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深处怎么会聚齐如此之多的禁军?
禁军们把守的地方,隐约传来动土的动静。不时还传来喝斥声与骂声,离得近了些,便能看到有人在挖什么东西。
难道是挖宝藏?
元祖皇帝打开宫门,入主为帝那一年,整个皇宫全部修葺过。不仅是修葺,其实还有整顿。比如传说中前朝铺地的金砖,自那以后再也不见,所以很大可能前朝的宝藏就埋在宫里的某个地方。
她刚想再走近一些瞧个清楚,突然感觉有人靠近。猛地一回头,立马被人捂住嘴。暗道这萧家人是不是有同样的毛病,怎么都喜欢捂别人的嘴。
“嘘,别出声。”
是德章公主。
德章公主将她拉到无人之处,警惕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父皇下了令,后宫所有人都不许靠近此地。”
“他们在做什么?”她问。
“余家不是招了一些能人吗?他们说是要在宫里修一座长生塔,保佑大雍朝千秋万代。”
修长生塔这事传了有些日子了,余家招收能人的事知道的人也不少,没想到居然已经偷偷开工。
姜觅可不信什么修塔的鬼话,她猜百分之九十九是在挖宝藏。
“小铃铛,她怎么样了?”德章公主问她。
她回道:“我已请人给她看过了,解毒也需要一些时日。”
德章公主闻言,欣慰的同时又有几分愧疚。
“这事是我做得不地道,我实在没有法子可想,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小铃铛被人害死。她的生母身份再是卑贱,她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只是把你拖入此事当中,实在是对不住。”
姜觅道:“你不用觉得对不住我,便是没有小铃铛的事,她们也有其它的法子算计我。左右都是一脑门子的官司,何不解决麻烦的同时积德行善。”
德章公主笑起来,“也就只有你会这么想,我若是早些知晓你的为人,那就好了。”
姜觅心想,你想早也早不了。
再早的话,那就不是她。
她们你来我往的,你救我,我救你,无形之中早已结下不能宣之于口的友情,还有不为人知的默契。
德章公主又催她,“你快点离开这里,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她离开得太久,确实不宜再多作逗留。
还未进永福宫的门,便听到里面一阵喧哗声。
紧接着有人看到了她,惊呼着:“慎王妃回来了!”
她装作气愤的样子,一进殿就先发制人。“太后娘娘,你指派的是什么人哪,不好好带路也就算了,还把我弄丢了。幸亏我聪明,总算是自己找到回来的路。”
那被她称作什么人的嬷嬷脸都扭曲得不成样子,手里还拿着她塞在假山缝隙中的风车,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王妃娘娘,你不要血口喷人!分明是你自己忍不住,非要不成体统地在外面解决。奴婢无法只好替你望风,没想到你居然使诈,还趁机乱跑。”
“我在外面解决?”姜觅指着自己,一副震惊到如同被雷劈的样子。“你才是血口喷人,你居然敢如此诋毁我的名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慎王妃,还有没有我们整个萧氏皇族!”
殿中越发喧哗起来,众夫人们议论纷纷。
方才那嬷嬷说得言之凿凿煞有其事,还真有不少人信了,而今被姜觅这么一否认,许多人又摇摆起来。这位慎王妃虽然又蠢又坏,名声也不甚好听,但此等不成体统之事,应该也做不出来。
“王妃娘娘,你说你没有做过,那这风车是怎么回事?”那嬷嬷举着风车,一脸的羞恼与愤怒。
“哪里来的风车?”姜觅惊讶地问,一脸的莫名。
“这风车是你故意放在假山石缝中的,为的就是弄出声响让奴婢相信你还在里面,好让你趁机逃走。”
姜觅忽然高兴起来,还拍起了巴掌。
“我这么聪明,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有人被她手舞足蹈的样子弄得忍俊不禁,心道这位慎王妃还挺有自知之明。照那嬷嬷所说能想出此等法子脱身之人,怎么着也是一个聪慧的,又怎么可能会是这位慎王妃。
如此一来,很多人都对那嬷嬷投去怀疑的目光。
那嬷嬷急道:“奴婢没有说谎,这风车还是新的,一定是王妃你故意放在那里的。”
姜觅睨了一眼,冷笑道:“真是好笑,不过是个孩童玩耍的寻常风车,京中的大街小巷都有得卖,怎么见得就是我放在那里的,而不是某个皇子公主贪玩时遗忘在那里的?”
众人又信了她几分。
那嬷嬷有口难辩,索性死犟到底。“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你说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问你,这风车不好藏吧?我又是怎么带进宫的,为什么没被人发现。”说完,姜觅还转了转身体,让大家看清她的穿着。
风车虽然不大,但明显不是能藏在袖子里的东西。她今日这一身束腰华服,袖口也并非宽大的那种,实在是找不出任何可以藏下那个风车的地方。
那嬷嬷傻眼,“太后娘娘,奴婢所言句句是实。慎王妃她…”
“太后娘娘,这嬷嬷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摆明是想挑事。臣妇以前好歹也是武昌侯府的姑娘,你大可以问一问余夫人,武昌侯府的姑娘们可有行过此等下作污秽之事?”
