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有一颗透亮的浅蓝玻璃弹珠,这是梶井基次郎经常揣在兜里的,应该是刚才的打斗中无意落下的。他喜欢透过这个去看殉烂的烟火,喜欢安静的看书……我捡起了它,似乎有一种错觉,玻璃珠子还有梶井基次郎身上的余温。

手猛地一抖,弹珠滴溜溜滚了一圈,撞到墙,又蹦蹦跳跳滚回了我脚边。我垂下眸,到底还是捡起了它。

理智上,我应该立马走人。

情感上,我对不起小雏菊,她会没事吗?如果不是自己,她也不会受到这样的伤。我想临走之前,看看她最后怎么样了。

万幸,那位一直对小雏菊很好的保镖先生一直在。

他臭着脸看我,我不断祈求他。想去看看小雏菊,他黝黑的脸庞十分挣扎。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故事,我只求让自己的心更加踏实一点。他最后还是答应了,并嘱咐我看完之后,告诉他小雏菊的情况。在他的掩护下,我去了病房。

病床上空无病人,床单上还有温热的余温。

黑魆魆的晚上,窗帘被微风吹的摇曳。斑驳的树荫被月光照的透亮,耳边是浴室传来的窸窸声音,像小溪潺潺流水声。浴室门外,流出一小块水迹,打湿了地毯。

我心猛地一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流出门外的水是暗红色的,是血。

我大口呼吸,晕眩感袭击着我的头。胸腔剧烈起伏,我快被肺部稀少的空气挤压的喘不过气。

脑子里拉起了警报,每根神经都在洗刷着不要开门。可是,来不及了,门打开了。

昏暗的视角从眼中清晰,一瞬间,一道轰然巨响的巨雷从我心中炸开,把我炸得体无完肤伤痕累累。身体的力气被掏空了,软软地滑到在地上。眼睛发红,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来。

梶井基次郎躺在粘稠、殷红、浓郁的浴缸里。

他伸出的两只手腕有很深的划痕,鲜血沿着手腕像小溪一样流在浴缸里,染红了它。

愤怒和呐喊已上升到了喉咙,却上不去下不去。哽在心理,几乎快把我窒息。

很多年来,我一直忘不了。

我漂亮、柔弱、纤细的妈妈让我帮她拿一把刀,我照做了。等我高高兴兴拿着机器人让妈妈陪我一起玩的时候,她躺在冰冷的水里,微笑的看着我,澄澈干净的水被一点点的染成了血红。

我瞪大了眼睛,连最心爱的机器人掉在脚边都不知道。

我最喜欢妈妈的手了,最喜欢妈妈柔软温暖的手摸我的脑袋,喜欢握着她的手指去外面玩。

现在,妈妈的手腕有一条恐怖的伤痕,妈妈抬起了她的手腕,血迹像挤出的奶油一柱柱流出。

妈妈的手很冰,冷到骨髓都在发颤。可是,还是很柔软、苍白。

“妈妈……”我瘪了瘪嘴,泪雨如下。

“白濑……”妈妈轻轻叫了叫我的名字,带着叹息和不甘,终于闭上了眼睛。

我用力地捶地,我一直不敢回忆,一直逃避的回忆。是我!是我给妈妈拿的那一把刀啊!是我啊!

是我害了我妈妈!

喉咙几乎快痛的说不出话来,声音像破了风箱,断断续续,“梶井基次郎,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让我想起这些事情!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扭过头,朝我苍白的笑,静静的看着我,似乎把这条命交给我了。

我后悔当年太小,什么都不懂,错过了救妈妈的最好时机。

可,梶井基次郎,你为什么还要再来伤害我一次?

我简直快要被这个人逼疯,我希望这个人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再也不见!

可我摸到袖口处的玻璃弹珠时,脑海里又闪过梶井基次郎为我出头的模样,想起他纯真坦率的性子,想起他偶尔露出的傻兮兮笑容……

真是可恶,为什么人总会心软呢。

我哆哆嗦嗦找到了医药箱,一边流泪一边给他包扎。绷带被我缠的乱七八糟,动作粗鲁不温柔,他却一声不吭,反而笑嘻嘻的看着我。

他黯淡无光的眼神又充满了希望,伸出的食指模仿音乐指挥官的模样,打着古怪的拍子,“我~的~男~孩~,我~的~男~孩~,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舍不得我去死。”

他凑近了我,我不理他,看见他的模样,我只想狠狠揍他一拳。

他拽住了我的下巴,细细摩擦我的下唇,眼神逐渐幽深。

“我~的~男~孩~,我们接吻吧。”他轻轻开口。

神经病!

浴缸的边沿因为沾上了血水,我没有按好,手心一滑,重心一歪,倒在浴缸里。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我作呕,我挣扎站了起来。泪水、血水哗啦啦流下,模糊了视线。

梶井基次郎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我,单手拽住我的腰,扣住我的下巴。

吻上了我的唇。

这个吻太霸道,带着血腥味犹如狂风暴雨重重地洗刷着牙床,对方灵活搅动、追逐着舌苔,嘴角溢出的津液缓缓滑到下巴。

一道惊雷从耳边响起,贝尔图乔沉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第24章 番外·伯尔维治庄园

3.

梶井基次郎从火光中跑来,他失去理智的眸子猩红炙热,他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忍住惊惧,企图阻止涌入四肢百骸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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