃的?”
“今晚上呀,煮了一锅鱼粥,咱们随便吃一吃。”
木怀玉正在整理年货,给胥家和高的:“你们两家的年货都是一样的,等到过完你们带下山,叫李家人帮你们送去英国。”
“谢谢木奶奶!”高云雷嘿嘿一笑:“您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东西,我给我爸妈写信,叫他们给寄过来。上回我爷爷给我写信,还嫌弃我只知道在您家蹭吃蹭喝。”
“哈哈哈,吃点喝点不算什么大事,叫你爷爷别记挂。”
今年年货准备得很多,除了给胥家、高家寄走的,木怀玉还给林长年准备了不少,等他年后带回省城。
和往年一样,林长年回来得晚,腊月二十九,林长年、林小琴、木昭他们才到家。
“姑妈,过年好。”
“哎,过年好。”木怀玉看到好几样花色的布料,笑着对张静说:“买到好看的布料你就留着给自己做两件衣裳,怎么全送回来了。”
“这几样小碎花适合小姑娘,又是细绵布,给福宝做两身日常的衣裳穿很合适,我就带回来了。”
张静道:“城里您又不是不知道,街上不是绿就是黑色、蓝色,这么亮眼的颜色我就是做了衣裳也不敢穿出门。”
要说穿衣裳自由,还要说是木家寨,衣服的颜色上红绿黄,什么颜色的都有人穿。衣服的布料,自己织的土布、棉布,还有以前存下来的绸缎等等。衣服的样式也是,有穿得简单的,也有像是福宝这样,喜欢穿旧式衣裳的人。
木婉接话:“说起布料,李家前些日子送来两块布料,又软又暖和,摸着特别舒服,我把那个布料做了几身衣裳,用来睡觉穿特别合适,我给你们夫妻俩各做了一套,洗了晒干了放在你们房间,你们晚上试试。”
“辛苦婉婉了。”
木婉笑道:“咱们之间不用说这个。走,我带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