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楟枫一愣,下一刻,猪鼻一拱,把他拦腰挑起,甩飞出去二三丈。
“主人!”凌五心焦如焚,想要去救宁楟枫,却被巨大的魔猪拦着。
紫竹抱着唇色发白、失血过多的蓝瑚,哆哆嗦嗦地浑身发抖。
凌五拿着剑,挡在两人之前,却也是螳臂当车,毫无办法。
恒乞儿看着这一切,嘴角一痒,舔了舔,才发现是刚才蓝瑚被刺伤时溅到他脸上的血。
那血在他舌尖上化开,余下的还沾在恒乞儿的脸上,飘进了他的鼻腔。
鲜血的味道忽地让恒乞儿一阵恍惚,冥冥之中,他好像在哪里闻过这样的血……
还不等他细想,那撅开宁楟枫的魔猪又朝着蓝瑚冲来。
恒乞儿看着瑟瑟发抖的两个女孩和强忍着举剑的凌五。
他咽了口唾沫,伸手进外衣内侧,拔出一把黑色的匕首。
那匕首通体漆黑,如黑鲫背色;
匕首上烙有金色鱼纹,在白日里熠熠生辉,又似金鲤一般。
它出现在阳光下,纹样折射出暗沉的金光。
停云峰上。
躺着摇椅睡觉的女人睁开了双眼,露出一对黑中带紫、紫至发黑的眸子来。
恒乞儿双手握着匕首冲上前去,但听锵——的一声响,他用匕首抵在了魔猪的右獠牙下。
匕首和獠牙相撞,发出金石之声。瘦小的恒乞儿竟没有被撞飞!
一层奇幻的金纹从匕首上荡开,替他抵消了魔猪的力量。
身后三人震惊地望着这一幕。
巨大的魔猪和瘦小的恒乞儿形成了鲜明对比。
恒乞儿咬着牙,纵有宝物加持,他的手臂依旧被震得生疼,仿佛骨头都要断了。
魔猪后退两步,它似是有些畏惧那层金光,也不和恒乞儿硬碰硬,绕了半圈,换了地方继续朝着蓝瑚冲去。
“小心!”凌五高喊,恒乞儿急忙转去另一侧抵挡魔猪。
他握着那匕首,手掌里都是黏腻的冷汗,待魔猪冲来,他心下一横,紧闭双眼,不管不顾地往前刺去——
“睁眼,睁眼——”
黑暗之中,熟悉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一贯的懒淡,一贯的拖沓。
“闭着眼还能刺得中么。”
恒乞儿猛地睁开眼睛。
黑发黑眸,柳枝扎发,一身麻衣的女人赫然站在他身旁。
她伸着一只手,控着魔猪的鼻子。
那巨大可怖的魔猪就这样定在了她身前,一动也不能动了。
“司樾真人!”身后的凌五紫竹激动地高喊出声。
“嗳。”司樾抓着猪鼻的五指一收,那小船大的魔猪发出一声短促的厉叫,下一刻,全身都化为黑烟,消融在了空中!
风一过,最后一点黑色也被吹散。
那几乎杀死孩子们、又击溃老山长的妖魔,就在司樾五指的一收一放间,化为了灰烬。
四周一片狼藉,到处是折断的绿竹,可再不见半点巨兽的身影,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恒乞儿望着司樾,他呆呆地望着,眼鼻忽而一酸,低下头来,小小地唤了声,“师父……”
这一声,哭似的。
司樾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随即手下一轻。
恒乞儿全身脱力,一闭眼,昏了过去。
他脱了力,可右手还死死握着那把金鳞匕。
最后的意识里,只留下一句:师父……
第56章
恒乞儿眼睛一闭, 软倒了下去,司樾伸手,抓住了恒乞儿的肩膀。
他昏了过去, 另一边紫竹哭着喊道, “真人、真人!救救我家小姐!”
司樾弯腰, 把恒乞儿放在地上,朝着浑身是血的蓝瑚走去。
蓝瑚的嘴唇已经发灰,肩膀被獠牙刮掉了半截,没了肉, 连骨头都被撞碎半根。
司樾蹲在蓝瑚身前, 隔着衣服看了眼她伤处,蓝瑚虚弱地唤了声,“真人……”
“别别别。”司樾抬手,让她别动,那手掌覆在了蓝瑚的伤处, 淡淡的紫芒散发而出。
“一副柔弱的样子,性格倒是厉害。”她一边给蓝瑚治疗, 一边笑道, “痛可忍, 苦也要会咽才好。”
蓝瑚外柔内刚, 看似世故圆滑, 可前世却因丈夫被杀、宗门被屠而在地牢里吞金自杀。
她到底是名门大家出身,读过书, 是有脾气的。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调侃小姐。”紫竹哭道, “小姐她如何,这手还能好吗?以后还能弹琴吗?”
