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的医女早已做好准备,可在瞧见男人抱着女孩入内时依旧错愕不已。
瞧着模样,倒不像是兄妹。
陆明钦把小姑娘放在了榻上,看她乖乖地垂着眼,小腿轻轻晃荡着,眸光不禁温和下来。
医女小心翼翼擦拭过她伤口两侧的污痕,又给她慢慢涂抹上药膏。
谢知鸢抿唇忍着痛,只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又痴缠到表哥身上。
真是娇气。
陆明钦叹口气,上前两步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男人的大掌贴在她的发丝上,带着宽慰的意味缓缓摩挲。
那医女忍住想要往那处瞟的眼神,绷紧肩膀给如水做的女孩儿继续上药。
那药水清清凉凉,谢知鸢缩缩鼻尖,一闻便知是何药物。
溢心草啊......
那淡绿色怕是好多天都消不下了。
收拾完后,外边暮色将合。
疾烨从门外匆匆入内,凑到陆明钦耳边说了什么。
昏暗暮光下,男人眉间的神色瞬间沉了下去,他缓缓开口,“当真?”
疾烨垂首应是。
没想到那么多天布的暗线没踩着人,此次意外倒是让他抓住了那势力的小尾巴。
他目光落在朝他好奇望来的小姑娘身上。
她端端正正地坐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纯然稚嫩地看向他。
谢知鸢见表哥站于门扉处,屋内已被燃上昏黄明亮的灯火,可他却恍若立于另一界,半点暖色都爬不上他的衣角。
身上的玄色单衣也被夜色沾染,单寒沉寂显出个挺拔的轮廓。
脸上上好药了。
谢知鸢眨巴着眼,她的小腿还泛着酸,而且表哥今日在马车上也没拽下她。
她思忖着,朝门扉处的挺拔清冽的身影张开双臂,那是求抱抱的动作。
小姑娘坐在屋里,身上披着玄色外袍,却恍若被暖色渡上层光。
陆明钦眼中错愕一闪而过,一句话没多说,提步来到她的面前。
男人宽大的身影笼罩住她,直至连发旋也被阴影牢牢罩住,他才淡声问,
“要抱?”
谢知鸢晃了晃小手,怯怯地点了点头,她还没开口,就觉自己的腋下插入一双手。
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衫浸入肌肤。
她颤颤眼睫,下一瞬,身子短暂地被抛掷于空中,
再睁眼时,陆明钦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压来,她略微吃痛,想推开点距离,
可腰肢被他大掌牢牢收紧,将她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
他提步离开了医馆。
“表,表哥,”在陆明钦走动间,谢知鸢艰难抬眸,下巴抵在他的锁骨处,秀致的眉毛微蹙,“痛。”
陆明钦自是知道她说的是哪里,怀中香软玉滑,他不动声色开口,“马上便到了。”
候在车旁的伴云多年来的养神气度瞬间被眼前的画面攻破。
他没忍住瞪大了双眼,看着世子爷如同抱娃娃般,一手箍住姑娘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胳膊上。
自他这处只能瞧见表姑娘纤瘦颤抖的背,还有泛红的玉颈。
*
陆明钦将谢知鸢带至明德堂前便要转身离去。
“表哥。”女孩软糯的唤身让他脚步一顿。
谢知鸢拎着裙角跑至他跟前,红着脸福了身,“今日之事,多谢表哥。”
陆明钦目光落在她柔软的发旋上,淡淡半阖了眸,开口时又是惯常的平冷,“不用。”
谢知鸢抬头时,他已离去,
她望着陆明钦踏上抄手游廊,过了碧水亭,拐了几个弯儿完全见不着了才收回目光。
紫岫恰巧推开了门扉,瞧见谢知鸢后惊喜地唤道,“表小姐快进来,方才陆老夫人还在念叨着你呢。”
她将谢知鸢领到内堂处,主座上,老夫人含笑的目光朝她望来。
一旁的陆明霏蓦然站起身,担忧地唤了声“阿鸢。”
谢知鸢朝她宽慰一笑,在老夫人的招手下,拎着裙角行至她跟前。
她拍着她的手,细细瞧了几眼,视线在面上顿住,“怎的受伤了?”
