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一笑,喃喃道:“保重?他无事,我自然会保重。”
薛放若是有个什么,那还有什么保重的必要。
她得拼了这条命也要保他无恙。
小甘的眼圈发红:“姑娘……”
陈献道:“仪姐姐,我知道十七哥,他必定无碍,所以叫你保重些,万一他好了你又病倒了,岂不是让他难受?”不愧是陈十九郎,十分的善解人意。
杨仪听了这两句,心里好过了些:“是。我明白。”
屠竹端了药来,上前用汤匙舀了,小心喂十七郎喝。
谁知薛放双唇紧闭,药汁总送不进去,顺着唇往下流淌。
杨仪看见:“我来吧。”
她接了过来,却并不用汤勺,直接喝了口,便俯身喂给薛放。
陈献在旁边看的眼珠子都要弹出来,可杨仪做的坦坦荡荡,一丝不苟,就仿佛是最平常之事。
小甘虽然惊讶,但知道两人的情意如何,故而也不怎么诧异,屠竹也是同样,见了这情形,反而觉着心酸,只盼薛放快些无恙,别辜负了杨仪的苦心孤诣。
到了晚间,俞星臣写完了两份折奏。叫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
夜风吹雨,心头一阵凉意。
俞星臣起身,走到门口徘徊片刻,还是往薛放的病房而去。
灵枢跟在后头,说:“仪姑娘一直守着,不肯吃东西,之前小甘送了汤粥,只吃了两口。”
俞星臣皱眉。
“至于小侯爷,还是没有醒。”灵枢的声音都低沉了几分。
来到房门外,屠竹跟小甘还挤在一起守着,看到俞星臣来了,两人忙起身分开。
俞星臣没理他们,瞥着屋内问:“怎样?”
屠竹不知该怎么回答,只道:“才又送了汤药进去……”他想让俞星臣别打扰,又一时说不出口。
俞星臣已经把门推开,却正见杨仪一手握着汤碗,一边俯身对着薛放,唇齿相对,竟是十分温柔之态。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把眼睛睁大了几分再看,确实……不错。
小甘跟着瞅见,觉着该给姑娘解释解释:“十七爷、昏迷之中喝不下药,所以……”
俞星臣“哦”了声,不置可否。
他并没有因小甘的解释而觉着好过些,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涨,觉着自己特意来看简直是个错误。
转身要走开,目光所及,却见桌上还放着两个碗。
俞星臣想起灵枢跟自己说过的话,问道:“她吃过饭了?”
小甘摇头:“姑娘只吃了一口粥,说吃不下,之前送进去的都搁在那桌上。”
俞星臣眼神一沉,本来已经挪开的步子又挪回来,将门一推,他走了进内。
杨仪才喂给薛放一口汤,听见动静回头。
见是俞星臣,她轻轻地擦了擦唇上的药渍:“俞大人。”
她的声音极轻,带着一点细细的沙哑,那是因为精力耗尽,连多抬一抬眸都觉着奢侈。
俞星臣到桌边一扫,果真,一碗粥,一碗看不出是什么的汤,都凉了,瞧着纹丝没动。
作者有话说:
为了写点东西,又把自己的一篇旧文看了遍,忽然发现,虽然数据颇冷,但还是有很多惊艳到自己之处,而且竟然也会被好些地方逗笑(敝帚自珍发作中),忽然想,不管是怎样不起眼的,至少都凝聚着作者某一段时间的心血啊~
总之,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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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三更三更君
◎乖乖地不要动,让我抱一会◎
俞星臣眼神一沉, 吩咐小甘:“把这些撤了,重新弄热的来。”
小甘不知所措,迟疑着入内。
杨仪意外:“俞大人?”
俞星臣没容她说完:“你想怎么样, 什么也不吃,就熬在这里, 你能熬多久?”
