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锦曲胡乱地冲小虎点了点头,走出了驿馆,上了轿后,安府这一行人逃也似地走了。
小虎站在驿馆门前摸着头站了半天,心想难得有个不怕自家公子冷脸的姑娘,这一回又被二公子自己吓唬走了。
杨君威拎着一茶壶酸梅汤走到客房门前,一看房里的安锦曲已经不在了,就是一愣,说:“三小姐人呢?”
杨君成说:“回去了。”
“回去了?”杨君威一听这话就愣住了,说:“你怎么让她回去了呢?你们两个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我们两个有什么话要说?”
“你什么时候娶人家啊!”杨君威说:“老二,这个三小姐我看着不错,你不要到了最后再错失了这个,后悔的时候你别来找我。”
“你不懂,”杨君成心烦道。
杨君威把手里的酸梅汤往桌上一掼,说:“你当我傻啊?不懂,不就是她是安家人吗?”
杨君成看了自己的这个哥子一眼。
“我们在白玉关,安家在京都城,我们两家就是结了亲家又能弄出什么妖蛾子来?”杨君威说:“安家要真有事找我们帮忙,等送信的人跑到我们那儿,黄花菜都凉了,我们能帮个屁啊?”
杨君成倒了一碗酸梅汤自己喝了,跟杨君威说:“话不是这么说的。”
杨君威说“那你要怎么说啊?”
“让我再想想,”杨君成说道:“太子也想要她。”
“太子?”杨君威哼了一声,道:“没了毛的凤凰还不如鸡呢。”
“这种话说了会杀头的,”杨君成板着一张俊脸道:“这是在京城!”
“妈的,”杨君威来了脾气,一把抢下杨君成手里的酸梅汤,说:“这不是给你喝的!你当我是为了谁啊?老四的儿子都满地跑了,你连个婆娘你都娶不上!知道的,知道你是挑,不知道的呢?还以为我们杨家没本事为你找个好婆娘呢!”
杨君威的话说得过了,不过杨君成也没跟自己的兄长发火,说:“我让三小姐给我三天的时间,三天后我给她答复。”
杨君威说:“三小姐欠你的啊?老二你别忘了,你在外头把人家拉你腿上坐着了,这么多人看着,你要她再嫁给谁去?”
“我要再想想。”
“你还想个屁啊?这有什么好想的?!”
“大老远就听见你们两个说话!”外出赴午宴,这会儿才回来的大将军杨锐这时踢了一脚半开着的门后,走了进来。
“爹,你不知道,老二他……”杨君威看见老爹回来了,开口就要告杨君成的状。
“我都听说了,”杨锐一身的酒气,走到桌边后就一屁股坐下了,说:“说我们家老二当众拉了安府三小姐入怀,这事是真的?”
杨君威说:“那么多人亲眼看见了的事,还能有假?”
“你想看中这个三小姐了?”杨锐问次子道。
杨君成却道:“今日爹你赴五殿下的酒宴,没什么事吧?”
杨锐说:“就是喝喝酒,看看女人跳舞。”
杨锐入京之后,诸皇子的宴请就没断过,杨大将军先还躲,到最后躲不掉了,便干脆有请就去,他正大光明地喝诸皇子的酒,这样世宗也就不好怪他跟皇子结交了。
“看女人跳舞在哪里不能看?”杨君威嘀咕了一句。
杨锐说:“你老子不看能怎么办?老二你说吧,你是不是看中安家的三小姐了?”
杨君成还没说话,小虎便敲门跑了进来说:“将军,宫里的太医来了。”
杨锐说:“宫里的太医多了,来的是谁?”
小虎说:“他说他叫荣双。”
杨锐一听是荣双来了,忙就站起了身。荣双是跟着世宗的太医,跟天子近臣也没什么两样,这个人来,很可能就是带了世宗的话来。“他人呢?”杨锐急问小虎道。
小虎说:“门外面。”
“不懂事的东西!”杨锐骂了小虎一声后,忙往房外走要迎荣双。
荣双这会儿就站在客房的门外,看见杨锐拉开了门,便冲着杨锐一拱手道:“下官见过大将军。”
杨锐呵呵笑着往客房里让荣双道:“你荣大太医还是下官?别让我难看了,快请,请进。”
荣双说:“在下是受向大人所托,为二公子送些药材来的。”
荣双说话的声音不小,这让杨锐愣怔了一下后,便明白过来荣双怕是不想让旁人猜他的来意,忙就道:“我四个儿子,也就老二是我的心病了!多谢荣大人,下回见到向大人,我再谢他!”
荣双这才迈步走进了客房里。
杨家两个兄弟也忙给荣双行礼。
“小虎出去看着门,”杨君成命呆站在一旁的小虎道。
小虎一溜烟跑了出去。
“来,荣大人,坐,”杨锐请荣双坐,说:“当年你随着圣上到白玉关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这一别也快有二十年了吧?”
