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铭目光一直落在萧胡辇骑士座下的乌珠穆沁马,心中有了不好的感觉。
蒙古马与契丹马都是以耐力著称,但蒙古马脾胃更好,生命力更加顽强。
一般战马想要有力量战斗,必须要吃精粮养膘,才能稳定发挥,而蒙古马即便喂食粗粮,也能维持稳定发挥,甚至长途奔袭。
胡铭在多年前就跟兀氏乞儿建议,减少蒙古马的出售,他们军备远不及契丹更比不上中原,唯一的优势便是漠北特产,擅于作战的蒙古马。
蒙古马是他们的优势,不能让自己的优势,为敌人掌控。
最初他们并没有多少选择,他们离不开中原的物资,只能被动地做着交易。但随着内部的统一,物资的共同分配,已经开始注意这个问题了,严禁蒙古马的出售,更别说蒙古马中的精品乌珠穆沁马。
萧胡辇的亲卫队人人皆骑乘乌珠穆沁马?
这是不是意味着中原已经大量装备?
胡铭莫名觉得脊背发凉,他们与中原的走私商人往来密切,对于这些年流向中原的蒙古马有一个大概的数字,绝无可能大量装备。
除非中原在他们蒙古还有别的贸易渠道……
想着罗幼度决绝的态度,胡铭一颗心七上八下。
“见过陛下!”
萧胡辇脸上有些红晕,大眼睛水汪汪的。
在汴京的时候,因时不时地见面,到不觉得。分别之后,萧胡辇才懂得怀春思念的滋味。
在漠北的这些日子里,她虽凭借萧家义旗,拉起了一个四万帐的部落。
但萧胡辇心里清楚,她有今日的一切,都归功于面前这个男人的支持。
不然在凶狠的草原,想要拉起一支族群,哪有那么容易。
草原上的族部对于人口是很重视的,你今天敢收留他族的十几帐族人,对方明天就可能打上门来。
像他们这样,不顾后果无脑的吸收他部牧民,真在草原上早就成为众矢之的了。
一群没有关系基础的牧民聚在一起,不过是乌合之众。
正是有罗幼度的支持,她才能拉起四万帐的的营盘;她们这群乌合之众,才不会给人盯上吞并,也是有了他的支持,她们才能拥有一流的装备以及练兵环境。
这一切萧胡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对于默默支持自己的爱郎也是越发思念,此刻再见那股压抑着的思念隐隐有溢满出来的感觉。
“坐吧,自己人客气什么。”
罗幼度指了指靠近自己的左下首,这接见萧胡辇自然与接见胡铭不一样。
他是直接在后殿内堂见萧胡辇的。
罗幼度先夸奖了萧胡辇在镇武城的成就。
镇武城就是张家口,随着萧胡辇的坐大,便在张家口的北端建立了一座镇武城,鉴于张家口的地理环境,镇武城未来将会成为连接幽津、沟通晋蒙的交通枢纽,有着极高的战略意义价值。
萧胡辇本就为一句“自己人”暗自窃喜,又听他的夸奖,只觉得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眉目含情说道:“都是陛下支持,我才有今日成功。”
罗幼度瞧着一身戎装的萧胡辇,忽地有口干舌燥,自出京以后一直在分析敌我局势,还未开过荤呢。
他压下心头念想,说起了正事:“对上蒙古,你可有把握?”
萧胡辇眼中有过一丝遗憾,但并未迟疑,说道:“只是蒙古,我有十足把握,但对上北契丹与蒙古,我部还差一些。”
在漠南混迹的这些时日,萧胡辇对于北方的情况备足了功课,说道:“蒙古兴起,看起来威势极盛。却有一点不足,他们缺乏坚甲利刃。蒙古人骁勇善战确实不假,然装备上的劣势,不是轻易能够弥补的。北契丹看似实力不如以往,但耶律罨撒葛坐镇西北多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手中有一支太平军,所穿铠甲是契丹铁鹞子的重装具甲,不容小觑。兀氏乞儿与耶律罨撒葛貌合神离,兀氏乞儿未敢趁虚而入,多半是忌惮于此。”
她目光灼灼地说道:“耶律罨撒葛能输十次,但兀氏乞儿却不能败一场。”
罗幼度心领神会,看着越来越有大将风范的萧胡辇,心中感慨,能够力压蒙古、党项,威震西北的边帅果然在军事上别具天赋。
耶律罨撒葛在西北多年,他身边的人都是死忠,根基稳固。而兀氏乞儿崛起得太快,下盘不稳。有肉吃,他就是蒙古王,一旦战败,无利可图,他什么也不是。
这也是萧胡辇不惧蒙古,反而更加在意看起来弱小的北契丹的原因。
罗幼度对此却并不担心:“放心吧,只要蒙古与东契丹联合,北契丹就不再是问题了。”
萧胡辇军略大有长进,显然在洞测人心上还略逊一二。
罗幼度解释道:“人心是一种很古怪的东西,尤其是耶律罨撒葛这样的人物,他可以接受自己被死敌击败,甚至拜倒于敌人的脚下。却无法接受自己的小弟超过自己,更不可能接受自己拜倒在自己曾经的小弟脚下。表面上我们与北契丹是死敌,其实北契丹与蒙古才是真正的死敌,只是他们没有揭破这一层纸。一旦蒙古与东契丹联合,耶律罨撒葛会比任何人都渴望东契丹与蒙古的失败。唯有这样,蒙古才不会爬在他头上……只有蒙古败了,小弟才永远是小弟。”
萧胡辇恍然大悟,说道:“明白了,陛下放心,蒙古便交给妾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