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块小甜糕

“没错, 说到底, 资本博弈, 谁狠谁赢。不能砸了大笔的钱, 到头来, 反倒你憋憋屈屈, 被选手强行拉着蹭热度,还要笑呵呵地亲手把人送进四强吧?这事儿办得漂亮!”

孟远把事情看得清楚, 是一百个赞同,“赵书亚自己水平不行,风和营销手段又这么恶心人, 节目组也不傻, 会安抚下来、息事宁人的, 不会犯蠢地闹到你身上。再有, 你要是真掀桌子不干了, 他们收视率肯定崩一大截。”

余年喝了水,拧上杯盖, 笑容明朗, “对,我大概就是,仗势欺人。”

仗自己的势, 也仗谢游的势。

孟远动作夸张地比了个大拇指,“这一波欺得好!”

见余年几次低头看手机, 他随口一问, “在等回复?”

“嗯, 给谢游发了消息,现在还没回。”余年担心,忍不住又看了眼没有任何动静的手机屏幕。

孟远瞧了眼外面的天色,“会不会还在加班开会什么的?总觉得谢总挺忙的。”

余年摇头,“是挺忙,不过我知道他的日程,今天晚上七点半就能结束工作,也没有饭局宴请。”

所以才会担心。

而他最怕的就是,谢游是有什么事,但不告诉他,自己悄悄胡思乱想地难过。

不过没多久,谢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孟远在旁边看着,见余年没说两句,电话就断了,表情也染上了忧虑。他也跟着紧张起来,胡乱猜想是不是两个人的感情又出了什么问题,“年年,出什么事了?”

余年握着手机,没答,只道,“孟哥,我先去一趟谢游家里。”

到谢游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过。余年跟着迎出来的管家往里走,周围树影灯影交错,远离闹市,寂静中,能听见蛐蛐的叫声,还有淡淡的植物香气。

到了主宅门口,管家停下脚步,恭敬道,“少爷就在里面,没有得到允许,我不能进去。”

想起曲逍然提起过,谢游的家庭医生曾被丁兆先买通,把给谢游吃的药换了,若不是谢游警惕,拿出去检验,现在早已经没命了。

又想起之前在电话里,谢游强耐着痛意,沙哑着嗓音说,年年,我想你了,我头好疼。

那几年,谢游被头疼折磨的整夜整夜睡不着,却不敢看医生,不敢吃药,甚至不敢在脸上表露出自己正在经受痛苦,还要将所有无法完全信任的人从自己身边隔离开,不给旁人伤害自己的机会。暗自将每一分脆弱,都用坚硬的鳞甲包裹、掩盖起来。

而现在,他揭开这片鳞甲,将柔软的内里展露给自己看。

余年礼貌地朝管家道了谢,又按照谢游说的,将自己的手指放在了指纹识别器上。“滴”的一声,房门打开,余年走了进去。

没有花太多心思观察室内的装修布置,余年沿着楼梯快步走上二楼,长羊绒手织地毯将脚步声完全隐匿,站到二楼唯一关着的门前,余年手搭在鎏金门把上,轻轻下压,打开了门。

扑面的空气里是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余年没急着往里走,而是停在门口,直到黑暗里传来谢游疲惫又低哑的声音,“年年?”

余年这才柔声回应,“嗯,是我。”

“啪”的一声轻响,光线和缓的壁灯被打开,破开了室内的黑暗。余年看见,谢游斜挨在纯色的靠枕上,煞白着一张脸,黑色睡袍系带松散,露出大片的胸膛,仿佛西方油画里的俊美贵族。密长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在暖色的光线下,落下一层浅淡阴影。似乎是疼痛难以忍受,他微微蹙着眉,看向余年的眼里,带着一丝不明显的渴求。

等余年走到床边坐下,谢游本能地靠近,挨着人,像是终于放下心一样,低声道,“你终于来了,我等了好久。”

余年亲了亲他干燥的嘴唇,“吃过药了吗?”

谢游避着视线,没回答。

猜测谢游的心理阴影还在,余年也没有再追问或者勉强,他拍拍自己的大腿,笑道,“还是和上次一样,靠上来吧,我帮你揉揉,说不定会舒服一点。”

谢游没有拒绝,枕到了余年的大腿上。

余年搓热手指,开始控制着力道按揉谢游头上的穴位,一边语气和缓地说话,说路上看见又有一家商场开业了,路边的行道树变得茂盛,花坛开着不知名的花,日落时间越来越晚,蛐蛐的声音越来越常见……

