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乘着马车与许嘉庆一同离开, 他们前往的目的地是岳州。许嘉文在岳州的南山学院就读,同时, 许念的外祖父一家也在岳州。
此前, 闻黎曾与许念写信联系,询问她今年生辰是否回皇城,许念一想到回去就要面临见缝插针的催婚, 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表示自己还很忙。
闻黎倒也没有勉强,只是提到许念她的外祖父母一直想见见这个未曾有机会谋面的外孙女。
许念想到, 曾经闻老太傅离京之时, 还拖了陈妈悉心照料于她, 甚至于关键时刻, 请来了闻老太傅的多年老友, 方才捡回了一条命。
是以, 许念没多少犹豫,便决定去岳州了。
至于,江城还未成熟的莲藕, 以及尚在培植期的杂交水稻, 许念一点不担心。
一来, 莲藕那边她已用美猴王的名义与前夏庄签了协议, 与此同时, 美猴王与雅食馆两方联动, 已经热闹地宣传起即将上市的莲藕类新品了。
二来, 杂交水稻有钱树才和高农明在做,后面户部的那个小老头也会过来,许念自觉能起的作用已经尽到了, 毫不犹豫地当了甩手掌柜。
不过, 临行前,她寄出了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有美猴王新出的小鱼干、豆腐干、牛肉干、猪肉脯、鸡肉松、薯片薯条,以及美猴王经久不衰的辣条、小馒头。不光有吃食,许念把清云刻坊出的整套西游记也随这些吃食寄了出去。
这个大包裹的目的地,当然是西北。
许念之所以临行前还想起这么一遭,便是回忆起前些日子收到林璟的回信,信里面的幽怨之情几乎跃然纸上,弄得许念完全没记住他说了什么,只记住了这股强大而不容忽视的幽怨之情。
“九公主,说好的要写信的,我写了几封寄去皇城,却音信全无……”
“你去江城了也不告诉我,是不是觉得我在西北了,我这个老朋友就不重要了?”
“江城一定很好玩很有趣吧,我都没去过江城,你却趁着我不在偷偷去了。”
“九公主,你还记得当年的vip卡吗?”
“我还真的是你的金贵人吗?恐怕已经不是了,不然你怎么会不告诉我呢?”
……
许念当时拿着这封信,简直无力扶额。
是以,此行岳州,她特意给西北去了封信,言明即将去往岳州,如果写信的话,送往岳州便可。她留的是外祖父一家的地址。
这一次,去岳州的只有她和许嘉庆两人,许诗琳回了皇城。
因为,她总是缠着许念请她再多写些故事,许念忙着吃食的事情,一时分身乏术。好在,她想了个妙计,成功将许诗琳骗回了皇城。
“小七终于走了,我这几天真是头大。”
马车很软很舒服,许念边说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许嘉庆咬了口脆甜的桃子,笑着问:“你到底是怎么把她骗走的?”
“还能怎么骗啊,当然是说有了新故事。”
许念也拿了一个脆桃,径自吃起来。
桃子又甜又脆,咬上一口丰润的汁水立马充盈口腔,整个嘴里都是那种甜滋滋的感觉。
“你写的?”
许嘉庆挑眉笑。
“当然……不是。”
许念吃着桃子,给了他一个“怎么可能”的眼神。
“你看我整日忙得跟狗似的,我怎么会有时间写故事。况且,我也不会写故事啊。之前的那个《西游记》,也是我看了别的书,复述下来的,不能算我写的。”
她好声解释道。
“那是从哪找来的作者,能让小七满意了?我记着,她眼光挺高的,一般人写的,她根本看不上。”
许嘉庆这么说,并非无的放矢。
因着之前,许念一直忙不过来,清云刻法又多与许诗琳联系,非常看好这个画手的实力,便想着除了《西游记》一书,与她合作其他书的画稿。
却不想,许诗琳是个挑的,清云刻坊拿了几份较不错的书稿,她皆是没看上,硬缠着许念写下新故事。
许念没有新故事可写,但不意味着旁的人没有。
恰恰,有一个人就刚好有才华又有时间,十分乐意接这档子活。
许念自然万分高兴。
“九妹,你快说说,到底是谁写的稿子能入得了小七的法眼?”
许嘉庆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这你还都想不出吗?”
许念甩了一个鄙视的眼神给他,就差说这个人是谁,还不是明摆着了吗?