荣双叹气道:“是啊,这日子过起来可真快。圣上的身体,如今也,唉,不说了。”
杨家父子三人中,除了杨君威没听出什么来外,杨锐和杨君成都听出来荣双的意思了,世宗的身体怕是难好了。
杨锐一边为荣双斟茶,一边就道:“这世上还有能难倒你荣大太医的病?”
“大夫能救人可救不了命数,”荣双低声道:“这一次福王之事本就过的凶险,要不是安妃娘娘,估计大将军你也没有机会率玉关铁骑入京救驾了。”
杨君成这时道:“我们也听说是安妃娘娘杀了福王,真有此事?”
“是啊,”荣双道:“福王怕是没想到安妃娘娘一介弱质女子敢下手杀他。”
“看来荣大人很尊崇安妃娘娘啊,”杨君成说道。
荣双也知道,这个杨二公子是杨家里拿主意的人,当下一笑,说:“我除了为圣上看诊之外,安妃娘娘和九殿下的身体也一直由我看诊,自然就熟识一些。”
杨锐这时说:“九殿下的年纪太小了些。”
“是啊,”荣双道:“前六位皇子都已经长大成人,圣上和安妃娘娘就都在操心要怎么把九殿下教养成人。”
杨锐笑道:“做父亲的都心疼小儿子,看来在皇家也不例外啊。”
荣双点头道:“安妃娘娘跟我说过,日后等九殿下再大一些,要他跟着上官将军去习武。安妃娘娘这个人,可不是重文轻武的人,这一点跟浔阳安氏的门风不太一样。”
“习武好啊,”杨君成说了一句。
荣双把带来的布包放在了桌上,推到了杨君成的面前,说:“这是向大人为二公子备下的药材,煎熬之后泡腿,可舒通二公子腿上的经络。”
杨君成忙拱手谢荣双道:“多谢荣大人了。”
“好了,”荣双该说的话说了,药也送了,起身道:“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杨锐忙跟着起身道:“荣大人这是急着回宫里去?”
“今日本是休沐,”荣双说:“不过我在家也休息了一早晨,早些回宫去看看圣上的情况为好。”
“那我送荣大人,”杨锐要亲自往外送荣双。
荣双连连摆手,说:“不必,大将军留步。”
“大哥,你去送荣大人,”杨君成这时跟杨君威道。
杨君威这才往外送荣双,走到了外面了,还不死心地问荣双:“荣大人,都说您是神医,你看我家老二的腿能好吗?”
荣双边下楼梯边道:“二公子的腿疾是娘胎里带来的,如今能保证二公子的双腿不变形萎缩,就已经是万幸了。”
杨君威再一次失望了,果然老天爷看不得人十全十美,老二是他杨家这一代最聪明,最通兵书战策的一个,却偏偏连路都走不了。
客房里的杨家父子两个都是沉默了半晌。荣双说的话没几句,可句句都能让他们想上半天。
“圣上的身体看来好不了了,”杨锐小声说道:“荣双这是想另投主子了。”
“他已经另投了主子了,”杨君成道:“我看今天就是安妃娘娘让他来的。”
“真的?”
“他有哪一句话不是向着安妃娘娘说的?”杨君成道:“荣双为圣上看诊多年,何时主动找过我们?要是送药,为何跟父亲交好的向远清不自己来?我们又不是今天就要走。”
杨锐听了杨君成的话后,又是半天不语,随后道:“上官勇也是安妃的人,京畿之地的驻兵马上就要开始调动,由周宜全权负责。”
杨君成说:“但周宜现在手上已经无兵了,周家军如今已经是卫国军,京畿之地的防卫日后由上官勇全权掌控。”
杨锐神情凝重地道:“我原以为圣上启用上官勇,是为了防诸皇子。”
“上官勇在明面上跟五殿下走得很近,就是五殿下的人,”杨君成这时冷笑了起来,说:“我说怎么五殿下要将云妍公主下嫁于我这个残废呢,原来他也知道上官勇靠不住。”
“残废什么啊?”杨锐不爱听别人说自己的儿子是残废,也受不了杨君成自己说自己。
杨君成笑道:“安妃娘娘总管六宫,现在看来她能管的可不止是六宫之事了。”
“那圣上岂不是……”杨锐这句担心世宗的话说了一半,就没有往下说了。
杨君成却突然想起了安妃原是上官妇的那个传闻。
“老二,”杨锐问自己家的“军师”道:“这事我要去跟圣上说吗?”
“圣上的身体好不了了父亲,”杨君成压低了声音道:“我们杨家就是尽忠心,我们可以护卫着圣上去走黄泉路吗?”
杨君成这话把杨大将军惊得一跳。
“我不看好太子,”杨君成却还是自顾自地说道:“诸皇子里,哪一个才是能笑到最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