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晃晃悠悠,烛光若隐若现,倔强地为主子照亮前面小半段路。
楚琰与殷叔交谈完事情,就直接回后院,一进门,便看见赵锦芊闲适品茶看话本子的平静画面,莫名心安。
“看什么呢?如此入神,连我进门都不知晓。”楚琰步伐很大,进门没几步就走到了赵锦芊面前,轻轻推开赵锦芊的腿,与她一起挤在小榻上。
“看话本。”
其实,楚琰一进门赵锦芊就发现了,只是她想起今日宁燕儿当众说的话,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怪楚琰,若不是他与宁燕儿说话,哪会还会出现这样的麻烦?
虑及此,她顿时起了耍小性子试探一二的念头,想知道楚琰会如何反应。
故而一听见问话,她就随口回答,与此同时将手中书合上,故意不给楚琰看,接着俯身穿上家用的睡鞋就站起来走开,一副不想跟楚琰挤的做派。
她一走,楚琰也发现了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便起身跟上,询问道:“芊芊要去哪里?话本好看吗?”
“就那样吧!传饭。”
赵锦芊依旧面色淡淡,言简意赅地回答,听起来很是敷衍,面对楚琰时没有平时的害怕,也不见半点羞涩,似乎不太想理人,对于楚琰的问话也表现出了些许不耐烦。
如此明显的不同,楚琰就算再不懂女人心也看出问题了。
“你在生气?”虽是问话,但楚琰说得格外肯定,“因为今日宁燕儿那虚虚实实、模棱两可的话?还是中间发生了什么本王还不知晓的事情?”
“我没生气。”赵锦芊抬头看到楚琰一脸认真,险些没忍住笑出来,好在及时控制住,转身背对着楚琰,继续闷声“嘴硬”道:“因为王妃的身份,大家都敬重我,捧着我,我高兴着呢!”
“不对,你撒谎。”
楚琰根本不相信赵锦芊的话,当即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将人掰转过来,又捧着她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
“你看着本王眼睛再回答一遍,你到底是不是在生气?”
先不管赵锦芊生没生气,反正楚琰气有点上头,连“本王”的自称都出来了。
四目相对,一边是看穿一切的笃定,另一边则是演过头的心虚。
没一会儿,赵锦芊就在夫妻俩的眼神对战中“败落”,快速低下头来,好似受了天大委屈,而楚琰则以为自己猜对了,不忍心再逼赵锦芊承认,二话不说就将人搂入怀中,轻拍其后背,温声安抚。
“好了好了,生气就直说,不想见的人便直接拒绝,你是定北王妃,只要本王活着一天,就没人敢让你受委屈,你也不必委屈自己去迁就他人。”
“听殷叔说,你在外人面前游刃有余,本王还以为你是真厉害,没想到竟是只纸老虎,不顶用,自己还委屈上了。”
楚琰边笑边嫌弃,可手臂却将人拥得更紧了。
赵锦芊自然不是真的纸老虎,但是她存心试探楚琰的反应,此时也不好露出真面目开口反驳,只得继续保持沉默,乖乖依偎在楚琰怀中。
此时此刻,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夫妻俩相拥半晌,直到彩珍在门口询问是否现在将饭菜送进去,楚琰才松开手。
没一会儿,彩珍彩珠便提着食盒进门,将饭菜摆上桌。
赵锦芊吃完热锅没多久,现下并不觉得饿,不过,她还是陪着楚琰随便吃了一点。
饭桌边上,几盏油灯默默燃烧,火光时而跳跃,明黄的光线映照四周,照向饭桌前一大一小的身影,给夫妻俩的面庞增添几分柔和。
自腊月初九二人第一次同桌而食,至今整整十日,他们之间的相处越发有温馨之感,也越发像两口子了。
几个丫鬟在旁看着这一幕,心中欣慰不已。
饭后漱口,睡前泡脚,伺候主子们忙完这些事情,几个丫鬟先后退下,屋内就只余楚琰与赵锦芊夫妻。
楚琰开口问一句,便熄了大灯只余下一盏辅助视物的起夜灯。
夫妻俩平躺在床,各自盖一床被褥,中间隔开一点距离。
就在赵锦芊以为今夜平静无事之时,楚琰突然想起一件事,忙侧身躺看向床榻里面的人影,道:“我让殷叔得空去找城中媒婆,若有合适儿郎,恐怕得你出面帮忙牵根红线了。”
“牵红线?牵谁的红线。”赵锦芊瞬间清醒,也跟着侧躺,夫妻俩都看不清彼此面容,“可是宁家姑娘?”
