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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眉眼渐退,秀致清雅的眉目如山水流动。
有些塌的鼻梁向上蜿蜒,瘦而挺的鼻梁,抵着缇婴冰凉的颊面。
眼尾处若有若无的伤痕出现,玉白的脖颈迅速爬满了勒痕一样的伤口,一身骨肉迅速凋零,抱住她的手指,瘦白如枯。
被他抱着的缇婴,自然感觉到紧贴着的师兄骨头在拉长、变化。清洌的幽静的雪香,与他柔润的惑人的望来一眼的眼睛,笼住她。
优雅艳丽的、从容温柔的、不戴风帽露出脸的、真正的师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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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奴进入已经裂开的禁制阵,还未找到无支秽,便看到二人这副模样。
月奴浮在半空中,困惑一分。
在对敌之前,她抓紧时间,在自己那试图了解人类情感的心中小本本上果断记下:
缇婴估计要成亲了。
第46章 覆雪之夜13
沉英台上的比试, 轮到了花时与南鸢对敌。
同门弟子,让花时皱了皱眉。但她看到南鸢的模样,便重新精神振奋起来:“天目通”毁坏前, 她还没和南鸢遇上过。听说南鸢很厉害, 而且南鸢说不定在此次比试后就会被巫神宫带走,若想试试南鸢的实力, 这恐怕是唯一机会。
花时与南鸢在台上过近百招。
天地再次摇晃时,比试场的两个少女仍没分出胜负。但已经快了——花时越战越酣,南鸢节节败退。
看台上,花长老心神不宁之下,多望了比试中的女儿一眼。他看花时这般英勇, 不禁自豪万分。
而正是花长老为女儿满意时,一直闭着目打坐的陈长老忽然站起来。
在众人诧异中, 陈长老直指台上比试,厉声冷笑:“次次比试, 次次都是花时赢。纵然她是大长老的女儿, 却也不必次次如此偏心。
“南鸢若不是大天官的女儿,恐怕花时作弊会更嚣张些吧?老夫看不得有人如此赖皮!”
此话一出,众人皆懵。
连心事重重的巫神宫大天官南鸿, 都向陈长老看来。
不等南鸿看出这老头子要耍什么花招, 这位力持公正的长老蓦地伸出一指。
陈长老只是在五大长老中不甚厉害,对比其他人,却已是大能。他的一指直接破开比试结界, 向浑然没发觉外界动静的花时刺去。
南鸢眼蒙白布,目不能视, 却在寒光定住二人时,迅速上前, 雪白长带飞出,扣住花时腰身,将花时拉离原先位置。
花时原先所在的位置,地面被劈得裂开。若是人在此处,必然重伤。
陈长老一击不成,再次发招。
花长老坐不住了,瞬间起身来拦:“陈星术你发什么癫?!”
陈长老转身,就与花长老战了起来。
大天官南鸿一怔之时,瞬间入场,来帮花长老对敌陈长老:“陈老头,你莫不是神志不清?不如我帮你洗洗脑子。”
南鸿下场,长云观的方向,叶穿林投来一长桥,拦住南鸿。
众人听到叶穿林正经的声音:“大天官,二对一,不太好吧?”
叶穿林一出手,无奈看着他们打起来的杭古秋,便听到一声冷冽唤声:“老友!”
杭古秋自然想起沈行川之前拜托自己阻拦叶穿林的事。
他苦笑一声,叹口气,运剑入场,拦在叶穿林身前:“小友,先与我过几招吧。”
叶穿林含笑,太极图徐徐从他头顶升空,他的长桥看似是去与杭古秋作战,但他的太极图,则向看台上还没下场的沈氏兄妹压去。
沈玉舒手向外一张,拂尘入手,身如仙子,纵入半空中的打斗。
她的兄长沈行川出现在她身后,剑如飞鸿,帮她抵住葛长老偷偷摸摸的袭击。
陈长老:“你们各个狼子野心,以为谁不清楚?你们想操纵玉京门的掌教之位,而老夫在此,绝不允许你们越俎代庖!”
葛长老冷笑:“陈老头,你以什么资格允许不允许?我等同为大长老,这掌教位,难道是白掌教仙逝前许给你的?我怎么不知道?”
陈长老:“我家与白掌教……”
沈行川淡渺声音打断:“掌教之位,自然是能者居之。”
其他几位长老则纷纷:“看来这剑中第一人,也不能免俗,要在红尘权势中浸染一番。”
上方长老们的突然打斗,让比试台上的弟子们怔忡。但紧接着,他们想起各自身份,立刻退后,代表本门派,阻拦其他门派的弟子试图支援长老。
玉京门中,内门弟子懵然中,外门弟子已经乱了。
陈子春茫茫然看着这番变故,他前后左右的很多弟子,如同突然发狂般,向正中的沉英台涌去:“我等支持陈长老当掌教!”
