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年轻人啊。”
这时,常务副市长李浩成轻声说了一句,脸上虽然没有嘲讽的笑容,但意思已经十分明白了,有意无意的贬低着陈兴。
陈兴慢慢巡视着会场,要说怯场还不至于,只不过以陈兴的年纪就坐在了这样的位置上,已经是成为别人议论的焦点,陈兴接下来无疑是要力求低调,轻咳了一声,陈兴的讲话也正如其性格,简短有力:
“能站在这个讲台上的,我十分荣幸,我要感谢省委省政府对我的信任,他们的信任,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与在座的诸位一起为南州市七百万人民谋福利的机会,为南州市的经济社会和平、稳定、快速发展做贡献的机会。”
陈兴说着顿了一下,语气轻松了几分,“今天在这里,大家成了被开会的人,但各位在各自单位里都是骨干领导,是给别人开会的人,我想各位给人开会时或许习惯了自己做长篇大论的报告,但换成了自己是听众时,要是有领导在上头讲了一两个小时还对着事先写好的稿子滔滔不绝,各位在将使劲鼓掌的同时,恐怕心里都在骂娘了,该骂领导还有完没完了,催眠曲也不是这么个念法。”
陈兴这话普一讲完,台下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发出了笑声,紧接着笑声就由点成片,陈兴这个年轻领导给了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做了个微微往下压的手势,陈兴示意着众人安静,笑道,“为了不让大家骂娘,我就长话短说,剩下的,我只有三句话要讲。”
陈兴脸色逐渐严肃起来,“能到南州市工作,我很荣幸,也深感责任重大,我本人,对自己有三个要求:
一:珍惜机会,恪尽职守,努力做到顾全大局;
二:认真履职,努力工作,依法行政,接受人民监督;
三:雷厉风行,清正廉洁,尽心尽力做好工作,不遗余力为人民服务。”
“不管以后我会在南州市工作多久,这三点,我都将努力做到,鞠躬尽瘁,这是我对我本人的自律,也希望能和各位共勉。”
陈兴的话铿锵有力,一字一句,坚定而洪亮,不仅让在场所有的人看到了陈兴与之年龄不相符的镇静,稳重,以及他讲话的魄力,更是让台上的人感受到了他非凡的政治智慧。
陈近东笑眯眯的带头为陈兴鼓掌起来,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看着陈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葛建明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陈兴一眼。
沈凌越和李浩成的掌声似有似无,两人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别人都在鼓掌,两人又不好什么动作都没有的干坐着。
“看起来倒是有点意思。”此时,陈近东目光从葛建明等人身上飘过去,眼前的陈兴倒是让他有点刮目相看了,这南州市一向是本土派的大本营,这以后的政局可就有意思了。
南州市国营钢铁厂,位于钢铁厂后边的员工宿舍里,陈德实的家里迎来了一位老朋友,说是老朋友,其实也不是说关系特别好,而是大家都是在钢铁厂里工作了一辈子的老工友,早就认识,有着这么一层关系而已。
“老陈,你就不能帮我这个忙?你跟那位新来的陈市长认识,你肯定能跟他说得上话的,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燕子被判刑?她是被人害的啊。”
陈德实那并不宽敞的两居室里,有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苦苦央求着陈德实,老人叫周柴风,南州市国营钢厂的一名老工人,已经退休在家,同样住在这一片早年建起来的老宿舍里,其口中的燕子正是其女儿周燕,大学毕业后也进了钢厂工作,在财务科里当了一名会计,后来成为一名主管,每个月也有六七千的收入,在南州市这样的城市里,工资不算特别高的,但也不低了,能过上相对滋润的生活,主要也是因为钢厂这几年的效益不是很好,要不然工资福利待遇还能更好点,但不管咋说,周燕比起大多数人来已经算得上小康。
周柴风和老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女儿毕业后,因为他和老伴都是钢厂的老工人,女儿是享受到钢厂对员工子女的特殊照顾政策的,所以那会才比较容易就进了钢厂,当时钢厂的效益正当好,即便是财务科的一名普通会计也有三四千的工资,每个月还有各种补贴啥的,实际收入其实更高,周柴风本以为女儿的工作也有了着落了,这辈子也不用操心啥,哪知道女儿婚姻并不幸福,结婚三年后就离了婚,后来独自一人生活,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柴风夫妇就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是女儿攀上大领导了,给领导当情人,这才能当上副主管,周柴风曾经也质问过女儿,父女俩还为此大吵过,后来闹得父女关系愈发的差,周柴风眼见管不了女儿,也就眼不见为净,索性不再管,省得老夫妻俩自己闹心。
