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让妖怪们对于人类有了错误印象。
赖悦禎捧着一叠名片,满脸喜悦地走到上次面试,下楼搭乘的那座电梯。
怀抱今晚能有个好觉的梦想,她笑容灿烂,只可惜这份喜悦维持不久,就让背后突然接近的脚步声打断,全成了尷尬。
意外的,她居然又碰见了上次那个浑身散发金光的男人。
仍旧是整套讲究的黑西装,修身的剪裁俐落简单,男人似乎是忘了先前的事,对上她几分羞怯的视线,一脸平静,彷彿根本不认得她。
默默收回目光,赖悦禎心情复杂,不知道该为她被遗忘感到伤感,还是该为对方不记得她的黑歷史感到庆幸。
却不想,她头才因为窘迫往旁边一扭,意图错开两人视线相交的机会,身后的男人瞬即目光一动,先落在她盘起包头,露出的纤细颈部片刻,再缓缓往下移动……
最终,视线停在她手中紧紧捏住的一叠名片上。
悄然无声摸了摸身上的口袋,男人一无所获,顿时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满。
恰巧叮的一声,电梯到楼,赖悦禎抢先一步往里头走,动作慢了半拍的男人,立刻逮着机会,随手一挥凭空变出了张名片。
白底黑字,上头除了电话号码与姓名,没有多馀资讯。
背后的人忙着现场印製名片,赖悦禎没有察觉,满心满眼都是她上次狼狈逃跑的事。
先前心慌意乱没能多想,现在回忆那天的场景,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就像个地痞流氓,骚扰完别人就跑?
赖悦禎偷偷用眼角夹了与自己并肩而立的男人一眼,只见他低垂着头,略长的碎发软软散落于白净脸庞,摆在身侧的手还不自觉贴服西装口袋,活像个刚出社会的羞涩青年,模样乖巧温顺。
应该不是个爱记恨的人吧?
签了合约后,虽然不知道未来还有没有机会碰面,但身为同事,赖悦禎觉得有些话必须跟男人解释一下。
清清喉咙,她说:「那个……我上次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
男人猛然抬头,往她看了一眼,在她略为尷尬的注视下,轻轻应了一声,「嗯。」
「希望你不要在意上次的事。」
「嗯。」
一来一往,赖悦禎不忘观察男人神色,发现他表情郑重,并没露出半点勉强的意味,才放下心,「还好你不在意,真是太好了。」
话说完,却见男人点点头,目光焦点从她手心那叠名片晃过,又摇了摇头。
赖悦禎见状,觉得妖怪的心思好比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不是才说完不在意,又马上摇头是想搞事情吗?
赖悦禎今日目标是睡个好觉,可不想怀抱疑似被新同事记仇的苦恼回家。
硬着头皮,她结结巴巴,连连道歉,郑重表明自己并不是什么变态。
结果男人表情不变,一张扑克脸打天下,用看不出情绪的表情反覆应着:「好。」、「嗯。」、「我知道了。」
这倒底是介不介意?
要说他心里介意,偏偏他说没关係的态度自然,不像心里憋气。
但要说毫不在意,他又板着脸,目光时不时往她身上飘来,似乎有话没说,憋在喉咙发痒不适,整个人躁动不安。
心里揣着事,等到电梯到楼,赖悦禎已经忘记她刚碰见男人时,心中一闪而逝的念头──既然对方也是妖怪,不如要要看名片?
名片在手,美梦我有的美好未来,也敌不过与男人单独相处的尷尬感。
缓慢滑行的电梯门不过开了一半,赖悦禎就像条鱼,从门缝滋溜一下鑽了出去,只留下一声匆忙的再见,人就没了踪影。
连目送对方离开的机会都没有,从完全打开的门缓缓步出,男人摊开手心,盯着已经被捏到微微变形的名片,神色不佳。
「头儿!」
在关键时刻撞上来的,又是穆玟睿,「我要来找你讨论你新助理的事,但一直在你办公室都等不到人,没想到你又在这……耶?头儿你怎么也有名片了?之前不是说不想参加应酬用不到,让我们别去找人帮你做吗?」
「这谁设计的名片呀?只有电话和名字,职位公司都没加,不说还以为是要搭訕,用来偷塞给别人的小纸条,也太热情了吧。」
凑过去看了一眼,穆玟睿面露嫌弃,指着在名字下方,几乎要糊成一团,看不出形状的黑线团,「这又是什么?像字又不像字,说是图腾更不像,放在名片上超破坏美感,下回印名片别印这团东西了吧?」
闻言,男人神情愈发冷漠,目光含刀往穆玟睿的笑脸刮了好几下。
也不知道穆玟睿神经怎么长的,显然营养过剩,长得格外粗壮勇猛,完全感受不到身旁的人越发锐利的注视,还格外热心地说:「这名片不行呀,少了重要的东西就算了,还多了四不像的图案,绝对不合格。头儿我有认识的设计师,给你介绍一个?」
被下属嫌弃眼光的老闆以沉默代替拒绝。
只可惜,他的下属只认识默认,不认识默拒,以为他答应了,马上开啟电视购物模式,三百六十五度吹捧起自己认识的设计师。
好不容易口才大爆发,自觉自己公关能力十分杰出的穆玟睿,用闪亮亮的眼神往头儿望去。
最终,却等到头儿缓缓啟脣,吐出两个字。
「不用。」
「为什么不?头儿你是觉得我推荐的人不好吗?那我可以去找其他人……」
「不用。」再说一次,男人把皱巴巴的纸放到穆玟睿手上,冷冷的说:「又没人要我的名片,我不需要。」
穆玟睿:「……」
谁能回答他,莫名从这句话中听出悲愤意味的他,是不是个正常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