别看许嘉庆有的时候挺精明,这会子脑子宛如一个榆木疙瘩,任凭许念给他使眼色,他还是猜不出那个人是谁。
许念没好气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连带着许嘉庆吃桃子的动作一顿:“你真的想不出?除了那个追到江城的状元郎,你说还能有谁?”
“哦~”
许嘉庆拖着尾调,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确实确实。”
怪不得九妹方才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是他傻了。
状元郎嘛,的确有才华又有闲情。
追妻嘛,当然会有。
许嘉庆明白过来后,又拈了几个滚圆的葡萄,喜滋滋吃了起来。吃完之后,他拿着手帕擦了擦手指,颇感疑惑问:“九妹,你说,他们怎么都这么想成亲呢?为什么我们两个就是不想呢?”
“你不知道,上回我问林璟,林璟居然也有成亲的打算,简直太可怕了。”
许嘉庆猛地打了个哆嗦,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
“我都想象不出来,他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就林璟那个样子,看得上谁呀!”
“你也不知道小金喜欢谁啊。”
许念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这里有八卦呢。”
许念颇感遗憾,慢悠悠吃了个葡萄,吐出籽后又喝了杯茶水。
“你说说,为什么他们都那么想成亲啊?”
许嘉庆不解问道。
“像咱们两个,就一点也不想成亲,就比如我,哪里会能想象出来喜欢什么样的人。”
“不不不,我们不一样。”
许念连忙摆手表示。
她可不是什么不婚主义。
“怎么不一样了?”
许嘉庆看向她。
“不一样自然是因为,我是暂时不想成亲,不代表我以后都不成亲的,我现在年龄太小,成亲再早。何况,成亲乃是人生大事,总要是多看几年的,对不对?草率决定可不行。”
许嘉庆撇撇嘴:“那还是一样的嘛,都是不成亲。”
“行吧。”
许念懒得争辩,说了句后,随口吃了点东西,继续闭目养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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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州,闻家。
“景眠那个臭小子去哪了,念念等会儿就到了,他这个当舅舅的,怎么还没回来?”
闻家祖母沈清悦拄着拐杖,使劲捣了几下地。
“母亲,您莫着急,景眠心中肯定有谱的,他应该等会儿便来的。”
许念的大舅母张欣兰在旁扶着老太,笑着宽慰道。
“欣兰,你不要替那个臭小子说话了,看他回来,我这拐杖怎么收拾他。”
老太太很有精神头,说起这个丝毫不见老态。
“老头子呢?老头子怎么也不见人了?”
闻祖母左右看了看,发现也没见着许念的外祖父闻鸿泰。
“来了来了,这就来了。”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随后是一张红光满面的脸。
“你快帮我看看,我这身打扮行吗?念念看着会喜欢吗?”
闻鸿泰整理了下衣领,面向沈清悦,想听听她的意见。
“可以可以,不愧是当年我一眼就瞧上的人。瞧瞧这么多年过去了,脸上都起了老树皮的褶子了,还是英姿不减啊。”
闻家祖母不停地望着门外,心不在焉答道。
”你这人……你看了吗?真的行吗?“
闻鸿泰不确定。
“确定不用再回去换换吗?”
闻祖母登时等了闻鸿泰一眼,“换什么换,难道你不想念念来了第一眼看到你?”
“那还用说?肯定是想啊。”
闻鸿泰毫不犹豫回答。
“想就老实站着。”
闻祖母一锤定音。
对于老两口习惯性斗嘴,张欣兰在旁安静地扶着老太,明智地选择没有插嘴。
过了会儿,闻祖母看了看门口,依然没看见闻景眠,顿时没好气道:“这个老二,都快而立之年了,不成家不立业,关键时刻也见不着人影,看我等下怎么收拾他。”
老太太说着,又使劲用拐杖捣了几下地:“对了,老大怎么也没回来?”
她转头问向张欣兰。
“我前几日再三叮嘱,怎么着老大也跟着老二一样了?”
这火突然烧到自家身上,面对着这样的询问,张欣兰张张嘴,一时有点答不上来:“母亲,景逸说今日会早些……”
“母亲,衙门里突然有了点事被绊住脚了,终于赶回来了。念念到了吗?”
