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帮寨建在山顶上,没有任何车子马匹能过去。
顾余淮抱着周木槿走了一截山路,正要吹口哨,叫来自己的马匹,就听到山下有了一丝异响。
他掩在了一片篱笆后看了看,不多时,果真看到一批人过来了。
那批人大概二十来个,各个手里拿着长刀,而他们中间则站着一个月牙色锦服男子。
男子眼睛似有问题,他身旁的青衣丫头扶的格外小心。
“公子,让他们来找就成了,那可是马匪,你要是有个事儿,我如何跟夫人交代。”
男子抬了抬手,面上闪过了一丝不耐:“柳绿,她也曾救过你一命。”
顾余淮敛眉,是那日赵自成抢劫的对象:季财主!
他们这一路找上去,兴许就找到马帮寨了,如今寨子上的兄弟们大多都进山打猎了,他不能让他们找上去。
想着,他捡了一枚石子朝那帮人扔了出去,又将许娇杏放下,快步隐在了荒子里。
“谁!”柳绿惊呼了一声,赶紧朝那些随从指了指。
随从门会意,又快步朝许娇杏所在的方向走去。
“公子,是个姑娘。”待那些人发现了许娇杏后,忙就将许娇杏抬到了外面。
“快,柳绿,你看看,是否是那位姑娘!”白衣公子,也就是季公子面上一喜。
柳绿不情不愿的朝着草席包着的姑娘看了去。
她草草的瞟了一眼,只看到了许娇杏那半张白玉无暇的脸,她就撇了撇嘴:“不是,那姑娘貌丑,脸上可有不少暗疮。”
“不是啊。”季公子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失望。
“公子,咱们还要往上找吗,咱们的人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回头天就暗了,更何况,这半道上捡来的人,似乎伤的不轻,也得送去看看大夫。”
柳绿不想她家主子再继续找下去,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季公子微微迟疑,终是点了点头:“也罢,回了吧,改日再来。”
柳绿松了一口气,一行人赶紧就往山下走了。
季公子的马车就拴在山边上,其余的人都是坐着马来的。
柳绿本想让那些人将许娇杏扔在马背上,就听自家主子开了口:“她既是受了很重的伤口,那就送她到马车上来吧。”
“可!”
可这种人凭什么和她家公子同坐一辆马车!
柳绿是不肯的,但又不好违背了自家公子,只得不情不愿的让人将许娇杏送到了马车上。
此时,山边上,顾余淮沉着眉眼,直到一行人远远而去时,他才离开。
许娇杏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许久,又被一声清晰的车轱辘声给吵醒了。
浑浑噩噩间,她看到一身月牙锦袍的男子下了车。
那人影,像极了季公子!
“季公子?”她才刚刚叫了一声,就听外间传来了马夫的声音,“姑娘,你是哪儿病了,刚刚那位公子给了钱,让我带你去看大夫。”
许娇杏一个激灵,立马就坐了起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看到的是真的!
季公子救了她!
掀开马车帘子,眼看着外间早没了季公子的人影,她匆匆问道:“刚刚那位公子可是姓季?他去哪儿了?”
马夫摇头,刚刚那公子的丫头掏钱给他的时候,也曾说过,凡是有人问起了公子的事儿,他都得守口如瓶。
“不知道?”许娇杏有些想不明白,难不成,刚刚当真是她看错了?
“姑娘,你要去哪个医馆?”这时,马夫的声音再度传来。
许娇杏摇头,哪儿还去什么医馆,直接让马夫将马车停到了边上,她就快步往自己铺子上去了。
一边走,还不忘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儿。
她记得她快出巷子的时候,后脑勺就一痛,像是被人砸了一棍子,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论如何去想,她也想不起来,急的她直抓头。
等她回到铺子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桂芬嫂子和谢氏着急的不行,见她总算是回来了,忙问她刚刚去了哪儿,怎么去了这么半天。
许娇杏自个儿也不知道。
于是,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给了桂芬嫂子和谢氏听。
谢氏听了,那还得了,忙就带着她去报官。
这一查,还真就是查出了蛛丝马迹。
有人说看到她被三个刚卖了猎物,满脸匪气的人给打的。
谢氏气不打一处来,看到娇杏被打,这些人也不知道帮帮忙?
许娇杏倒也不恼,毕竟,谁也不想惹事儿。
劝了劝谢氏,她只望县衙能赶紧将人抓拿归案。
可一晃几日又过去了,县衙那边依旧是没有结果。
许娇杏就反反复复的想了那人说的话:卖猎物还长的像土匪。
那,那可不就是驼龙那帮人吗!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除了顾余淮之外,还有谁跟她有仇?
这事儿,不用想也知道是顾余淮干的!
