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年幼的男孩手拉着手走在漆黑的巷子里,他们是一对双胞胎,关系好得好像是一个人,仿佛任何时候都?牵着对方手的模样?。
两个骨瘦如?柴的少年,在啃一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玉米棒,一人一口。
“这可能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更瘦弱一些的那位这样?说。
“等哥哥成为了真?正的哨兵,每个月,不,每一周都?给你买一次这个。”
纪宣的精神图景已经?在崩溃,这些残留的场景应该是他人生中最印象深刻的几处片段。
两个少年挨着脑袋分享食物,巷子里的一扇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苍白的灯光在潮湿的地面拉出一个矩形的方框,框里站着个成年男人的影子。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男性,或许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戴着厚厚的眼镜,油腻邋遢头发稀松,
但这样?的男人对年幼的孩子来说具有压倒性的力量。
在此刻的精神图景内,男人的脑袋逐渐变得巨大,五官愤怒得扭曲,额头上生长出恶鬼一般的尖角,张口发出诡异的啸声。
林苑认真?听?了一下,发现那好像是水壶里开水烧开的声音。
愤怒的男人冲向两个孩子,手里提着一壶烧开的开水!
自?称为哨兵的哥哥飞快地把自?己的双胞胎弟弟护在身下。
滚热的开水浇在男孩的后肩背上!
存留在记忆中的痛感传染到林苑的精神体,就好像面前滚烫的开水溅起,同时烧灼到了她的肌肤一样?。
半张蓝色的蝴蝶翅膀巨大化,挡在了林苑面前,遮住了那突如?而?来的痛苦情绪。
林苑透过那蓝莹莹的翅膀看去,趴在地上的少年纪宣身体在滚热的热水下像是蜡烛一般融化了。
整条街道随着纪宣的融化,都?像蜡烛一样?溶解变形,垮下来。
林苑掉入下一层的空间。
那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凌乱的空间里有好几个人,虽然都?很年轻,但他们的面容都?被模糊了,看不清楚。
少年纪宣趴在门上,呆滞地看着门缝外。
木板门的裂缝大得夸张,从缝隙里看见好几只的人手,那些苍白的手指戴着富贵的戒指,在活生生地一点一点扯掉一只蝴蝶的翅膀。
动作很慢,缓缓撕裂,撕碎了一只蝴蝶,又抓起一只。
循环反复着残忍的酷刑。
宝石一般漂亮的蓝色翅膀沾着血液掉落一地。
林苑想要借机拉住门口的纪宣。
盯着门缝的纪宣身体中燃起了一道火焰。
那火焰从他眼眸深处烧起,以他的身躯为烛,向四面八方烧去。
赫赫炎炎,烈焰熏天,发誓要烧毁这个世界,烈火焚烧着一切。将?纪宣整个人卷在火焰其中,无法熄灭。
一只手臂伸过来,拉着林苑飞了起来,离开火场。
林苑看见了那位长着蝴蝶翅膀的向导。
他还是少年时期的模样?,容颜俊美,声音也?很好听?,半边身体几乎是透明状的。
“还来得及。”他说,声音悲凉,那句话似乎在对林苑说,也?似乎在对他自?己说。
“一定还来得及的。”
半边残破的翅膀在空中努力扇动着,带着林苑一路飞过熊熊火海,穿过凌乱溃散的世界,来到一片寂静的湖水边。
湖水静逸,水草萋萋,湿润的草丛中飞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
一对双胞胎少年牵着手坐在岸边垂钓。偶尔有一尾鱼浮出水面,惊起一一只蓝色翅膀的蝴蝶。
“哥哥的精神体是萤火虫。我的精神体是蝴蝶。”双胞胎中的一个这样?说,“我并不输给哥哥呢。”
“向导也?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弱小。我不想去白塔,等长大了,我也?要成为战士,到时候,换我来保护哥哥。”
“好呀。向导确实也?并不弱小。”纪宣笑了起来,这个时候的他还没有戴上眼镜,萤火虫的光映着那张很年轻的笑颜,“以后就靠你保护我了。”
林苑从空中跳下来,
湖边双胞胎少年的身影溃散消失,萤火虫,蓝色的蝴蝶一瞬间都?跟着不见了。
漆黑的湖面如?同一潭死?水,浓黑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只巨大的萤火虫。
那是纪宣,半虫半人形态的哨兵浮在黑色的死?水上。
虫腹暗淡无光,沉没在黑水下,苍白的男性躯干和手臂在浓黑的水面浮浮沉沉。
纪宣仰面躺在沼泽一般的湖水里,睁着眼睛,呆滞地望着混沌的天空,像是一具已经?死?去的尸体。
林苑不知道怎样?唤回?这样?的哨兵。看见了他记忆的碎片,知道他经?历过什么,知道他失去过什么。感同身受过他的痛苦。会觉得死?亡其实对他来说是一种很好的解脱。
但他的精神图景之中,还保留着这样?一片湖水。
这一片荒草萋萋,有着萤火虫和蝴蝶飞舞的地方,被好好地护在他的记忆中。
他留着这块和自?己的至亲兄弟从小相互依偎欢笑的水泊。可见他心中还有依恋,还舍不得这个世界。
“上来,我拉你。”林苑蹲在湿润的湖水边,朝着水中央即将?被黑水彻底淹没的哨兵伸出手去。
蓝色的小蝴蝶停在她的肩头,一只半透明的男性手臂跟着林苑的手一道向前伸去。
“回?来,纪宣。”
“回?来,哥哥。”
林苑的声音和一个少年温和的嗓音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