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玥眼神躲闪,“没有吵架,就是……闹了一点别扭。”
“你们这对模范夫妻会闹别扭,还真是稀奇。”叶知秋打趣了一句,又追问道,“为什么闹别扭啊?该不会是连我都不能听的私密事吧?”
“不是。”凤玥脸上微微一红,“昨天无意间说起孩子,我开玩笑说让他纳妾,他犹豫了。
以前我也开过这样的玩笑,他都是斩钉截铁地说‘绝不纳妾’,这一次他竟然犹豫了……”
叶知秋能理解顾云川的心情。
他是顾家独子,不能传宗接代,为顾家延续香火,心里着急是难免的。作为这个时代的男人,这么多年都没提出纳妾,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同为女人,她还是要站在凤玥这边。孩子本应是夫妻感情的结晶,如果为了孩子,往两人中间安插一个第三者,就本末倒置了。
这只是她的观念而已,她不想强加给凤玥,只能尽量帮忙寻求解决的办法,“我干娘的儿子,苏木,你见过的,他对妇科也有研究。
在清阳府的时候,治好过几对得了不孕症的夫妇。要不,我叫他给你看看?”
“不用。”凤玥一口回绝了,见她面有讶色,赶忙附在她耳边道,“我让太医给我瞧过了,也在城里找了不少大夫,都说我的身子没毛病。”
“啊?”叶知秋这回真吃惊了,“这么说,是驸马有问题了?”
凤玥一把捂住她的嘴,“九嫂,你小声着些,别让人听见了。”
叶知秋挪开她沾着菜汁的手,抽出帕子擦了两下,才用质询的目光看着她,“你该不会为了保全他的颜面,撒谎说是你有问题吧?”
“要不然怎么办?”被她一语说中,凤玥心虚之余,满腹委屈,红了眼圈道,“他是男人,本来娶了我不能入朝为官就够憋闷了,若是知道自己……
那他还能活下去吗?”
叶知秋揽住她的肩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还真够别扭的,一边顾着他的面子什么都不说,一边又不高兴他有纳妾的想法。
依我看,你就不要顾虑那么多了,跟他说实话。他要是连这点儿事情都承受不住,就不算是个男人。”
说完见她迟疑不语,恨铁不成钢地按住她的肩头,“你以为你这样是为他好吗?
纸里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真相的。到时候他不会因为你保全他的颜面感激你,反而会埋怨你欺骗了他。
所以,你不要再瞻前顾后了,赶紧跟他说。是谁的问题就是谁的问题,看大夫也好,求神拜佛也好,两个人一起想法子。
因为面子讳疾忌医,实在太蠢了。
感情是多脆弱的东西,万一因为你的隐瞒,让别的女人钻了空子怎么办?
当然了,你可以拿出天家之女的威风,灭了那小妾。可如果你们之间已经到了不得不动用身份和权势的地步,你们的感情也就变质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最后这几句,着实说到了凤玥的心坎里。
在顾云川面前,她从来不摆公主的架子。顾云川面对她的时候,也不像别的驸马那样,总是有意无意地做出卑微的姿态。正因为如此,两个人才能恩爱至今,感情一直很稳定。
说实话,即便她是公主,有天家撑腰,可如果顾云川铁了心要纳妾,她也拦不住。防着家里,防不住外面,除非把他当狗一样拴在身边。
若变成那样,还算什么夫妻,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
“我回去就跟他说。”她下定决心地道。
叶知秋替她感到欣慰,“这就对了。”
长久以来,背负着这样一个秘密,凤玥也是倍感压力。如今下定决心说出真情,顿觉轻松了不少,再开口便有了笑模样,“我白长你了几岁,倒让你好好地给我上了一课。
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过法子,往他的吃食和茶水里掺药,把药材放在他用的香囊里,怕他发觉,放的剂量都很小,总也不见效果。
太医和大夫都说,这种事情需要对症下药,得亲自把脉,才能拿出准确的方子。
现在好了,只要他愿意,我可以陪他云游天下,寻医问药。”
“正是这个理儿。”叶知秋在她肩上轻拍两下,“结成夫妻为的就是年轻时一起面对问题,一起解决问题,年老时相互作伴,一起回忆年轻时的种种。
所以,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和坦诚。”
凤玥心情好转,又有了打趣之心,用胳膊肘碰碰她,“那你和九哥有没有坦诚相待啊?”
