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悟嘴上说着他爹这不好那不好,可是他却急得掉下了眼泪。母老虎怎舍得他哭,于是松了松口,又听九渊说了如此有诚意的话,决定暂时先放他一马。
把这个人养着也好,等她什么时候想开荤了,再来把他生吞喽。
最终九渊一边抱着不悟,一边引着她,离开了妖魔道。
母老虎走着走着回头时,看见那花海越来越远,而那个红衣人始终站在那里,衣袂如飞。
母老虎戚戚然,有些难过。
九渊说,“你要是舍不得,往后还可以来看他。”
“真的吗?”母老虎问。
九渊道,“真的,我不想叫你讨厌我。”
不悟瞪大了眼睛,他从没见过他爹这么宠护一只虎。他觉得他爹疯了,对母老虎比对他还要好。
私底下,九渊看着不悟道:“你叫她虎妞?”
不悟呆呆地点头。
师祖说得不假,他果然被他爹赏了两个暴栗。
“你在哪里找到她的?”九渊问。
“就一个山头上,当时见她饿得很可怜,我一见她就很喜欢她,就把她带回来了。”
“你师祖知道?”
“嗯,近来她一直和我住在路遥台上,由师祖指点她修行。”
九渊沉默了一阵,才道:“往后对她好些,你是男子汉,要保护她照顾她,不许欺负她,知不知道?”
不悟瘪了瘪嘴。他感觉自己的父爱被夺走了。
九渊看着他道:“她是你娘。她身上有着你娘转世的残魂。”
不悟再一次震惊地瞪圆了眼,眼角泪花闪烁,将落不落。
娘对于他来说,是多么遥远而陌生的人啊。不悟没想到自己还能接触到,他还有机会见到他娘。
难怪他爹这么反常,不仅不怪她,还给她咬,处处迁就她。
不悟好几天都缓不过来。等他缓过来了,第一时间跑去母老虎那里,当时她正晒太阳,不悟钻进她怀里,像块牛皮糖一样,一反常态地抱着她不住地撒娇。
母老虎好不容易扯下他,问:“你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事,不怕,一会儿你师祖要来罚你,我就用肚皮上的毛遮住你,叫他找不到你。”
不悟咯咯笑着,笑着笑着差点就哭了起来。
他蹭着母老虎的毛,窝在她怀里瘪着嘴,委委屈屈地道:“那以后要是旁人欺负我,你也要一直像这样藏着我。”
母老虎心头柔软,揉着他的头发道:“我肯定会一直藏着你的。”
后来母老虎觉得不悟变了,以前漫山遍野地去贪玩,现在突然黏糊糊了起来。
他不再跑出去玩了,一天有绝大多数的时间都黏在母老虎的身边。
每天早上母老虎要在云廊上打坐的时候,不悟就早早地起床挤到母老虎身边去,霸占了平时沈御的位置。
沈御负手站在后面,看着那小小的人儿趴在母老虎身上呼呼大睡,母老虎虎着毛茸茸的粗腰一本正经地要修行。朝霞的万丈光芒洒在他们身上,鎏金璀璨,宁静和谐得出奇。
沈御没有上前去打扰,看了一阵以后,悄然转身离开。
他想,不悟应是知道那是他娘了。因为后来他再没听不悟叫过母老虎“虎妞”。
一个孩子的启智不光要靠平时的功课和修行。很大一部分来源于血脉亲情、自然而然的引导。
不悟以前从来没见过他娘,他知道他娘不是故意想抛弃他,他娘是为了保护他出世才牺牲了自己的。
不悟和他爹一样想要他娘回来。
如今他爹说,虎妞就是他娘的残魂转世,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不悟倍加小心地珍惜。
他不能再贪玩了,他要好生陪着他娘,仔细照顾她、保护她。
不悟学会给母老虎顺毛,清晨自个去收集灵露来喂母老虎,她口渴的时候去山里打灵泉,她腹饥的时候去采摘最可口的鲜果。
母老虎对妖魔道里的那片玫瑰花海流连忘返,不悟晓得她惦记着,便隔三差五地带她进妖魔道里去玩。
九渊镇守妖魔道,妖魔道里无妖魔,既然答应过她,不悟带她过来时,九渊就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对虎眼儿亮晶晶的,一靠近妖魔道便由衷地流露出欢喜的神色,九渊怎能忍心看她的欢喜变失望呢。
不过从妖魔道大门进出了许多次,每次九渊都像门神一样立在那里,母老虎却一次都没多看他一眼。
她好像更惦记的是里面的楼画月。
她喜欢去找他玩。这让九渊一度非常失落,但他不会把这种失落摆在脸上。
不悟带母老虎进去的时候,九渊便意味深长地叮嘱不悟:“仔细看好,别离得太远,更别让她被拐走了。”
不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里面除了红衣怪叔叔以外,就没有别人了,娘怎么会被拐走呢,况且还有他爹看大门呢。
玫瑰花海好似拥有无尽的生长力。上次母老虎和不悟才把这里糟蹋得乱七八糟,眼下就又一片生机葱笼。
母老虎一欢喜,在花海里打滚,从这头直滚到了那头。
到边缘时,上次那个红衣男子正站在那里,敛衣弯下身去,在她探起脑袋时,恰恰把手揉在了她的脑袋上。
触感很好,母老虎望着他的模样,觉得温柔又动人。
楼画月似摸不够,轻轻掐着她的耳朵,抱抱她的虎脑袋,笑意明亮,道:“你这样也很可爱。”
不悟在不远处眼巴巴地瞅着,母老虎对楼画月弯起了一对虎眼儿,好似在对他笑。
她喜欢红衣怪叔叔么。
不悟还记得,她第一次见他爹的时候,可是一口毫不客气地咬得他爹鲜血直淌的。
人与人的差距可真大啊,连老虎都能差别对待。
母老虎欢喜地和楼画月玩了起来。她收了自己的爪子,只留下软软的肉垫,往楼画月身上扑。
楼画月接住她,身体往后踉跄两步,双手搂着她的身躯,笑得明朗。
不悟看得瞠目结舌。
娘为什么这么喜欢红衣叔叔啊。她对自己和对他爹都没这么亲热。
母老虎去蹭楼画月的脸,蹭得他满脸口水。后来她依偎在楼画月的身边,静静地享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