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秘书收拾好桌上的各种文件, 赶紧给两人倒了茶水，让两人边喝边聊。
姜暖正好渴了，端起来直接喝了一大口，却喝到一嘴的茶叶。
“......”
她不动声色地掏出纸巾擦了下嘴巴。
苏副厂长面上温和笑着, 心里却忍不住叹气起来。
厂里的衣服卖不出去，厂里仓库里又压了那么多的货, 现在缺的就是客户。
但这姜暖同志看着年龄不大，哪里像是来下单的大客户。
丁厂长说的确实是对的，现在的服装厂也不是有了这一个大单就能让服装厂起死回生的，但他还是不想放弃这个他待了二十多年的服装厂。
苏副厂长胡思乱想着，转而又想到，不管如何，现在能赚一点钱也是钱, 她的订单不管多小都得接。
他着急出去拉订单的事情, 也不浪费谈话时间，直接开门见山：“不知道小同志订什么衣服, 订多少量？”
听到这话，姜暖放下茶杯，露出和善的笑容，“苏厂长，我想订一些打井工人穿的工作服，要做成春夏秋冬四季的服装，暂时先订二十套，这样可以让我们工人替换着穿。”
二十套？
饶是苏副厂长提前做好了接小单子的准备，他听到这个数量时，嘴角还是抽了抽，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他忍不住想道，这二十套衣服也不至于来服装厂买吧，这小同志不会是来厂里拿人寻开心的吧？
他正想开口再问，好确定一下对方方才的话是真是假，却听到姜暖又道了一句话。
“其实我还有一事，是想和厂长谈个合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
姜暖说话的语气正式了很多，眼神也带了严肃，苏副厂长察觉到她的气场瞬息变化，也不由正襟危坐起来，认真地听着她的后话。
姜暖脸上的笑容灿烂，“厂长，我是咱们公社辖下清源大队的知青，今天是代表我们服装厂来的，之前就听说咱们公社服装厂是最好的，职工们手里的技术都很强，早就想来学习学习了。”
被她真诚的眼神看着的苏副厂长：“............”
他的嘴角又抽了抽，最好的服装厂什么的，他们服装厂面临倒闭的事情在外面压根儿不是秘密，这确定说的不是反话。
等等！！！
苏副厂长忽然想到她前面说的内容，面上愣住了。
公社里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一个服装厂？难不成是书记看他们厂快倒闭了，想要扶持新的厂？
姜暖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声色不变，继续说道：“我们大队也是响应国家发展计划，想要谋个致富的路子，大队前段时间已经成立了打井队，已经接了附近好几个大队的打井预约。”
虽然是今天才正式开工，还没赚到一分钱。
“为了能让社员们赚钱过好日子，经过组织部人员的同意，我们大队决定再办一个服装厂。”
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杨大勇：............
听到不是公社书记扶持的新厂，苏副厂长松了口气。
一个大队组织办的，哪里是什么服装厂，这小同志说话怪吓人。
他的面上带起笑来，“那你说的合作是什么？”
姜暖满脸的羡慕佩服：“谁都知道贵厂老师傅们的手艺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我想请贵厂的技术师傅到我们厂里给大家培训培训，学习下贵厂的工作能力，当然，给师傅的工钱不是问题。”
苏副厂长恍然大悟，这不是想让他们职工去教人手艺吗，当然现在这个年代，会技术的人基本都进了厂，那些技术师傅们偶尔也会在外面接点私活干。
姜暖不来这里找他，直接去找那些技术师傅商谈，那些师傅一定也会应下来的，毕竟现在他们每天都在厂里闲着，能赚钱的事情谁也不会放手的。
能想到请人培训技术的事情，这个成立的“服装厂”就不是他认为的小打小闹了，苏副厂长看向姜暖的眼神顿时复杂起来。
看她脸上自信展露的笑容，苏副厂长试探着问了句，“难不成你们这个‘服装厂’也接到了订单？”
这句问话终于来了。
姜暖见说得差不多了，也开始进入正题。
“我们打算先进行培训，订单的事情还不着急。”她摇摇头，还是带着满脸的自信，“不过，我相信有这个设计图，订单绝对不是问题。”
她说的让苏副厂长好奇了，“你的意思是？”
姜暖望了下办公室，视线落在房间内唯一一张的办公桌上，“这里有没有尺子？”
说着，她从口袋里随手拿出来一张折叠的草稿纸，和一支有使用痕迹的笔。
苏副厂长有点懵，手却下意识地拉开身前的抽屉，从里面掏出来一把尺子递给了他。
等他回过神来，姜暖已经对着那张草稿纸埋头画起东西来，快速作画的动作很熟练。
“你还是服装设计师？”苏副厂长惊讶问道。
姜暖画画的间隙，抽空摇头，毫不犹豫地回他，“不是。”
苏副厂长：“......”
