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我开始考驾照,其实我早就想考了,因为这边留学生十六岁就能考,但我妈很老套地觉得必须等到十八岁。所以我十八岁考完驾照,就突然喜欢上了车,车技锻炼得好一些的时候我妈给我买了第一辆车,之后就是第二辆、第三辆。”
“十九岁我考到了潜水证,爱上了自驾游,在一家披萨店打了三个月的工,但学校管得严,限定了在外打工的工作时间。”
“不过我还是赚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笔旅行经费,在这之前我第一次染了金色头发,还想要纹身来着,但实在是怕痛就暂且搁置了,我当时觉得还年轻嘛,以后说不定有的是机会,结果后面也没再把这件事想起来。”
她稀里哗啦地把自己往外倒,好像这样她们就可以深入彼此的前半段人生。
说到后面的二十岁,她没有提起这之后的事情。而是望着孔黎鸢,温和地笑,
“再然后,就是二十岁,我遇到了你。”
偶尔她也会回顾她的二十岁。
然后发现,从二十岁到现在,一切都像一场正在消逝的梦。
——庞大、真实,让她清清楚楚感知道这种流逝的存在。
与此同时,她再次想起那句话,也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在二十岁之后,她的每一年都会过得比以往更艰难。
于是,在二十岁即将开始的这一年,命运让她遇见了孔黎鸢。
其实她感觉这件事也挺了不起的。
孔黎鸢完完整整地将她的过往听下来,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怪不得你的名字会叫作bertha。”
“bertha怎么了?”
“好听。”
“zoe也好听,这个名字是谁取的?”
孔黎鸢停顿良久,“我妈妈。”
“ava也是?”
“……对。”
“这两个名字都是很好的意思。”
经由这段对话,付汀梨突然想起了zoe的意思。她庆幸自己在出发之前趁孔黎鸢不注意,倒腾了一下行李箱。
从里面翻出了这条项链。
眼下这个时机刚刚好。她将项链费力地从牛仔裤兜里掏出来。
期间还因为她站起来不方便,孔黎鸢看她实在费力,还慷慨地帮了她一把。@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保存完好的项链,在昏暗黑沉的废弃建筑物里亮出来,和孔黎鸢戴的那条果真是一模一样的设计。
“不要还给我。”在付汀梨打算提出这件事之前,孔黎鸢像是猜到她的想法,率先拒绝了。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你当时为什么要把这条项链留给我?”时隔五年,付汀梨终于能坦诚地问。
孔黎鸢却没有马上回答。
只是在黯沉光影里注视着她,然后靠近,将她散落在肩上的发轻轻撩开,为她戴上这条项链。
戴项链的动作很亲密,她的手绕在她的颈后,她的下巴很依赖地倚在她的肩上。
像一个亲密无间的拥抱。
温凉链条贴在了颈椎骨之上的皮肤,沾着一些女人指腹残余的体温。
戴好之后,孔黎鸢的唇轻轻掠过她的耳侧,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给我拍张照吧。”孔黎鸢望着她说,那条贴在锁骨之上皮肤的项链也闪了一下。
“好啊。”
付汀梨拿出手机,这次她没有退后,而是就这样倚靠在孔黎鸢汗津津的肩。
给这个女人留下一张从下往上仰视的照片。角度显得很亲密,光影迷离。
女人随意挽着的黑发被风吹落,隐隐约约地挡住项链上的“ava”。
看不到眉眼,饱满红唇湿润得像是刚刚和谁亲密过,下颌微抬,睫毛下的阴影很模糊,敞开的肩颈皮肤处飘着几缕金发。
在整整一个相册里,付汀梨对这张最满意。因为只有这一张,让孔黎鸢看起来不再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与此同时,她的心肺像是被这一张照片涨得又酸又涩。
她总算知晓孔黎鸢为什么始终执着于让她拍照,又是为什么把原本属于自己的项链留给了她。
——就像孔黎鸢在隧道里的自述那样,她把孔晚雁的项链戴在自己身上,就是想让自己记得这个人。
五年前,她让付汀梨给她拍照,把“zoe”留给了付汀梨。从一开始,她就只是想让她记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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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张最好看。”她给孔黎鸢看照片。
孔黎鸢盯着照片,“是因为这里面有你的头发?”
“是,也不是。”
付汀梨把手机收起来,决心从这里回去就将这些照片再存到硬盘里。
她希望自己不要再把她弄丢。
“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项链,给我戴没关系吗?”
“没关系,她既然留了两条,那就是给人戴的。这样就刚刚好。”
“那我就再也不摘下来了。”付汀梨将这句话说得很坦诚,仿佛要将“zoe”从此以后印刻进她的生命。
于是孔黎鸢笑她。然后又在坦荡的夜风里垂了一下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