慢慢止了声音,余年低头,见谢游胸膛规律地起伏着,呼吸平缓,紧蹙的眉头也微微松开了两分,睡得很沉。

顾及着室内的冷气,余年轻轻拉过薄被,搭在谢游身上。确定谢游没醒,才松了口气。

这时,他忽然察觉到什么,偏过头,就发现卧室的门锁响动,门被轻轻推开后,谢游的妈妈出现在了门口。

她妆容精致,穿着淡蓝色的礼服长裙,长发盘起,修长的脖颈上佩戴着钻石项链,手臂上还戴有一双白色蕾丝手套——应该是从宴会上匆匆赶回来的。

两人曾经在医院见过一面,余年担心会惊醒谢游,坐在床边没动,只笑着颔首致意,算作问候。

阮云眉手搭在门把上面,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两分。她看见谢游枕在余年的大腿上,已经睡着了,眉心舒展,全然不见痛苦的模样。

眼睛倏地就发了红,她拭去眼角的水迹,朝余年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见余年点头,她又站在门口,安安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地关上了门。

虽然是陌生的房间,但因为有谢游在,也足够安心,余年赶了一天的通告,没时间休息,没多久,压着的疲倦也涌了出来。他闻着熟悉的气味,靠着软枕,不知不觉地也睡了过去。

等他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他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发现自己身上还盖着薄被,而谢游却不见人影。

正当余年坐起身,准备去找人时,卧室的门被打开,谢游带着一身水汽走了进来,领口处露出的胸膛上,还沾着没擦干的水珠。

见余年醒了,谢游眼神下意识地柔软下来,“是我吵醒你了吗?刚刚出了一身冷汗,头不疼了,就去洗了澡。”发现余年的视线定在他领口的位置,谢游赶紧拢好,遮住了肤色。

耳尖有不太明显的发红,谢游转移话题,问余年,“年年现在困不困?”

余年一觉睡到现在,瞌睡差不多都醒了,他摇摇头,“不困,怎么了?”

谢游拿过加密平板电脑解锁,躺到余年身边,调出一份文件,献宝一样递给余年,“你看看。”

余年接过平板电脑,在看清屏幕上的图片时,呼吸一窒,双眼瞬间就再移不开了,“是……昌方尊?”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件青铜器的高清图片,兽面纹和夔纹为主体纹饰,雷纹做底,四角装饰有象首。从拍照的角度能看见,在敞口的方尊内侧壁,似乎有铭文的痕迹。

余年紧盯着图片上的方尊,喉结上下移动,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方尊内侧刻了两行铭文,最后五个字是,以大子尊彝。”

他浅浅地吸了口气,“这件方尊出土时,我外公就在旁边守着。后来,又没日没夜地研究了许久,终于将内侧两行铭文中的五个字辨认了出来,又翻了许多资料考据,最后推测,这是当时用来祭祀诸位王后和太子的宝器,可以说是青铜器中的代表作品。”

他停顿几秒,话里多了涩意,“只是外公还没来得及将铭文研究透彻,这个方尊就被人盗走,偷运出国。从此几十年,再没有出现过。”

他还记得,外公生前时不时会念叨起,说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福气,再见一次昌方尊,研究研究前面那几个铭文。

谢游耐心听完,说道,“这件青铜器现在被意国的蒙蒂家族收藏,他们即将转出。”

余年眼神微亮,激动道,“以什么形式?”

“私人聚会的形式。”谢游故意轻咳两声,别开视线,“我可以带你去。”

第二天,余年在《回音机》的音乐现场唱完新单曲《梦呓》,孟远和他碰了碰拳头,评价道,“年年很适合这种专业性很强的音乐现场,效果非常不错,比棚里还好。”

余年摘下耳返,“嗯,我也很喜欢,乐队伴奏真的非常有气氛!”

见余年脸上的笑容就没散过,孟远奇怪了,“哟,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一大早见你,就开心地不得了。”

余年一口气喝了半瓶水,问道,“孟哥,我最近两期综艺的出场费到了吗?”

一听余年主动提起出场费,孟远摸摸下巴,“什么情况,又缺钱了?”

余年拿着水瓶子,老实点头,“嗯,要买个东西,估计会花很多钱。”

想起余年两亿买《不寐帖》,近三亿卖出斗彩鸡石纹杯,为了保住自己的血压,孟远自觉地没问到底是要买个什么东西,只是迅速帮余年算了算收入,最后又忍不住胆战心惊地问,“够吗?”

余年也拿不准,“应该是够的。”

这时,余年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点开看完,过了十几秒,他才问孟远,“孟哥,一会儿能空出两个小时吗?”

孟远看了看日程,“能,剩下的通告时间灵活,推后两个小时的话,你晚上得加加班。怎么,有事?”

余年:“嗯,谢游的妈妈,请我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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