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婴便跪到他身边,小心地伸指搭在他腕上, 查看他识海。
她记得自己先前进入他识海时,总是不小心与他的神识绞在一起,弄得很麻烦。师兄从未说过那种有些刺激的感觉是什么,每次她弄错,他都快速把两人神识分开。
如今师兄昏睡, 没法帮缇婴。
真是的。
她得自己当心。
还得帮他看伤。
缇婴叹口气。
缇婴刚刚修行有成,便有些得瑟地分出一丝神魂, 进入江雪禾的识海,查看他的神魂。看到他原本干枯的灵池, 只这么从古战场往返回柳家的功夫, 就渗出了些灵气充盈的水,缇婴不禁呆住。
她又惊又喜,又怒, 又妒。
惊喜于他的灵力虽枯竭, 但他自己慢慢就能养好;嫉妒于他那与众不同的天赋,同样的伤放在缇婴身上,光是灵力枯竭的问题, 都能卡住缇婴许久。
师兄就是那种修炼天才吧。
缇婴不无嫉妒且酸楚地想着。
她想起玉京门中,那些弟子们对江雪禾的恭维;想到柳家中, 方才遇到的柳轻眉请来的那些有些修为的林泽野修,同样一个个很关心江雪禾……
若非缇婴又哭又闹, 不许他们看师兄。眼下师兄躺在这里,周围必然围满了那些讨好恭维他的男修、女修们。
缇婴眉目间生出些阴郁。
她压下自己的不快,去观察他神魂上的黥人咒。
看着真可怕。
她只是分出神识小心碰一下,都差点被缠上,吓得缇婴立刻后退。
但是那些咒术碰到她时,好像意识到她的身份,一个个重新缚着江雪禾的神魂,不来绞杀她。
缇婴隐隐感觉到识海中的凛冽杀气。
她怔一怔:“师兄,是你吗?”
——他发现她进入了他识海,虽然醒不过来,却仍控着黥人咒,不让咒术伤到她。
缇婴怔怔然,看向那道坐在灵池间的少年闭目的神魂,轻轻叹了口气。
她想起了师兄对自己的那些疼爱。
她实在嫉妒他的天赋。
可也实在舍不得他。
缇婴小声:“好吧,我帮你疗伤。你要快点醒来,陪我玩儿。”
她开始施法,帮他平复那些黥人咒对他神魂的影响。
不过缇婴很快便累了。
她脸色郁郁,因发现自己纵然修为提升,灵力仍然不够。涨的灵力,永远跟不上她的耗损。
她想冲破此时的关卡,又不知道多费劲。
算了。
歇一歇。
歇一歇,等灵气恢复一些,再继续帮师兄疗伤好了。
缇婴退出江雪禾的识海,这番折腾,分明也没做太多事,但她格外疲累。
她自然不知道识海进出的那些隐晦忌讳,方方面面与双修有关。她只知道累了,便趴下来,脑袋枕到师兄怀里。
缇婴抱怨:“都怪你!”
可惜她此时发脾气,他也不会醒来哄她。
缇婴默默的,当真有些想念他,有些寂寥。
她躺在他怀中,拿出传音符与其他人聊天。但是不管是叶穿林还是白鹿野,都没有理会她。缇婴折腾了一会儿,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江雪禾身上。
她不禁翻身,双手托腮,盯着师兄看。
和他相处久了,她都可以无视他面上、身上那些黑气伤痕,只盯着他眉眼看了。
嗯,她确信,此时的江雪禾,与她初初认识的江雪禾,相貌轮廓没变,但一些细节,确实变了……
他是真的变好看了很多。
因为他在解黥人咒?
缇婴眼睫颤一颤,心想:他在柳叶城不走,是不是就跟解咒有关?怎么,他身上有鬼魂孽力化不开,在柳叶城不走?