但这一次,女儿据说是跟那位领导闹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还要被判刑,周柴风跟老伴坐不住了,从前几个月女儿被派出所的人带走后,俩老夫妻就到处托门路,走关系,希望能将女儿捞出来,但不仅没有半点效果,最近反而还听说女儿的案子提交法院了,要被判刑了,可能要判好几年,俩老夫妻更是急得团团转,最后求到了陈德实头上,这才有了眼前一幕。
“周老哥,不是我不想帮您,关键是我和那位陈市长也不熟啊,我跟他压根都不能算是认识,你这让我怎么好意思上门去开口呢。”陈德实无奈的看着周柴风,倒不是不帮,而是他帮不上忙,别人以为他跟陈兴有关系呢,其实陈德实自己知道上次是人家陈兴给他面子,才会登门拜访,但对方过来拜访是一回事,他这冒冒失失的上门去开口又是另一回事。
“老陈,我都听说了,那位新来的陈市长,曾经到你家来坐过,那时候他还没调过来呢,就冲着他会亲自上门到你这来,你怎么着也能在他面前说上点话,哪怕他要是不肯过问,你去帮忙说了,我也无话可说了。”周柴风几乎是哀求着陈德实,他也是听说了几个月前的一些事,知晓这位陈市长正是之前那位陈副司长,这才会找到陈德实家里来。
“老陈,我和柴风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就算是再怎么不好,终究是我们的女儿,何况这次我们还听说她是被陷害的,是张辛军那个王八蛋故意在整她,要让她坐牢,燕子真的是冤枉的。”周柴风的老伴陈萍带着哭腔道。
“哎,这……这真的是难着我了。”陈德实苦笑,从私人感情上来讲,他也希望能帮到周柴风和陈萍两口子,但问题是他对自己能够跟陈兴说上话也没把握,而且这事涉及到了一个市领导张辛军,周柴风和陈萍两口子虽然口口声声说是张辛军要整他们女儿,但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空口无凭,他总也不能到陈兴面前去搬弄一个市领导的是非。
“老陈,如果你是被张辛军打击报复,那就当我们两口子啥都没说吧,你要是有这样的顾虑也是对的,我们都是小老百姓,无权无势,斗不过那些当官的,碰上这种事情,躲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去惹祸上身。”周柴风眼见陈德实一直推脱不肯答应,最后自嘲的笑了一下,拉着老伴就要起身走人。
“周老哥,你这不是故意让我难堪嘛,我老陈绝不是个畏惧强权的人,但这事没有半点证据,我就算是厚着脸皮去找那位陈市长,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啊。”陈德实赶忙拉住了周柴风,他一向认为自己做人图的是一个安心,别人有困难,自己能帮得上忙的,一定要尽力帮忙,此时周柴风如此说,陈德实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周柴风见陈德峰拉住了自己,见这激将法对陈德实还真有点用,登时又道,“老陈,是我强求了,你有你的苦衷,那张辛军又是副市长,你有顾虑是对的,今天你就当我和老伴没来过吧,哎,只怪我那个女儿自己不争气,走错了路,才会落得这步田地。”
“周老哥,你这样说真的是让我良心难安。”陈德实叹了一口气,咬了咬牙,“周老哥,我尽力吧,我去找陈市长,如果他肯见我,我会跟他说这事的,至于他管不管,我就无能为力了,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
“好,好,老陈你做到这样已经是对我们的最大帮助了,我和老伴也不敢再奢求什么了。”周柴风感激的看着陈德实,“老陈,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周老哥你别这样,我们也都认识了三十多个年头了,你年长我几岁,以前对我也颇多照顾,现在我能帮点忙,尽力帮忙也是应该的。”陈德实摇头道。
位于南州市长兴路8号的省人大办公楼,常务副市长李浩成在市人民大会堂开完下午的干部大会,在省委组织部长陈近东离开后也匆匆坐车离去,不多时李浩成的车子就出现在了省人大,下了车的李浩成径直往省人大的办公楼走进去。
“老书记,连您也不知道这个陈兴是什么来头?”省人大主任汪清海的办公室里,李浩成恭敬的坐在汪清洋面前,脸上满是浓浓的不甘。
汪清海,前南海省省委副书记,两年前卸任省委副书记的职务,当选为南海省人大常委会主任,尽避汪清海担任省人大主任后已不再是省委常委,实质上处于半隐退的状态,但在南海省辟场,却是没有人敢忽视这个南海省曾经的政坛常青树,哪怕卸下省委副书记一职,汪清海在南海省政坛依然是前三号人物当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