起初，他还不以为意，心里摇摇头叹着年轻同志还是没有经历过工作，不知道想有一个订单有多艰难，可不是靠一张服装设计图就能卖出去衣服的。
他们服装厂原本是做中山装生意的，现在的人们思想在开放，衣服也在流行变化。
现在出去一趟，外面城市的人穿的不是的确良衬衫就是碎花裙子，要么就是中规中矩的军便装，中山装已经不流行了，他们服装厂也开始走下坡路。
很多厂都在想着法子突破创新，他们服装厂也在寻求着改变。
他们丁厂长力排众议，拿出厂里的大部分钱款，买回来很多新的面料，还特意找了一个不知道从哪个学校毕业的设计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
结果设计出来的衣服不仅难看，那些面料做出来的衣服根本不能穿，穿在身上沉得压人，贴着身体穿还不舒服。
他们算是知道了，这些面料根本不适合做衣服，如今那些制作出来的成衣和剩余的面料全部压到了仓库，销不出去。
苏副厂长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心里已经再想怎么委婉劝说了。
过了没几分钟，他看到小姑娘转过身来，脸颊仿佛都透着严肃。
他主动开口，“小同志，你要不还是再......”
‘好好想想办服装厂的事情’这句话还没说出口，一张草稿纸已经停在了他面前。
苏副厂长：“......这么快画好了？”
“学过速写绘画，速度还没缓过来，用的时间是长了点。”姜暖相比这个年代多了以后几十年的审美，以前也是个过着悠闲咸鱼生活的白富美，画两张好看的服装设计图是不在话下的。
苏副厂长觉得今日他的嘴角绝对是抽抽的最多的一天。
他以为姜暖画的够快了，没有想到对方还说这已经画的很慢了！！
他们厂里那个丁厂长的亲戚设计师每次设计衣服时，都得拖延一番再拖延，半个月都是最快速度了。
姜暖拿着那张草稿纸，大方的直接递给他看。
苏副厂长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我可以看？”
他虽然不是设计师，也知道设计师的图纸都有着隐私，更何况姜暖现在还是另一个种花公社‘服装厂’的人员，这设计图随便给他这个服装厂的‘竞争对手’看，会不会太草率了。
这简直不把他这个服装厂的副厂长当外人啊。
姜暖当然要给他看，来这里一趟，这个设计图就是她今天谈合作的敲门砖。
这马上都是‘自己人’了，设计图让他看到也没有大问题。
这可是当着他的面画出来的，说实话，如果说他不好奇画的什么图那是假的。
苏副厂长接过这张轻飘飘的草稿纸。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
低头看到纸上寥寥几笔画出的设计稿，只是看了这一眼，苏副厂长就立即瞪大了眼睛，神情激动起来。
他在服装设计上是个门外汉，不懂什么设计什么画画，他只知道，以他经营服装厂多年的经验，这个设计的衣服制作出来后，绝对能卖得好，肯定能拿下市场。
如果让他们服装厂制作这款衣服，那厂子不就能‘起死回生’了！
纸上画着两款服装效果图，空白处还标注着衣服各处的构思说明，苏副厂长扫了眼采用的面料，正想再看其他的细节说明，眼神忽然捕捉到面料上写着建议使用牛仔布料。
他的手一个颤抖，差点儿没有拿稳当设计稿。
他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因为现在他们仓库里积压着的面料就是牛仔布！
第37章
姜暖看见他脸上掩不住的激动, 就知道事情快成了。
不枉她专门写了所用面料的说明。
她刚才进办公室时观察了一下，桌子上放着的面料板基本上都是蓝色的牛仔布，正好就让她注意到, 就特意画了适合使用那牛仔布料的服装设计图。
是相较这个年代来说，带了时尚元素的牛仔外套、牛仔裤和牛仔半身裙的设计稿，效果图上搭配的白色衬衫，修身舒适的款型，看着图稿就能让人眼前一亮。
苏副厂长盯着手里的设计稿看了又看, 想了又想。
这个画的比他们厂里的设计师还专业优秀，这样一比较, 他们厂里的设计师简直像是个业余的。
这么完美优秀的服装设计图, 姜暖竟然还说她不是服装设计师，这是最近很新鲜的自谦说辞吗？
他再开口时，已经变了个称呼，对她设计出来的衣服赞不绝口, “姜同志，你们‘服装厂’有你这个设计师在, 客户订单对于你们来说，还真不是问题。”
姜暖对他坚持认为自己是服装设计师，没有再反驳他的话，露出笑容收下了这个称赞。
苏副厂长再说话时的声音都是颤抖的，问出了心中一直想问的问题，“这图上的衣服真的可以用牛仔布做出来？”
他是信她纸上写的用料说明的，之所以还这般问, 是想知道一个再让他确信一遍的答案。
“对, 牛仔布不仅可以制作出图上的衣服，还能做成各种款式的挎包。”姜暖伸手指了下桌上面料板上一块浅蓝色的面料, “如果牛仔布料选择这款柔软一些的，还能制作成牛仔衬衫和牛仔长裙。”
苏副厂长惊喜了，还能做成其他款式的衣服？
原来牛仔布不是不能做衣服，而是面料用的不对，只要选择柔软的布料，而不是使用硬邦邦的一块布。
这要是放在任何一个厂里，这个设计稿和设计理念都是机密了，这小姑娘不知道是性格比较直，还是压根不在乎，竟然堂而皇之的把这么好的设计图和方法给他这个服装厂的副厂长知道。
苏副厂长内心很复杂，看向姜暖的眼神都变得深深的，很是为她这份大胆和她对他的为人的信任感到欣赏和欣喜。
但他想到，厂里花了大部分钱款买回来的面料全都是硬邦邦的布，厂里也压根没有姜暖这么优秀的服装设计师。
如今他知道了牛仔布能制作出来好衣服又如何，还是解决不了服装厂现在的危局。
刚畅想一番服装厂未来的副厂长振奋的心又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