许娇杏本想在顾余淮面前刷刷好感,只望他把过去的事儿放下。
谁知道,他到了现在还是不愿放过她。
许娇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琢磨起了要不要找个机会跟顾余淮开诚扑公。
六月二十这天,谢家上门了,还跟小王氏定了六月二十九就来迎娶许香慧。
若是往日,这般的匆忙,小王氏自是不肯的,但,如今不同,她就盼着赶紧把许香慧打发出去。
所以,她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
等谢家人一走,她还是往王婆子屋里去了,打算将这事儿说给王婆子听。
只是,她这才刚进去,差点就直接吐了出来。
王婆子已经倒床多年了,生活早就不能自理了,时不时的,还会弄上一床的屎尿,那味道,要多难闻,就有多难闻。
今日,许马氏赶早就下了地,她一进屋就发现王婆子已经弄了一床的脏污东西。
她本还想等着许马氏回来收拾的,可老婆子受不得这种又脏又臭的,直跟她闹腾。
小王氏没法,只能捏着半边鼻子的给她换被子。
饶是她心里头火大的很,可当着王婆子的面,她终是不敢多话。
此番,才从屋里出来,就听隔壁那屋传来了许香慧的声音:“娘,这边,娘。”
小王氏皱了皱眉头,将满是尿骚味儿的被子扔在了木桶里。
她打算等许马氏回来后,让她自个儿来洗。
许香慧叫的急,小王氏洗了手,就朝许香慧的房门处走去了。
“娘,你放我出去,我想出去走走,娘。”
许香慧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被小王氏关了好几日,再加上村里那些风言风语,早就将她逼的不像往日那般正常了。
小王氏本就心疼她,自也不愿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女儿如此精神萎靡。
可如今香慧和谢阿牛的婚期在即,她可不想让中间出什么幺蛾子。
叹了一口气,小王氏低声道:“香慧,你就听娘一声劝,好生的等着,等我和谢家商议好了聘礼,再将日子一定,我就不管你了。”
说着,小王氏就要走,许香慧又猛的拍了拍门:“娘,我不嫁给谢阿牛,你可不能为了许小虎的一点束脩钱把我嫁了,许小虎是你生的,我也是你生的。”
若说往常,许香慧这么忤逆着小王氏,小王氏倒还可以顺着她,可事到如今,她是再听不下去了。
“你不嫁谢阿牛?许香慧,你说说看,你想嫁谁?你都这样了,你还能嫁谁?”
小王氏气不打一处来,还要苦口婆心的劝她一劝,就听见许香慧嘶声力竭的问了一句:“许娇杏,都是许娇杏给害的!她不但丢光了许家的颜面,还想让我们许家所有的儿女都丢光颜面,我的事儿,一定是她给抖出去的。”
说着,许香慧的手紧紧的扣住了门板,眼里闪过了一丝恨意。
可小王氏却越听越火大。
许香慧不跟她提许娇杏,她还可以好好的劝劝她,终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嫁给谁不是一样的嫁,只要彩礼合适,那谢阿牛对她家香慧好就成了。
可如今,她居然还跟许娇杏比!
许娇杏在村里收红甲虫的事儿,她已经听说了,如今在这白庙村里,几乎是所有人家都想给许娇杏捞红甲虫。
俨然,许娇杏已经成了村子里的红人,以前那些个在背后说她闲话的人,现在哪个不是客客气气的?
更何况,人家还在西市开了铺子!
“你跟她没法子比,人家现在出息了,在村里收红甲虫,谁也不敢得罪她,你还是想想自己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吧。”
小王氏冷冷的说了一句,就往外头去了。
许香慧用力的拍着门板,气不打一处来。
“她凭什么,她把我害的这么惨,自个儿倒是越过越好!我不准!”
屋外没有回声,显然,她娘早就走了。
许香慧用力的拉动着门板,门板被锁的严严实实的,她又去推窗栏。
今儿个,不论如何,她都要去找许娇杏要个说法。
这不要脸的小娼妇,她一定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而此时,旱地外的瓜棚里,许娇杏正坐在院子里记着小龙虾的框数。
以前她和川叔一个村一个村的收时,她也并未算过账。
如今,送上门的小龙虾明显多了许多,她就打算记个账,日后心里也有个数。
一旁的桂芬嫂子和川叔则负责点收小龙虾,再顺道将小龙虾送到沼泽地里去。
桂芬嫂子眼看着还排了一小队伍的人,她顿时就忍不住跟许娇杏说了一句:“娇杏,每日都这么多送小龙虾的,只怕你那沼泽地根本就不够装了。”
她今日已经跑了三趟旱地,背了三背篓红甲虫去倒了,更别说川叔也送了一些过去。
如今铺子上的生意虽然在好转,可一时半会儿也卖不掉这么多红甲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