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榆沐浴在四射的金光下,飞驰渡越,停缰勒马于高岗之上,这一刻万人屏息,无不仰首望着她,原来这就是钥国最年轻的参知政事子渝啊。众人惊叹之余,子桑榆已经一个翻身跃下马背,快步行到独孤祈身前,跪了下来。
“下官来迟,望殿下降罪。”她的声音不低,在独孤祈周围的官员都能听得到。自她入仕以来,她的仕途便是一帆风顺,升迁太快,她知道朝中已经很多人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今天她来迟,定然有很多人等着参她一本,此刻她自行请罪,便等于堵了他们的口,该如何定罪也是独孤祈的事,他们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这五日吃宿在军营,她早已经日子忘到了脑后,直到昨晚天色暗下来,胸腔蓦然一阵抽痛,她才惊觉昨天是十五--情蛊发作之日!她不想让独孤祈知道她每月发作一次的情蛊,自然便不能让江捷知道,于是自己匆匆赶了回去,路上还因为突然袭来的剧烈疼痛跌下马背,此刻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即便是一夜的疼痛已经过去,她身上的每一寸肌骨血肉直到此刻依旧在隐隐的痉挛,好在这次情蛊发作并未引发她的心疾,否则她今日是无论如何都来不了了。
独孤祈一直平静的眸子闪了闪,子桑榆没出现前,他放心是因为他了解子桑榆绝不会无故缺席,若是不能前来定然会派人跟他说明缘由,既然她没有派任何人给他送来消息,那她就一定会来,他想兴许是途中被什么事耽搁了。
直到子桑榆出现的那一刹,他的眸光便无法在平静,子桑榆隐藏得很好,却依旧逃不开心细的他的眼。在众人眼里,只看到子桑榆英姿飒爽的拉着缰绳,潇洒的下马,他却看到了她因为马跑得太快,为了让它停下来,拉着缰绳的手不知用了多大的力,如雪般的手背上青筋爆起,还带了细微的颤抖,还有她额上渗出的汗珠,还有她微有些疲惫泛散的眸子。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样子,她从来都是自信从容,没人能从她的眼中看到疲惫,然而今日她是怎么了?他似乎能想象得到子桑榆隐在面具下的脸,该是怎样的苍白。
心中波涛翻涌,他的面上却依旧带着淡而尊贵的笑容,没有一丝异样,随即便见他挥了挥手,笑道:“子渝想必是在途中被什么事耽误了,只是让在场这么多人等你一人不罚你倒也有些说不过去了,便罚你一个月俸禄吧,起来吧。”
子桑榆将身子低低的俯下去,朗声道:“谢殿下。”
“可以开始了。”独孤祈的对着身旁一人吩咐道,那人领了命,快速走到不远处的大铜锣边上。
子桑榆起身之后便直奔纪兲营阵营,纪兲营众人见她总算来了,不由得纷纷出了一口长气。子桑榆这几日的日夜相伴,俨然已经成为他们心中的支柱,今日的大比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她。
“二郎们,拼了!”清越铿然的声音骤然在山谷内响起,那声音不高,却不知为何让在场之人心中不由得一震。
“拼了!”随即便听得纪兲营内爆发出震天响的吼声,人人振臂高呼,面上带着必胜的决心与坚定。山间的鸟儿被震起,纷纷从树林内飞出,黑压压的从众人头顶飞过,对面的武威营脸色微变。
“咣--”大铜锣被敲响。
纪兲营与武威营一战,正式开始。
子桑榆后退,退到骑在马上的江捷身边,旁边是魏南,魏南见她安然无恙的出现了,难掩脸上的喜色,大笑着对着场内吼:“兄弟们,冲啊冲啊!”
江捷的表情却不同于魏南,眸中的神情倒与独孤祈有几分相似。子桑榆感觉到他的目光,侧头笑道:“江大哥怎么了?”
“你有事。”他向来话不多,说的每句话都言简意赅。子桑榆却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仰起头道:“这样说话真累,还是专心看比试吧。”
“砰--”身边一声轻响,淡淡的灰尘间,江捷已经双脚落地,站在了她身边。
“现在不累了。”他淡淡的开口,虽然在与子桑榆说话,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场中的比试情况。
子桑榆讪讪的耸了耸肩,也跟他一样紧盯着场中的情况,却也没忘了回答他的话:“嗯,那就这样看比试吧。”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子桑榆苦笑一声,她有意挑开话题,江捷向来也不是个喜欢深究的人,不想此刻竟然就在这个问题上抓着她不放了。
“江大哥,有些事你们总有一日会知道,就不用在这之前徒增烦恼了。”子桑榆压低了声音道,好在一旁的魏南一门心思都在场中的比试上,丝毫没注意到他们的谈话。
“你有病?”
“谁?谁有病?”哪句话听见不好,偏偏这句话被魏南听见了,随即便见魏南的大脑袋伸了过来,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们两个,似乎对这个谁有病的话题特别感兴趣。
“咳--”子桑榆一呛,不由得佩服这人说话的简练程度,真想揪住这人的耳朵在他耳边大吼一声,你才有病咧!又伸手将魏南的大脑袋拨开,指了指场内,道:“好好看着。”
场内的两方阵营早已混成了一片,他们事先就给纪兲营做好了部署,三千人守好“机密营”,四千人负责进攻,剩下的三千人负责攻入对方的“机密营”。按照现在场内的情况看,他们先让将子桑榆的部署熟记于心,丝毫没有混乱,三千人在“机密营”前形成一道严密的防线,无人能靠近。
当然武威营的人要想靠近这三千人都并非易事,因为要到达这三千人面前首先要突破前面四千人的进攻,而这四千人是经过子桑榆和江捷一起训练出来的士兵,战斗力明显高出许多,岂是能轻易突破的。只是武威营向来也不是吃素的,此刻双方谁也无法从对方那讨得便宜。
子桑榆眯着眼睛看着场中,没注意到身旁那人落在她身上略有些深沉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