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子宫布,稳重老实,是最忠良的臣子,今后他继承我的位置,一定会和大夏继续友好往来。我的另一个儿子奥尔格勒英勇,我会将其?中的一块土地?划分?给他,最后是我的小孙子哈尔巴拉,他岁数小,还很调皮,我会让他回到我曾经的故乡,让他做自由飞翔的雄鹰。
一番托付后事后,他再?次放低姿态,强调了两国盟约,永不犯边。
皇帝接到这封奏折,别提多开心了。
鞑靼王枭雄一世,几?次南侵,给大夏造成无数损失,令京城胆战心惊。但再?凶猛的狮子,也有老去的那天。
他一身死,就?再?也没有人能?将鞑靼统一起来,对大夏产生威胁。
现在不分?裂他们,更待何时?
皇帝召见了朝贡队伍,询问了鞑靼王的和云金桑布的身体,接受了朝贡,并赐还绸缎和茶叶、药材。
此外,下旨封宫布为顺义王世子,奥尔格勒为郡王,哈尔巴拉为镇国将军,并按照爵位赏赐。
消息传回塞外,六月初,鞑靼王就?去世了。
哈尔巴拉在半路听闻,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回王庭,却仍然?没有见到祖父最后一面。
他跪在王帐前崩溃大哭。
“为什么?”哈尔巴拉怨恨地?看着?宫布,“为什么不让我见最后一面?”
云金桑布平静道:“这是汗王的意思。”
“我不信!”哈尔巴拉怒火中烧,“你们都是故意的!故意的!我和你们势不两立!”
“啪!”
云金桑布直接给了他一耳光,把他打?蒙了。
她冷冷开口:“哈尔,汗王就?是知道你的脾气,才让你去大夏。他宁可最后一刻都不见你,也要保护你,你不要再?辜负他的期望。”
哈尔巴拉愤愤道:“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信。”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云金桑布言简意赅地?下令,“把小王子送回他自己的帐子。”
哈尔巴拉还想挣扎,却没人帮他。
“小王子,请。”侍卫们冷冰冰地?擒住他,将他带离王帐。
大家都知道,天,变了。
哈尔巴拉过去是汗王最宠爱的孙子,以后呢?
新的汗王会允许他挑衅自己的威信吗?
鞑靼王去世的消息,很快传遍草原,各部首领纷纷前来参加葬礼。
其?中,就?包括刚换了首领的雄鹰部落,他们原本打?算质问布日固德的死,但云金桑布料敌在先,说布日固德曾经招揽过大夏的汉奸。
大夏发现了汉奸的踪迹,秘密派人潜入,除掉了他们。
这说法,有人信,有人不信。
但不重要,云金桑布允诺,大夏打?算进行官方的羊毛交易,方便统一价格,而她打?算把三分?之一额度,留给雄鹰部落作为补偿。
于是,他们接受了这个解释。
而其?他的小部落,毫无疑问地?站在了云金桑布身边。
他们不断拜访她的华帐,向她下跪,献上自己的忠诚。尤其?是这次在鼠疫中,损失严重的部落,更是感激她的所作所为,表示愿意依附于她。
奥尔格勒十分?不忿,在背后骂宫布:“他除了靠桑布,还懂什么?”
他的妻子听出了丈夫话?中的觊觎,便说:“汗王给了你一片土地?,我们远远离开这里,等到我们的牛羊成群,战马健壮,再?回来不迟。”
奥尔格勒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阿尔斯楞不在,狮部的人不会听他的,而这是汗王的命令,他也不能?反抗。
“只?能?这样了……”奥尔格勒说着?,心想,他早晚会回到这里,草原永远属于最强大的人。
盛大的葬礼过后,鞑靼王的棺木被送进神山埋葬。
这是高山部的传统,死去的人回归山神的怀抱,永享安眠。
六月中,宫布继承汗王之名,同时,迎娶了云金桑布。
奥尔格勒似有忌惮,婚礼后就?主动离开了。而哈尔巴拉不服宫布,吵闹数次,却发现从前对他恭恭敬敬的人,如?今都换了一副面孔。
查尔干说:“小王子,大汗已经不在了,你必须离开这里,否则……”
“否则怎么样?”
查尔干没有回答,只?是告诉他:“今天的离开,是为了以后能?够回来。”
哈尔巴拉听从了他的劝告,握紧拳头:“你说得对,总有一天,我要为布日固德报仇!”