“嗯,你放心,不必你事事出头,到时侯,我自会安排其他说得上话的女长辈前去与宁夫人商议,只要她识趣,后半辈子自会有人照拂她们。”
楚琰这些年的所有安排已经足以抚慰英灵,即便后续只给抚恤金,不额外叮嘱照拂,宁朗在天有灵也能理解,他问心无愧。
“王爷的意思是让臣妾做个挂名媒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赵锦芊正值花季,自然看得出宁燕儿对楚琰的心思,恐怕对方不会轻易应下亲事,不仅如此,双方还有可能就此结下梁子。
她乃定北王妃,不怕得罪人,只要她不想,那宁燕儿根本没机会靠近伤她,就怕到时候传出闲言碎语,旁人觉得她容不下人,还欺压已故将士亲眷。
而且还是王爷首肯,恐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就在赵锦芊万千思绪纠缠不清之时,楚琰的目光似冲破黑暗看透了那抹复杂,下一瞬,赵锦芊便感觉脸颊上多出一只粗糙的手掌,正细细摩挲她细嫩的肌肤。
“芊芊不必多虑,本王待下一向公正,好意还是恶意,大家不傻,一眼就能明白。”
楚琰肯定的话语在黑夜间再度安了赵锦芊的心,接下来夫妻俩都没再开口,长夜漫漫,来自掌心温热的触感渐渐蔓延到楚琰的四肢百骸。
不接触还好,一接触,某些念头便挥之不去了,楚琰看向赵锦芊的目光也越发热切起来。
“时辰不早了,就寝吧!”楚琰微哑着开口,话中深意直接让赵锦芊羞红了脸。
“嗯。”
赵锦芊轻声回应,下一瞬,黑影来袭,屋内温度快速攀升,热浪涌动,她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再睁眼时,天色大亮,枕边人早已没了影。
“彩珍,咳咳……彩珍……”
赵锦芊喊了两声,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根本发不出什么声音,当即在心中骂了楚琰两句“莽夫”,怪他不懂怜香惜玉,夜里折腾这般狠。
她挣扎了一会儿,确定嗓子实在用不得才慢慢抬起发酸的手臂去扯床头铃,手臂一用力,身上其他地方也跟着酸痛起来,令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不懂怜香惜玉的莽夫,大骗子。”
彩珍、彩珠听到声响立马推门进来,赵锦芊也赶忙闭上骂人的嘴巴,生怕被丫鬟们听到丢脸丢到姥姥家。
彩珠昨晚守夜,最是清楚昨夜的动静,也不多问,兢兢业业伺候,就是伺候赵锦芊换衣裳时,看到主子身上的淤痕心疼不已。
“水,喝水……”
赵锦芊的喉咙如同吞刀子一样难受,又干又疼。
“奴婢给您倒茶。”
彩珍在旁,立马就出外间倒热茶,担心一杯不够,她干脆将整壶茶水都提进里间了。
三杯茶水下肚,赵锦芊感觉喉咙舒服不少,也没那么疼了,便继续问道:“王爷……”
她刚哑着嗓子开口,彩珠立马接话,道:“回王妃,王爷天还未亮就顶着风雪离府去城郊军营了。”
顿了顿,补充道:“王爷也未曾与奴婢们交代何时回来,估摸又是三日。”
赵锦芊闻言点点头,主仆三人不再交谈,她的喉咙也在早饭过后慢慢恢复了。
……
腊月天寒,朝短夜长,转而就过了两日,如今离除夕仅剩最后十日,十日一过,这一年才算是真正过去了。
临近年关,殷叔忙前忙后,脚不沾地,开始与赵锦芊商量接下来的年节安排。
“所需采购之物可按照往年来准备,无需为了本宫添加其他东西。”
赵锦芊翻看往年的记录以及各家回礼,接着道:“年礼就按照各家份例回赠,也不必改动什么,若是有特别的情况,再回禀就是。”
“是,老奴晓得了。”殷叔痛快应下,他也觉得年礼都差不多,没必要变来变去,麻烦。
“今年家中情况相对特殊一些,给下人们过年的赏银翻一倍,本宫来出。”
赵锦芊所言特殊情况指的是她远嫁而来,成了王府的女主子。
十二月不管是对于她,还是对于王府,都算是喜月,多花一点钱,下人们高兴,伺候起来只会更加卖力。
此做法从侧面论道,也算是一种收买人心的手段。
“王妃所想老奴明白,不过哪用您花自个嫁妆,走公中账就行,若是被王爷知道您花自己嫁妆贴补,恐怕要怪老奴不懂事了。”
殷叔想得简单,王妃是女主子,王府的产业自然也是王妃的产业,王妃有什么想法吩咐一声让他们这些下人去办就成,不必分得那么清楚。
赵锦芊闻言想了想,觉得殷叔所说很有道理,她确实太见外了,便笑着点了点头。
谈完年节安排,殷叔又提起宁燕儿的婚事。
“王爷吩咐了,让老奴有进展就向您回禀。”
“城中有点名气的媒婆共有三人,老奴皆亲自登门详谈了,不过,她们目前手头上并没什么合适人选,只能与老奴保证会多加留意,有消息就过来告知。”
“嗯。”赵锦芊点头,温声道:“此事不着急,姑娘嫁郎乃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人品好、家世匹配,还得双方看对眼能够一起走下去,急不来,让媒婆精细些,慢慢来。”
到底是用自己的名头牵线,赵锦芊可不想好心办坏事,落下埋怨。
作者有话说:
同事们阳得差不多了,没人对接工作,摸鱼更一章,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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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问医
◎我这有两本册子,王爷可学习一二◎
“老奴省得,王妃请放心。”
王爷为何突然要插手别家姑娘的亲事,殷叔心里门清,自然会办得妥妥贴贴,不让主子们烦心。
主子们安心了,和和美美、恩恩爱爱地过日子,他心心念念的小主子也能早点到来。
王府有后,老王爷也能早些抱上重孙,然后去找那些个老伙计们显摆。
此事交代清楚,后续只要等待便可,没什么需要赵锦芊操心,她每日吃吃喝喝,看看话本,做一下绣活,日子倒是比出阁前逍遥自在多了。
楚琰每三日回来一天,每次回来在夜里总是热情地让赵锦芊招架不住,仿佛多日未曾进食的饥汉子,要个没完没了。
甚至在距离除夕年节还有四天之时,他就不去军营了,留在家中与赵锦芊一起做过年前的准备。
只有军中有急事,他才会短暂离开处理,其余不太紧急事宜皆交由军中其他将军忙活。
短短四五日下来,赵锦芊整个人都变得疲劳不堪,蔫蔫巴巴,看上去很憔悴。
她原本已经不怕楚琰了,可这几日下来,她一到晚上就紧张,快活是有的,可痛苦更甚,她情愿不要那种快活。
“王妃,王爷一会儿要出府一趟,特意遣楚副将过来询问,您可有什么东西需要他帮忙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