杨仪沉默片刻, 轻哼道:“跟你没有关系。”
“跟我有没有关系, 有什么要紧, 我也不是来求关系的。”
俞星臣见小甘不动, 便一抬手,做了个不由分说的手势。
他一个字也没说,小甘却打了个哆嗦, 当下忙进门,赶着把那两碗端了下去。
俞星臣走到床边,低头看向薛放面上。
习惯了薛放那种嚣张跋扈神采飞扬不可一世的模样, 看他这么安静, 好像会长睡不醒的样子, 还真让俞星臣不习惯。
杨仪先前叫了屠竹进来,把薛放的衣衫完全去了, 换了干净的。
毕竟他全身的衣物都湿透了, 之前顾不得,等杨仪缓了口气, 意识到湿淋淋地贴着自然对他没有好处。
只是上衫依旧没有穿, 毕竟伤了好几处, 手臂且也不宜挪动。
只是把中衣披在了身上遮住。
俞星臣的目光向下, 在薛放右臂上顿了顿, 想到灵枢的情形, 竟不能细看。
打量了会儿,俞星臣淡淡道:“你吃了东西,恢复体力,才可以更好地为他调治,要是你这会儿倒下,未必有人能够救的了你,更未必有人可以管得了小侯爷。”
杨仪方才是不喜欢他命令的口吻,加上满心为薛放忧虑……此刻听了俞星臣的话,却知道他并无恶意。
把药碗放下,杨仪总算开口:“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吃不下。”
刚才她才喝了一口汤,感觉就要吐出来。
好像有什么扼住了她的喉咙。
“吃不下也要吃。”俞星臣脸色沉沉,不由分说:“对你而言,多吃两口就如吃药了!你就当不是为你自己吃,是为薛小侯爷吃。”
杨仪惊讶地抬头看了眼俞星臣,眼角有些泛红。
她扭开头。
俞星臣望着她,看到她泛白的带伤的唇,望着她满藏着隐忧的眸子……
他突然明白了杨仪的心思:“你担心他、醒不来吗?”
杨仪一惊。
她竭力否认这个可能,并且没有对屠竹陈献他们透露出分毫。
她毕竟是大夫,如今她是薛放唯一的指望,她绝不能放弃,也不能透出半分的软弱无能。
她得撑着。
但是为薛放接了筋脉后,她几次反复地为他的右臂诊脉,却都摸不到脉搏,甚至连左臂的脉都极其微弱。
他还一直没有醒来。
她心里藏着一点冰凉的担忧,像是一把刀子窝在心头。
那一口汤才到喉咙口,就好像被那把名为“忧虑”的刀子戳了一下,让她食不能下咽。
杨仪没想到俞星臣会看穿,并直接说破。
她的眼前略略模糊,却还没意识到那是泪。
俞星臣知道自己说对了。
回头看看似乎仍无知无觉的薛放,又看看神情恍惚的杨仪,俞星臣道:“我只问你一件事。”
杨仪的长睫动了动,却没真的看向他。
俞星臣道:“假如他不是薛十七郎,而是别的什么人,如今他的情形,你会如何判断?”
杨仪懵懂,她不懂俞星臣的意思。
俞星臣道:“假如此刻躺在这里的是……梅湘生,或者屠竹,或者灵枢,你会如何?”
门口的屠竹跟灵枢对视了眼,被俞大人这么“比喻”,真的叫人……滋味复杂。
杨仪怔住。
如果是别人的话……
是别人。
她自然会尽心救助,但她不会这么患得患失,仿佛下一步就入了深渊,亦或者天就塌了。
俞星臣问:“你又将怎么判断他们的情形?”
判断?
杨仪拧眉,让自己清醒地判断,如果是屠竹,小梅或者灵枢……她、她……
对,她已经做足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好的地步,对他的伤口的处置,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做的比她更好。
杨仪明白了俞星臣的意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杨仪的声音仍旧低哑,她垂着眼帘:“可是你不清楚他的状况,他失血太多……体力耗费殆尽,这种伤,就算身强力壮都未必能够恢复妥当,何况是这种情形的他……我不是担心自己的医术,我是怕他……”
“你怕他撑不过去。”
“别说了。”宛如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