关于自己的来历,叶知秋对凤康有所隐瞒,说不出“当然”二字,便笑而不语。
这边准备得差不多了,便有兵士陆陆续续地抬了猎物过来,有兔子,山鸡,鹿,獐,狍子……大大小小,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自有人负责去皮开膛,分割成块,然后送到棚子里来。
叶知秋带着添香、小蝶和桂粮将送来的肉清洗干净,进一步加工处理:像兔子、山鸡这样的小东西,便在腹内填充香料,整个腌渍,明火烧烤,或是包上泡软的香叶、荷叶或苇叶,暗火焖烤。
大件的便切成块或片,用烤架或铁板烤熟,剔出来的骨架放进大锅加水熬成浓汤。
凤玥活了小半辈子,只在新婚伊始之时,出于新鲜,进厨房煮过两次甜汤,哪里见过分尸割肉这样的血腥场面?只觉恶心得不行,忙叫翠芸和翠珠扶着出去了。
莎娜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会帮倒忙,也跟她一道去了。
至于佳禾,叶知秋舍不得让她做粗活。她只能在一旁看着,时不时被那四人以尝味道为由,往嘴里塞些吃的,倒是饿不着。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样子,凤帝带着皇子和武将们兴高采烈地回来,闻到弥漫四野的肉香,立即下旨开饭。
虽然已经入冬多时了,可因天气晴好,又是正午,外面不算太冷。凤帝图的就是个野趣,也不去行宫,叫人取来桌几露天安置了,搬来酒水,摆上碗筷。
肉串,铁板肉片,还有整只的山鸡、兔子,流水一样端出去,大家便按照凤帝的意思,不分君臣上下,吆吆喝喝地吃了起来。
全德跑前跑后,忙出一身热汗,领了皇命来到棚子,“王妃,能了大师食素,见不得别人杀生,皇上也不好请了他过来。劳烦您做几样素菜,奴才好打发人送过去。”
“已经在做了,马上就好。”叶知秋手上飞快地切着菜,头也不抬地答道。
“皇后娘娘和诸位娘娘,还有女眷们,怕是吃不得这大油的东西……”
“我知道,我准备了炖菜和炒菜,一会儿就好。”
全德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由衷赞道:“难怪皇上倚重王妃,王妃不止厨艺好,还生了一颗玲珑心。别人要等吩咐了才会做的事,您早就考虑周全了。
这不,连奴才都跟着省心了。”
“父皇不是封了我做主厨吗?我总要对得起这个封号,不能让他老人家没脸不是?”叶知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手上一直没停。
全德唯恐自己在这里添乱,便不闲话,带上两个跟班匆匆地离开了。
别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凤康却没有这等待遇。四下巡视了一圈,确认安全无虞,便瞅了个空子溜到棚子里来。见自己的新婚娇妻忙得团团转,把眉头皱了又皱。
心里埋怨他那不着调的爹,有御厨不用,非要使唤儿媳妇。
小蝶一抬眼看到他,便笑嘻嘻地招呼叶知秋,“小姐,你瞧瞧谁来了?”
叶知秋正在炒菜,没空搭理他,冲他说了句“你来了”,便又去忙自己的事。
凤康心里不舒坦,拖了张椅子坐下来,“我饿了。”
“饿了就出去吃饭吧,这里又是油又是烟的,被沾你一身油烟味。”叶知秋没瞧见他的表情,理所当然地往外赶他。
凤康存心制气,“我不出去,你给我随便上几样,我就在这里吃。”
“小姐,我来吧。”添香从她手里接过锅铲,用眼神示意她看凤康。
叶知秋猜得到他为什么发脾气,虽然有些无奈,可也不愿辜负了他的心意。于是嘱咐了那三人些注意事项,便拾掇了几样吃食,和他一道出了棚子。
佳禾知道凤康的武功比她高了不是一段两段,有他在,轮不到自己来操心叶知秋的安全,识趣地没有跟来。
两人寻了一处阳光充足又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叶知秋便忍不住埋怨道:“我知道你心疼我,可你好歹是皇子,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使性子呢?也不怕人笑话。”
凤康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我的夫人,我都舍不得使唤,却要奉命伺候那么多人吃喝,还不许我使使性子了?”
“你以为我愿意伺候他们呢?还不是为了让父皇高兴?”叶知秋将筷子塞到他手里,“行了,你就别抱怨了,趁热快吃。”
说是为了凤帝,凤康便无话可说了,脸色多云转晴,夹起一块肉送到她嘴边,“夫人辛苦了,夫人先吃。”
叶知秋嗔了他一眼,还是很受用地吃了。
正你侬我侬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嘈杂。
凤康发觉骚乱来自凤帝所在的方向,眸色一沉,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扬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不等暗卫回话,就有一个御林军打扮的人火急火燎跑来禀报,“王爷,王妃,不好了,皇上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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