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郭省城”就是知县、知府、巡抚同在一城。
现在,他就是三生作恶的那个,在这里,他上头有三层官员管着他,他在这里过得那叫一个痛苦啊。
盛夏时节,热气熏人,偏偏他那个儿子,拽拽的过来,告诉他:“爹啊,我见到了一个丫鬟,长得不错,我让管家去买了,回来给我当通房丫鬟。”
王遂看着眼前的大儿子,气的都哆嗦了:“你不好好的准备考试,买什么丫鬟?王家还指
着你光宗耀祖呢!”
“光宗耀祖,也得开枝散叶不是?”王哲明吊儿郎当的道:“何况,爹,你不得给未来的巡抚大人备点厚礼啊?听说那杜巡抚,也是从知县升上去的呢!”
“那能一样吗?”王遂叹了口气:“人家那是有战功,我呢?我就有你们几个败家子,早知道,当初就不从老家过来了……。”
想当初,他在青冈县那边,那是个上县,依山傍水不说,还是在江南膏腴之地,每年两次田产收获,还有养蚕、菜农等等。
每一年都有上千两银子的油水,攒下了偌大的家业,要不是后来得罪了人,疏通关系,走了王府的门路,被平调到了这里,他早就被罢官去职了。
可是到了这里也不行啊!
这北方就是不如南方富庶,还有,这里的人也一个个的厉害得很,都是一群刁民。
上头三层官员,每一个都比他大,每一个都不好说话。
宁王殿下过来,干净利落的收拾了两顿,所有人都消停了。
上头的人都老实了,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还不是缩着脖子当乌龟?
本来以为此次有所调动,想着升迁一把,结果别人都有调动,就他没有,原因是他没政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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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个破地方,能出什么破政绩啊?
王遂心里直骂娘,可嘴上却不敢多抱怨一句。
“爹啊,那不一样的,在老家,我都没办法说亲……在这里,我是官宦子弟,爹,你给我找个婆娘呗?大家闺秀的那种!”王哲明眼睛都放光了。
在老家,他那名声太臭了,谁会嫁闺女给他?
可是在这里,不认不识的,谁会将闺女嫁给他?
加上这两年,他在这里兴风作浪,虽然只是针对下头的人,都让王遂给摆平了,但是名声也坏了,他们又是外来的,更没人说亲了。
“大家闺秀?能有小家碧玉看上你就不错了。”王遂这个头疼啊。
“我媳妇儿,就是你将来的儿媳妇,不是大家闺秀,你不丢人啊?”王哲明撇嘴:“我听说,布政使家不是有三位千金呢么?爹呀,你去求个亲吧?跟布政使家做亲家,多威风啊!”王哲明是在外头听人说,布政使家的三位千金,长的像个仙女儿似的,个顶个的漂亮。
他就惦记上了。
“你可别做白日梦了!”王遂当时就呸了一口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人家布政使家的闺女,能看得上你?”
何况,他在布政使面前,连句话都说不上,只有高声附和的份儿。
来了这里两年半,只跟布政使一起吃过两次饭,还是分开桌子吃的,宁王殿下过来,他只是远远的看到过身影,都没进前说过话。
被上头一大堆人压在头上,他是不敢犯错,也不敢行贿,生怕被人抓到小辫子。
“我怎么了?我也玉树临风,还是个秀才……爹,你去跟他们家说亲么!”王哲明不依不饶。
“你这个秀才身份是怎么来的?你忘了吗?”王遂生气的提醒他:“那是老子花了三千两银子,给你买来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 你猜我是谁?
江南文风盛行,就王哲明这样的人,能安心的读书?学堂里多少人都看不起他,要不是他有个当县令的爹,都没人搭理他。
而他们那里,官员是不缺的,进士也有几位,还有同进士二十几位,举人遍地走,秀才多如狗啊。
就这样的环境,那科举考试可比北方难多了。
所以很多人都会往北方迁徙,干什么呢?成为北方人,这样的话,要考试的时候,自然是要“回到原籍考试”了。
北方考场相对来说,要比南方考场轻松一点。
但是朝廷不允许这样的操作,很多人偷偷的篡改鱼鳞册,祖籍都是在北方,但是家族实际上却是在南方。
在前朝,这种事情非常普遍。
但是在本朝,朝廷干脆在南北各开了一个考场,考题竟然也不同,因为不知道轻便的考题,是给南方考场还是给北方考场啊?