“愿意为您效忠。”查尔干行了一礼,抬首望向南方。
他已经永远回不去故国了,但至少,能?让家乡免于战火。
至此,草原的局势稳定下来。
宫布上位后,照例给大夏写奏折,重复了鞑靼王曾经的话?,表示两国依旧友好往来,夏季互市不改,土默特仍旧是藩臣。
这都是废话?,还不如?云金桑布的奏折来得要紧。
作为促使土默特内部和平交接的关?键人物,她不止顺利扶持宫布上位,还顺势奠定了自己掌权人的地?位。
宫布不熟悉政务,很多事都要依靠她,且不得不承认,许多部族之所以愿意承认他,而不是追随更英勇的奥尔格勒,云金桑布的支持是关?键。
她现在的声望,其?实比宫布更高。
大夏也清楚这一点,更看重她的意思。
云金桑布的奏折,除了开头重复了疫病的感激,着?重说了几?件事。
第一、羊毛今后公对公交易,统一价格,货量可以商议。
第二、这次的疫病对他们影响很大,希望能?够引入一些?医书。她听说有一本简单的医学启蒙书,叫《驱病经》,里面的内容很好,希望可以翻译成蒙语。
第三、程丹若这次救了她的命,她知道汉人崇尚恩情,所以,她会将程丹若认作姊妹,按照黄金部落的习俗,赠予她两百头牛和三百头羊做嫁妆。
朝廷哗然?。
云金桑布说的事,前两件都是和鞑靼密切相关?的要务,属于得让内阁讨论的那一种。
可微妙的是,这三件事,都和同一个人有关?。
皇帝立即做出决定,急召程丹若入京。
*
天子相召,别说程丹若只?是生病,快死了都得爬去京城。
她不得不迅速收拾行李,在谢玄英的担忧中,带上丫鬟护卫,迅速进京。
一路颠簸下来,休养一月的成果?全部报废。
程丹若从马车上下来,去正院见柳氏时,差点把柳氏惊得面容失色。
“给母亲请安。”她才要跪下,柳氏便连忙示意丫头将她扶起来:“你病着?,不必如?此多礼。”
打?量她一会儿,难掩诧异,“怎么就?成了这样?”
近三年?不见,程丹若和进门时没有太多变化,依旧消瘦秀丽,只?是面色苍白,声音乏力,明显大病未愈。
“让母亲挂心,是儿媳的不是。”程丹若轻声道,“路上有些?赶,并无大碍。”
这话?谁都不会信。
柳氏无意磋磨儿媳,既然?见了礼,便要放她去休息:“可别仗着?年?轻,就?不知道保养,今后有你后悔的——回去好生歇息吧。”
程丹若刚要应,门口的丫鬟打?起帘子:“侯爷来了。”
她只?好给靖海侯行礼:“父亲。”
“不必多礼。”靖海侯和颜悦色地?叫起,“坐下说话?。”
程丹若只?好坐下了。
靖海侯挥挥手,丫鬟们看了柳氏一眼。柳氏知道,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专程到正院,必是有话?要说,遂颔首。
丫鬟们井然?有序地?告退,只?剩下三位主子。
柳氏半真半假地?嗔怪:“是什么事,让孩子歇一晚都不成?”
“明儿一早,宫里就?要宣人。”靖海侯不便单独召见儿媳,这才专程过来,就?为叮嘱两句,“关?于羊毛,你有何打?算?”
程丹若问:“父亲有何指教??”
靖海侯沉吟道:“内阁认为,此事既然?与?胡人相关?,还是要慎重为好,与?盐铁一般官营,亦便充盈国库。”
程丹若:“原来如?此。”
其?实在回京前,她就?和谢玄英讨论过这件事。
纺织业在大夏也有一段发展历程,早年?,中央控制力强,各地?多设织造局,靠工匠们服役,生产出大量布匹。
后来,随着?民间纺织业的兴起,官营织造局渐渐消亡,只?留下南京、杭州、苏州等地?的织造局,管理权也从工部转到了太监手中。
这些?织造局主要为皇家干活,生产贡品,也用来赏赐官员。程丹若曾经得到过的贡缎,就?是从此而来。
内阁希望的,无非是官方出面,以较低的价格收购羊毛,然?后转卖给商户,收一笔转让费,就?好像盐引一样,商户花钱买经营资格。
这样,国库不就?有钱了嘛。
但皇帝不这么想。
“陛下的意思,是想织造局接手。”靖海侯端起茶,暗示道,“你明白吗?”
程丹若道:“儿媳明白。”
靖海侯问:“你怎么想?明年?,三郎也该调任了,商人多奸猾,长宝暖的事,你怕是再?难掌控。纺织毕竟关?乎民生大计。”
她道:“父亲提点的是。”
靖海侯道:“放心,家里亏待不了你。”他和柳氏道,“我打?算把苏州的一处宅子,过到程氏名下。”
但凡能?从老二一家手里夺走的,柳氏都赞成,忙笑道:“还不快谢谢你爹?”
程丹若起身:“多谢父亲。”
靖海侯慈和道:“你们还年?轻,有什么困难,就?和家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