余氏被姜觅点名,不得不出声。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妇没有见过。”
她是在玩文字花样,说她没有见过,却并没有直接回答是有还是没有。
姜觅可不管这些,管她玩什么把戏,自己只管提取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再回击过去即可。“太后娘娘,你听到了吧,余夫人说没有。”
“我没有说…”余氏急忙否认。
“余夫人没有说什么?”
余氏暗气,只能闭嘴。
余太后的脸色极其难看,忍耐也快到达极限。
“好了,吵吵闹闹成什么体统,既然是子虚乌有之事,那就到此为止。慎王妃既然回来了,当以大事为重。”
“太后娘娘。”姜觅像是受了天大的冤枉一般,急得直跺脚。“你不能就这么算了,既然臣妇被人冤枉了,你可得为臣妇做主!”
想含糊过去,没门!
余太后无法,只能下令将那嬷嬷拖下去杖责。
“好了,此事已了,我们继续议事。”
议什么事。
不就是想让她出血吗?
“太后娘娘,你好生不地道。”
“你放肆!”余太后实在是忍无可忍,怒道。
所有人都看着姜觅,或是佩服或是鄙视她的不知死活。
她半点不惧,道:“臣妇哪里放肆,分明是太后娘娘和陛下不地道,明明都挖到宝藏了还和我们哭穷。”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第62章
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 实在是挖宝藏这几个字太有冲击力了。
“怎么回事?慎王妃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挖到宝藏了?”
“不会吧,若是真挖到了宝藏, 太后和陛下为何还想从我们手里要银子?”
“或许是谁也不会嫌钱多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虽说人人都压着声音,但一群女人差不多同时说话,其喧闹的效果可想而知。
余太后气得眼前发黑,指着姜觅的手都在抖。
姜觅巴不得她气死,越发理直气壮。“我可是亲眼看见了, 好些人在后宫里挖宝,我还听到他们说什么挖到了,不是挖宝藏是什么。”
“天哪,就在后宫里?”有人惊呼起来。
又有人像是想起了什么, “当年元祖皇帝入主皇宫那年,确实好生修葺了一番, 难道就是那个时候把宝藏偷偷埋下的?”
“这么说来的话, 八成错不了。慎王妃说亲眼所见,想来也不可能无中生有。”
喧闹之时,有人站出来平息。
承恩公夫人示意大家噤声, “诸位,你们莫要听慎王妃胡言乱语。宫中确实有人在兴土木, 但并非是挖前朝宝藏,而是修建长生塔。”
那些修长生塔的能人就是余家招收的, 余家比谁都知道内情, 承恩公夫人这个时候站出来, 按理来说所言极有分量。
但姜觅是谁,岂容承恩公夫人遮掩过去。
“地上是修长生塔, 但地底下挖出了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若不是挖宝藏,又怎么如此赶工。眼看着入了冬,土都要上冻还要修塔,莫不是等不及了?”
无论民间还是世家,哪家若想建个什么修个什么都不会赶在这个时节,因为霜雪降临或早或晚,一旦土层上冻便只能停止。
若不是着急,谁也不会挑此时动土。如今京内京外乱成一片,比起安抚流民稳定局势,修长生塔委实算不上什么大事。
难道真是挖宝藏?
众人猜疑着,其实已有人信了。
柳大夫人适时帮腔,道:“慎王妃,你也是萧家的儿媳,怎么能因为这件事就怀疑太后和陛下呢?”
“这话可是你说的!”姜觅像是找到她话里的漏洞,大声道:“没错,我就是怀疑了!大雍建朝以来,历代君王都是爱民如子以德服人,你们可不能明明挖出了宝藏,还非要从我们这些臣民手里要钱,我这心都寒了,比外面的天还冷,难道我还不能怀疑吗?”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大多数人都不说话了。虽说她们出的也不算多,但也是实打实的银子,何况有一就有二,也不知下次还要捐多少。事关自己的利益,若有人能冲锋陷阵平息此事,她们自然乐意。
有时候沉默就是最为有力的质疑,余太后哪里看不明白这些人的心思,眼刀子快把姜觅戳出洞来。
“慎王妃,你这是在妖言惑众!”
“谢太傅是何许人也,连先帝都夸他大智大儒赤丹心,通古博今第一人。你们也说他妖言惑众,不由分说抄了谢家。如今终于轮到我了,你们是不是也想抄我的家!不就是想将我的钱财占为己有吗?何必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还是她们认识的慎王妃吗?
如此直言不讳,居然敢在太后面前自称我,看来已经完全不把皇家的颜面放在眼里,不知是因为气得失去理智,还是真的无知无畏。
余太后气得倒仰,“反了,反了,哀家看你是想造反!”
姜觅不往那边看,对众夫人道:“诸位,你们还没有看明白吗?所谓唇亡齿寒,之前是谢家,如今轮到我,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们吗?以后但凡是国库无银,太后和陛下缺了用度,少不得要让你们出。抄一家不够,那就抄两家,反正京中世家大户有的是。谢太傅和我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你们可要想好了,当真由着他们如此糊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