谢知鸢朝陆老夫人乖乖笑了笑,嘴角梨涡微显,“今日去南郊山上采药,不慎被几根树枝刮伤了。”
老夫人眼里溢出几抹心疼,“哎呦,这般漂亮的脸蛋,可得仔细着点。”
谢知鸢垂眸应是,老夫人又叮嘱了几句,她才同陆明霏一道离去。
*
翌日,停南轩,层层叠叠的光渡入屋内,翻飞的浮尘泛着细光。
伴云已不知是多少回朝里头望去了,对着坐在门槛上闭目养神的疾烨叨叨着,
“世子爷往日也这个时辰早已练过剑,在书房内批注了,今日倒是奇了怪了。”
卧房内,着白色寝衣的男人坐在光影交汇处,看不透神色。
陆明钦瞧着掌心处的香囊,
其上原本歪歪扭扭地绣着几只不像样的竹子,现下那细线磨损得不成样子,整只香囊像被人带着狠狠在什么地方摩擦过般,
但好歹没沾上什么污浊。
陆明钦眸光沉沉,
才一次便已如此......
他旋身朝隔间行去,片刻后,将水洗过的香囊挂在拔步床前的屏风上。
作者有话说:
——鸢鸢撒娇时的眼神,可以想象小狗狗湿漉漉的眼睛,呜呜呜可爱死了。
怕被suo就提前发了。
第33章 、陆明钦的婚事
翌日天忽地转冷了些,寒风吹得院里的叶子沙沙作响。
谢知鸢端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绫萝替她簪发。
绫萝是皇后赐给陆明霏的婢女,有一双巧夺天工的妙手,文妙宫出身,最擅替人簪发。
一旁的四喜对插着手,忿忿地斜瞥着绫萝在她发间翻飞的素手。
谢知鸢脸上的伤还未好,但红肿已消退不少,绫萝扑粉的动作微顿——
“这是阿鸢特制的蜜粉,放心扑吧。”陆明霏懒洋洋地靠在一旁的榻上,眉眼恹恹的。
绫萝应是。
今日外头稍冷,临出门前,四喜又提了件披风铺到阿鸢纤瘦的背上。
小姑娘被罩在玄色披风里,更显得下巴尖尖惹人恋爱。
陆明霏见了,心下又添几分歉疚。
因着这几日之事,陆府已替她们向书院告了假,好在家中多歇息几日。
几人去往明德堂的路上,才拐到游廊处,正巧遇着陆明钦。
他今日穿了件玄色云纹长衫,倒是与阿鸢身上的相称。
她们几人福了福身行礼。
陆明钦稍颔首,他目光淡淡地落在谢知鸢的脸上,问,“可好些了?”
谢知鸢抬起脑袋,朝他笑了笑,“好多了,就是有些痒......”
她说着抬手要去挠,却被高大的男人轻描淡写阻了一下。
在他稍带压迫的眸光下,谢知鸢讪讪缩回手,嘟囔道,“好嘛,我不挠便是了。”
小姑娘嘟囔时,脸颊似汤圆儿般轻轻鼓起,圆润润、嫩呼呼,倒想叫人戳一戳看看是否能流出汁儿来。
陆明钦轻轻地嗯了声。
一旁的陆明霏听着二人的对话,一些画面倏忽间在脑中浮现出来。
已该有两年了罢......
自陆明霏记事起,陆明钦便是这般冷淡的性子,似乎何事都不放于心上,眼中看人时,是一丝情绪的痕迹也捞不着。
他是个可靠的兄长,陆明霏景仰陆明钦不假,可也莫名对心存畏惧。
如她这般大大咧咧的性子,在他面前也放肆不起来。
她原以为阖府并无人能亲近他,可那日瞧见的一幕却如钟鸣般敲在她的耳畔。
彼时陆明霏有急事要找他相商,见着停南轩无人看守,没多想大喇喇闯了进去。
甫一推门,脚便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