唔,这些得他醒来,她才知道。
百无聊赖中,缇婴伸出手指,好玩地在他眉毛上点一点。她又摸他睫毛,觉得又软又黑,手掌托上去,师兄的睫毛像细细的筛子一样,实在有趣。
缇婴手指擦过他鼻梁。
她玩出了兴趣,整个人往上爬,手指点在了他的唇上。
缇婴眼睛乌黑灵动。
她恶劣非常的,用指甲狠狠掐一下。少年师兄唇瓣被按压,被她抹出了一道艳红色,灼目非常,让缇婴眼神微动。
她看得发呆。
按在他唇角上的手指,轻轻地擦一擦,那般柔软鲜红的颜色,宛如鲜血,又像烟霞。
缇婴回忆起了一些片段。
她看着他的唇,另一只手忽然掐了一道水诀,毫不留情地浇到他脸上。
水珠顺着他的睫毛、鼻梁向下滴落,在他面颊上蜿蜒,缇婴目光不错,果真看到那几滴水,最后落在了他唇间。
于是,那抹鲜血一样的颜色,有了生气,变得湿润妍丽。
缇婴若有若思。
她恍惚着,手指轻轻摸上自己的唇角,按了一按。
自己碰自己的感觉,与那时候跟师兄贴贴的感觉不同。
可是师兄不许她亲亲。
缇婴垂下眼,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江雪禾的唇。
半晌,她想:有什么关系呢?他昏迷过去前,唇不就碰到她了嘛?她又没主动,是他自己不小心碰到的。
这世上可没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
缇婴恍然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清澈的眼波一瞬间如点亮的银河间星子,明耀万分。
那般雀跃。
若是有外人在,便能看出她这种盯着肉骨头一样目不转睛的眼神,代表什么。
缇婴只是坐起来,跪于昏睡的少年身边,非常乖巧的:“师兄,我能亲一亲你嘛?”
少年自然无法回答她。
缇婴便弯眸露笑:“你没有拒绝,一定是害羞,那我便亲亲啦。”
她非常快乐地俯下身,将唇凑了上去。
心如鼓擂,手心出汗,紧张万分。
她好怕江雪禾忽然醒来,好怕发生意外,有人打断了她。
但这些都没有发生。
缺月挂于天边。
禁闭的窗棂上,照着少女模糊的身影。
她趴伏在枕边,小心翼翼地碰一碰他唇角。
十分柔软。
只是一碰,便有方才进入他识海时神魂那种激荡的感觉。
她仍是害怕,贴了又贴,见他没有醒来,才更加放心。但是她疑心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话本中的“销魂蚀骨”的感觉,不应该只是这样吧……
话本中还说,“唇儿香甜”。
哪里香甜了?
缇婴眨着眼,她试探地伸出舌尖,小心地在他唇上点了一下。她怕他醒来,一点就赶紧撤退,掐好防御诀,怕他醒来打她。
但他没有醒来。
反倒他的唇,更加红了。
缇婴便重新挪过去,好奇地低头看他。
除了身上那些黑气,他此时就是一具空壳子。少年师兄面容仍是白净,呼吸仍是平稳,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真是奇怪,记得以前,他警惕心很强的。
但是警惕心弱……正好给了缇婴玩耍的时间。
她便趴下去,继续轻轻去舌尖蹭他唇角。
她闭上眼感受一会儿,失望喃喃:“不甜呀。”
既不销魂蚀骨,也不香甜可溺,许是话本都是骗人的。
不、也不对……
缇婴慢吞吞回想,有一次师兄洗浴,那时候自己的感觉,就很、很奇怪……
那时候,她的舌尖,硬是摆脱他的桎梏,钻入了他唇齿间。虽然时间很短,但那时候自己头脑昏昏的感觉,倒是有点意思……
缇婴恍然大悟。
她说做便做,立刻用舌尖去抵他的唇。
但是他昏迷中习惯实在是好,唇齿禁闭,她只在外围打转,却连他的牙齿都挤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