望着突然出现在门前的闻景逸,张欣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要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婆母的问话。
“还没有。”
张欣兰回道。
“那还好,赶上了,否则真是我这个当舅舅的怠慢了。”
他站住闻祖母身边,把张欣兰换下来后,转头对她说道,“欣兰,你去将阳哥几个带过来吧,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好,我这便去。”
张欣兰看了眼门口,转身去了屋里。
等她走后,闻祖母抓着闻景逸问:“你见着景眠了吗?怎么还不见人影?”
“母亲,等等莫急,我听景眠说过,他要给念念准备一个大的见面礼。”
闻景逸温声安抚闻祖母。
“好好好。”
有了他的安抚,闻祖母的焦虑罕见地去了些。
“哼,他能准备个什么见面礼!”
闻祖父突然冷哼出声。
“前几年,黎儿找他办事,他倒是好,事情是办了,竟然不知道去看一眼念念,也不知道这脑子入了江湖,怎么就不行了?”
“爹,我这脑子好好的,怎么就不行了?”
闻景眠清悦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吊儿郎当的意味。
闻祖母一看见他这副模样就来气,径自举起拐杖,往他身上打了一下。明明拐杖方才沾着他的衣角,他立时像受了多重的刑法似的,大呼小叫起来。
“好痛好痛,痛死了痛死了,母亲您轻点,我是您亲儿子哪。”
闻景眠故意跳脚,绕着他们三个人转圈圈。
“打的就是你!”
闻祖母说道。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还有你看看,你马上都到而立之年了,还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什么时候能见着我的二媳妇和孙子啊?”
“母亲别急,您转身看。”
闻景眠突然正色。
闻祖母将信将疑转身,看见张欣兰带着闻昊阳、闻昊明两兄弟,以及闻筱煦一同过来。
“母亲您可看清了?这就是您的大儿媳妇儿和孙子孙女啊!”
闻景眠讶异着声音。
“你可真是要气死我。”
闻祖母捂着胸口,明显被气得不轻的样子。
闻景眠一时着急,连忙凑到近前,轻轻拍着闻祖母的背,悉心询问:“母亲,您没事吧?可还有不适?”
他眼底含着不容掩饰的关切之意,可就在这时,闻祖母举着拐杖,狠狠敲在他身上。
闻景眠:“!!!”
痛死了!
他刚想痛呼,无意瞥见门口的两个人影,立时住了嘴。
“请问,这是闻鸿泰老太傅家中吗?”
许念站在门口,望着门内齐刷刷的一排人,迟疑问道。
原本默不作声的闻老太傅一马当先,站在众人之前,连连点头:“是的,是老夫家中。”
“请问您就是闻老太傅吗?”
许念看着红光满面的老太傅,有些不确定问道。
之前,闻黎在信中说道,祖父一家黯然离开皇城,尤其是祖父,兢兢业业那么多年,一朝退场,差点晚节不保,身体也有些不太好,恐怕是……
这看着,有点不太像啊?
难道,她走错了?
许念想到这种可能,又退回大门口,先是抬头看了看门口的门匾,又与许嘉庆确认自己来的确是来的闻黎信中所说的地址。
而门内的人不明所以,以为许念被闻鸿泰吓走了,不友善的目光纷纷聚集在他身上。
“老头子,你怎么回事?你热情点啊,你看看把念念吓走了。”
闻祖母率先出口。
“就是就是,爹这么多年还是冷着一张脸,鬼见愁啊。”
闻景眠跟着说风凉话。
“景眠……”
闻景逸不赞成地摇摇头,不过他也是对着闻鸿泰说道,“父亲,儿觉得您方才可能语气有些重。”
“你们也觉得我说话重了吗?”
闻鸿泰面对诸多指责,不敢相信地问向旁边的两个孙子。
可惜,他选错对象了。
这两个孙子自小跟在他身边启蒙,功课做不好了,他就会厉声惩罚,怎么可能不怕他。
是以,他一开口问,闻昊阳两兄弟顿时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脸上更是写着“可怕,简直太可怕了”这样的神情。
闻鸿泰:“????”
他真的太凶了?
于是,等许念再次进来,看见的还是闻鸿泰那张脸,与先前不同的是,之前红光满面的,这回是红光满面上露出了一个太阳花般的笑容,有点像过年时在灶台上贴的大红灶老爷。
就很……喜庆。
许念:她这是误入了什么歧途?
总觉得打开的方式有亿点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