“你自己看, ”司樾收手,“还痛么。”
说话间,蓝瑚的血已然止住,她动了动肩膀,竟已没有半分痛苦。
她坐了起身,另只手隔着衣服摸了摸,衣服下面已光滑一片,和原来并无差别。
蓝瑚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才顾上害怕,湿着眼睛对着司樾道,“多谢真人。”
司樾摆手,又去看被撞晕的宁楟枫和受伤的山长。
这一趟踏青,本是为了放松高兴,却把孩子和老师都折腾得受了伤。
门主和几位长老赶到后,紧忙安顿了山长和甲堂的学生,停了第二天的课,门里的气氛都有些紧张。
“鸿蒙玄域里怎么会有妖魔?”
大长老眉头紧皱,对着白笙道,“去年山下出现水鬼,还能说是偶然,可鸿蒙玄域一直存放在我峰内……这件事不寻常,白笙啊,让各峰严查自身,找几位长老来和我一起制作护身符箓,发给所有弟子和山下百姓,再派人手到附近巡查,一日两巡。”
白笙领命,“是。”
接连两件祸事,裴玉门的管事们不得不提高重视。
该做的都吩咐下去后,大长老又对门主道,“所幸这一次有司樾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是否备礼去停云峰?”
傅洛山的脸色十分复杂,往常这些命令应该是他下的,可今日他迟迟没有说话。
“大哥?”二长老看出了些端倪,“莫非您知道这妖魔的来历?”
傅洛山长叹一声,“我怎会知晓。”
“我想也是。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停云峰,一面感谢司樾出手,一面向她打听那妖魔的来头。”
几人纷纷称是,独门主傅洛山一拍扶手,“谢什么,她既是裴玉门的峰主,做这些难道不是理所应当?还要什么谢礼。”
二三长老都惊讶地看着他,“大哥?”
傅洛山挥手,“好了好了,你们先去吧,不必去谢她,这件事我会查。”
几位峰主只得离开,白笙送走他们后,迟疑地看了向皱眉不展的傅洛山。
白笙眸光微移,片刻后又垂下了视线,只拱手道,“师父,那弟子就去了。”
傅洛山嗯了一声,随即抬眸看向他,“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对司樾如此刻薄?”
白笙低头达到,“一年前,门里有一十万灵叶的进项。我问您怎么填,您说,是司樾师叔斩杀魔狼所得。”
“你果然聪明。”
门主仰头,长叹一声,“无功不受禄啊……水鬼那次,我还道是偶然,如今看来……唉,她那时向我立下保证,眼下也的确没出什么大乱子,可到底愧对山长和学生。尤其是宁蓝两家,这、这该如何向他们家里交代?”
“左不过赔礼道歉。”白笙对他躬身拱手,“师父,就由我去两家走一趟,向他们负荆请罪。”
“你?”傅洛山看向他,“唉,只怕是要受些委屈了。”
白笙一笑,“和十万灵叶相比,算不得委屈。”
这一厢议事,另一边的停云峰上,几个孩子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纱羊听说后,震惊地追问司樾,“那到底是个什么怪物?怎么会出现在裴玉门的秘境里?命簿上可没有记载这样的事啊!”
司樾的出现是一场意外,如果没有她在,山长和恒乞儿不死也是重伤,如此就一定会被命簿记下。
司樾没有说话,屋子里只有蓝瑚低低的啜泣。
炕上躺着宁楟枫和恒乞儿,宁楟枫被撅飞出去后,后脑撞了地,昏迷不醒。
恒乞儿虽没有大碍,可一直也没醒来。
蓝瑚坐在炕边,挽着帕子捂着嘴,眼眶通红地守着宁楟枫,低着头哭泣。
当初入学,宁楟枫和恒乞儿争夺司樾。
那时她还在心里埋怨宁楟枫,觉得他心浮气躁、不堪重用,不曾想是她误会了他。
今日面对那穷凶极恶的妖魔,宁楟枫本已跑远了,却在看见她受伤时,毫不犹豫地折返回来,为她冲上去搏命。
她原还在为不能拜司樾为师而遗憾,可这一遭后,她是再难舍下宁楟枫了。
“不用担心,”司樾被这细细的哭声弄得耳朵发痒,“他的伤可比你轻多了,我已化开了他头里的瘀血,第二天准醒。”
“是啊,蓝瑚。”纱羊也暂且放下自己的惊诧,先去安慰蓝瑚,“你们也都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这边有我们呢。”
天色已晚,蓝瑚也不能一直待在司樾的房里。
她揩了揩眼睛,站起身来,和紫竹对着两人一拜,“有劳,若是他们醒了,还请来叫我。”
“你放心。”纱羊送她们出去,也推了推隐忍泪意的凌五,“你也回去休息罢,明天你主人才要你服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