于是,这种南人北籍的事情就消失了。
只是,到底是南方那边文风鼎盛,所以王遂在有能力之后,赶紧给儿子搞了个秀才的身份不然,堂堂县令的儿子,是个白丁,丢人不丢人?
为了不丢人,买了功名,还是冒着杀头的危险,而且那附近的人都知道王哲明什么德行,怎么可能考的上秀才?
若是万一被发现了……全家都是砍头的命!
他收买的那个学政也在事后发现了这个漏洞,威胁他赶紧弥补,不然,他不会放过他!这才有了他走了关系,平调离开那里的事情。
一般平调,都是从贫穷的地方去富裕的地方,而他因为是避讳,就倒霉的从富裕的地方,调来了贫穷的地方……还是在战争前线,边陲之地。
跟以前那个好地方,没法比啊!
都是这个小子,要不是就这一个儿子……他早就……。
就在王哲明想着美事儿,娶大家闺秀当媳妇儿、王遂在位独生子未来担忧的时候,二管家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老爷,少爷,外头有人……有人打上门来了!”
“我说,王二福,你抽了吧?”王哲明都被他逗笑了:“这里是北崇府,是首府,我爹是
北崇县的县令,就算是上头有三个大官压着,可我爹也是本地县太爷……谁敢打上门来?不要命了吗?”
他们王家,不说在此地一手遮天,可也是官宦之家,有是有实权在手的一方父母……上头再有知府、巡抚和布政使,那他也得通过王遂这个县令,才能将政令分发到地方上啊!
所以尽管王遂的品级低,只能当个应声虫,北崇府的知府也没对他怎么摆脸色。
毕竟上头如果有事情,具体的实施,还是要王遂这样的基层官员去办理。
“不是啊,真的!”王二福是家里的二管家,家里的大管家王大福,已经被人一脚一脚的踹进了家门。
父子俩出门,正好看到王大福被白三儿一脚踹了个跟头,整个人差点让大家认不出来。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光鲜亮丽,看起来像个“王府”的管家,结果回来这看,灰头土脸的像个乞丐了。
“什么人?”王遂这个气啊:“敢来我府上闹事?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王遂因为是外地来的官员,他没在县衙后宅居住,他的家,是在县衙隔壁的那条街上,而且家里挂的牌匾,的确是“王府”两个字。
只是,此“王府”非王佐的“亲王府”,可这事儿又说不清,何况王大福他们在不了解内情的人的眼中,只说是“王府”的人,一般这个时候,衙门的衙役见到老爷家的管家,也不会过来多管闲事。
这样的话,就更证实了他的身份,北崇府这边有商队往来,偶尔,王哲明跟王大福会勾搭在一起,欺上瞒下,欺诈一番,反正那帮没见识的,一听说是“王府”的人,都不用他们说,自己就上供好东西给他们了。
要不然,王哲明也不会今天睡个花魁,明天搂着个红倌人上街逛荡去,家里可没那么多银子。
王遂是知道他儿子贪花好色,但是不知道他儿子睡的都是什么样的女人。
加上王夫人给儿子打掩护,他还不知道儿子如此花钱,想他一年才多少俸禄啊?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王佐看到王遂,其实也不太认识,关键是以往见面的时候,王遂都是低着头,身为宁王殿下的王佐,只能看到他的脑瓜顶。
而王遂虽然吹牛说见过宁王殿下,但是看的最多的是,宁王殿下那杏黄色的绣着飞龙的靴子好么!
就算见过,那也是跟着很多人一起,看到的都是官帽子,哪儿真正见过王爷的金面啊?
于是两个明明已经“见过”几面的人,实际上,根本不认识对方。
丁田一个新来的,此时此刻正冒火着呢,看到王遂,那张跟张哲铭长的有八成像的老脸,气不打一处来:“你家的儿子在外面敢强抢民女,你这个当爹的也不怎么样?”