“不服者杀之!”
陈子春蓦地回头,看向这些突然狂热的同门们。他们的症状让他看不懂,很像被人控制。陈子春:“你们怎么了?你们……”
花时与南鸢并肩立在比试台上,此时,她已完全看呆。
手持长剑,花时却不知道剑该对向谁。
而正在这时,一重阴影自高空中盘旋,向她们飞来。
白鹿野及时援助她们:“当心。”
妖气冲天,乌云密布。
玉京门主峰如地龙苏醒般震动,一重剧烈的光自最中央发散,众人都听到剧烈的一声轰鸣,宛如雷鸣。
但那不是雷声。
几位长老齐齐色变,看向震动发出的最中心——
禁制阵破了。
禁制阵禁着玉京门收服的所有妖物,玉京门看护的乡野人间中布置的各处阵法,都与这个禁制阵相连。
这个禁制阵曾被陈长老用来与“天目通”相连,演变出一个个秘境,投入其中的妖物们,本就是玉京门封印的那些妖兽。
此时,四方如蝗虫般,整片天开始黑漆漆,妖兽的嘶吼与庞大的妖气,向玉京门袭来。他们撞在玉京门的护山大阵上,因数量过多,护山大阵很快有了裂缝,妖物们张狂飞下。
众长老厉声:“陈星术!”
弟子们纷纷:“布阵,挡住妖!”
其他门派的弟子们:“你们玉京门这是做什么?要把所有人一网打尽?!”
玉京门苦不堪言,人人有私心中,听陈长老冷酷道:“掌教之位,我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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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峰中,所有被封的妖物向外飞去,秽鬼们则更疯狂地向里面袭来。
江雪禾与缇婴二人,宛如沙海中的一粒尘埃,随波逐流。
月奴及时落下。
她用剑张开了一张结界,短暂阻止了秽鬼们的袭击,将自己和那兄妹二人一同罩在了结界中。
结界外,无支秽的那张脸,开始若有若无地现出。
缇婴脸白如纸,拽着江雪禾衣袖,往师兄身后躲。
月奴落地后,一贯的木然,言简意赅说明此时情形:“黄泉峰压着玉京门最厉害的无支秽,除此之外,封印附近百里所有妖物的阵法,都与此地的禁制阵相连。
“陈长老为了不引起其他长老的注意,不敢自己破阵,便将无支秽的力量引到这里,借助无支秽的力量破开禁制阵,放出所有妖物,实现他的目的。
“你二人进入这里是意外。但你们的进来,那些妖与秽鬼都攻击你们,两重力量下,你们让禁制阵的破开时间变得更短。
“主峰中的弟子比试,这时已经乱了套,所有妖物袭击玉京门,玉京门的长老们能撑,弟子们撑不住。为今之计,应当召唤主峰下的师祖气息——
“传闻中,师祖仙逝前,留了一道剑气用来护山。到了玉京门存亡的危急时分,玉京门的人可以开阵施法,召来那剑气,护玉京门一次。
“我们开始吧。”
月奴说完,就要把法术教给他们。
缇婴赶紧举手:“我有话说。”
月奴一板一眼:“什么?”
缇婴:“你怎么不自己开阵施法?”
月奴:“只有玉京门的弟子可以这么做。你们身上有玉京门弟子腰牌,你们会得到师祖的承认。但我不行,我只是一把剑——一把在师祖仙逝很久后才出现的剑,我是用来对付无支秽的,不是用来守护玉京门的。”
缇婴半懂不懂。
但是,她抓紧时间,提出第二个问题:“我和师兄,为什么要帮你啊?”
月奴愣住:“你们不是玉京门弟子?”
缇婴眨眼:“对啊。但是我才刚进门,我都没有拜师呢,玉京门完不完,和我们关系不大吧……我和师兄活着,不就好了。”
被她抓着衣袖的江雪禾扭头,温润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缇婴。
方经变故,他尚未定下神,却在此时,望向小缇婴时,他眼中忍不住浮起一丝笑。
如他所料,小师妹又要使坏了。
果然月奴不懂缇婴,月奴呆呆的:“你们不帮忙?”
缇婴弯眸。
她好恶劣,甜美的声音吐出非常没有感情的话:“我和师兄被连累,不知道怎么被关到这个禁制阵中。如今虽然还有一些细节没懂,但我大概听明白了,这都是你们几位大长老之间争掌教争出来的意外。
“我师兄差点死在这里呢,还没有人来找我们。好伤人……是吧师兄?”
江雪禾果然顺着她:“是的。”
缇婴挑衅地看月奴。
月奴彻底宕机了。
她只是一把剑,她不会处理这些复杂的人情世故。她只知道,再不开始布阵召唤,主人的谋算会失败,玉京门的声望与山门,都会毁在妖兽和陈长老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