“我只是在外面看上了一个女子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王哲明因为从小被娇惯着长大,从来逗死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主儿,且他自讨也非常知情识趣,从来不惹事,只看中一个女人而已。
再说了,他也知道,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因为没有谁家会让闺女抛头露面。
而那个看中的姑娘,却是跟着母亲,出来买胭脂水粉,可见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姐。
那他还有什么客气的?
“王大人好大的威风,儿子看上了个女人,你的大管家就能直接动手抢人,也不管对方是民女,还是别人家的丫鬟。”王佐对马小花本人没啥感情,他看重的是丁田对自家人的维护,哪怕是个丫鬟,那也是他家田儿说了算,何况马家人真的很守本分。
马小花长得不错,却从来不在丁田跟前卖弄风骚,倒是经常在后厨,很少出来露面,厨艺倒是越发的精湛了,这是往厨娘的方向发展的意思啊。
“你们既然知道本县的官职,就该知道,本县虽然只是县令,但是也是这北崇县的一地父母官!”王遂心里骂儿子,但是嘴上却要维护儿子,他已经不年轻了,这些年除了夫人给他生了个儿子,剩下的小妾通房丫头之类的生的都是女儿。
他的夫人也是,儿子之前有一个闺女,儿子之后还是闺女,就这么一个儿子,损失不起啊
“一地的父母官,就是纵容儿子在本地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王佐眼神微沉:“你这顶官帽子,恐怕是不想要了。”
“要不要,不是你说了算的!”王哲明叫嚣:“那女的我也不强要,我买下来还不行么?
”
“你乐意买,我还不乐意卖呢!”丁田最讨厌这样的嘴脸,仿佛有钱有势就能随意摆弄别人一样,他也有钱有势,去买菜还不是要给人老婆婆铜钱?给人家老农车钱菜钱?
他男人还是王爷呢,他也没想上天啊?
王遂琢磨了一下,觉得来人可能不简单,只是不等他有所反应,他儿子已经招呼家丁,对几个打上门来的人动起了手:“将他们抓住,本公子重重有赏!”
家丁们一拥而上,以往也不是没碰到过这种找茬的,他们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还不是被老爷给摆平了么。
所以他们毫不犹豫的就冲了上去……白三儿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王爷,现在又加了一条,保护丁爵爷。
于是,也第一时间冲了上去,家丁再厉害,岂能有王府的护卫厉害?
这边打了起来,那边王家的人已经去通知了王夫人,王夫人是个中年夫人,虽然年轻的时候长得漂亮,但是保养得再好,也抵不住时间的侵蚀,已经有了鱼尾纹。
正在跟儿子身边的大丫鬟说,给新来的丫鬟准备一个房间,因为一大早的儿子就来跟她说,他看上了个女人,当娘的只能支持儿子,买回来当个通房丫头,这种事情也屡见不鲜,儿子身边现在有四个通房丫鬟,两个是府里的,两个是外头买来的,至于儿子在外面还有什么“红颜知己”,当娘的就不管了。
王夫人正在教那大丫鬟:“外头的怎么浪都无所谓,但是进了家门可得管好了,敢卖弄风骚,就直接发卖出去。”
王夫人虽然不管儿子的房里事,但是却严格的限制那些女人们,不许太过勾引儿子,每隔三天,才准许儿子选一个顺眼的去睡,敢有私下里勾搭儿子的,一概发卖出去,还是卖去那种地方。
这都卖了好几个出去了,才刹住这股歪风邪气。
“是,夫人。”大丫鬟大气都不敢喘。
实际上,她同批的丫鬟,都已经不在了。
就在这个时候,管家娘子跑了过来:“夫人,大事不好了!”
外头这边已经打起来了,而王夫人听说了之后,立刻让人去报官:“去知府衙门,去巡抚衙门,就说县令家都被人打进来了,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王夫人这边报官,那知府衙门也惊了一下,王县令好歹是他们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或者直白点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倒是巡抚衙门,问来人:“是什么原因,让人家打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