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周科告诉我的,你若不信可以亲自去验证。当年妈妈刚失去女儿,她对于夭折的裴南枝很在意,不可能转身去领养孩子。她自己同周科说过,她这辈子都不会要孩子,更别说领养了。”
察觉林嘉绮神色很可怖,怕她无法接受,裴南枝声音尽量放柔了些许。
“其实不管是我,还是你,都不是她要领养的对象。当年我被带回裴家,应该是因为我在坍塌中被困两天,心灵受到重创,压根离不开她,无法被送养到别处,妈妈心地善良,将我带回裴家罢了。所以,林嘉绮你不应该在这件事情上再耿耿于怀,放下吧,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言尽于此,裴南枝也没有什么能再同她说的。
刚巧,裴南枝看到顾北忱从走廊尽头走来,是来接她下班的。
裴南枝最后留下一句“林嘉绮,祝你往后一生顺遂。”与她擦肩而过,想要朝着顾北忱走去。
意外是发生在转眼之间。
裴南枝的浓密长发马尾突然被林嘉绮拽住,整个人往后拽,等裴南枝回过神,林嘉绮已经站在围栏上,将裴南枝拉着要往下挑。
被拽住头发,裴南枝压根无法动弹,伸手想要去抓林嘉绮,白玉手腕却反被林嘉绮抓住。
林嘉绮是彻底疯了,抓住裴南枝的手腕后,完全不计后果就往走廊外跳下去。
“砰”的一声,林嘉绮整个人摔在走廊外墙上,以自己身体重量为支撑,苍白的手指紧紧抓住裴南枝的手腕,拼命将她往走廊外墙拽过去,声音极为可怖:“裴南枝,既然我们都一样,那你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裴南枝惊慌失措地抓住铁栏杆,却不敌林嘉绮用力,半个身子都被拽出走廊。
她垂眸,看到十八层往下空荡荡,那颗心骤然紧成一团。
离死亡只有一线时,是顾北忱拽住她,将她的手腕扯了回来,整个人狠狠搂入怀中。
裴南枝听到顾北忱剧烈的心跳声,像是擂鼓般轰鸣。
她的世界突然静下来,毫无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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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绮回公司办理离职最后手续,碰上裴南枝,拉着裴南枝要一起跳楼的事情,很快在公司传开了。
苏筱雯气得半死,心底甚至恶毒地想,林嘉绮最后怎么没死成?林良安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抓住林嘉绮,还把人拽上来了?
然后,她被罗青原敲了敲脑袋,“不该有的想法少有。好好准备《名人访谈》的事情,等你的裴主播回来了,就能立马开始录制。”
“知道了。”苏筱雯捂着脑袋,“哎,听说裴主播当时崴了脚,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罗青原摇头,“不知道。现在谁都联系不上她。顾总发话了,谁敢再打扰,连电视台都烧了。”
苏筱雯乍舌,“霸总果然是霸总。”
那天的事情虽然传开了,但其实谁也没有看到现场。
因为顾北忱当场将人打横抱走,据说后来直接关进南山别墅,门里门外两层保镖看护,别说林嘉绮和彭明化工那边的人,就连苏筱雯和罗青原等人要去探望,都被拒之门外。
裴南枝是彻底与世隔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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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暗房间里,有着浓重的檀香味儿。
像是安神的香。
沉睡后的裴南枝缓慢睁开眼睛,细密纤长的睫毛眨了眨,能感觉到左脚崴到的地方,神经有些许疼痛,缓和片刻,方才觉得好些。
她转身看向旁边,果然对上了顾北忱那双幽暗的眼眸。
顾北忱守在她身旁,一宿没睡,裴南枝摸到他指尖是冰凉的,便知道事情是如此。
她微微动了动,黑长直发随着她的动作犹如瀑布般涌动了下,将她缠绕得犹如精灵般。
她很快躲进顾北忱怀里,单薄手掌抓着他指尖,慢慢与他十指紧扣着。
他的指尖虽是冷的,怀抱却是炙热的。
裴南枝脸颊贴着他胸膛,感受着她的温热,片刻后,方才开口询问:“你怎么不睡?”
许是睡得太久了,她的声音是暗哑的,让人有些心疼。
顾北忱温热指腹贴着她的脸颊,轻轻地来回揉着,过了许久才开口,“因为怕。”
他不过是离开去公司开了个会,再去找她,便看到她被人从走廊上拽出去。
只要慢一秒钟,她可能就会被林嘉绮拉着坠下楼。
想到这儿,顾北忱胸膛里那颗心脏像是要爆炸般,整个人差点癫狂。
他线条分明的指骨抓住她白皙肩膀,将人搂入怀中,宽大的手掌沿着她单薄脊背轻轻将人往怀里摁,真是恨不得将人塞进那颗心脏里,再也不要让她离开。
顾北忱生而性情冷然,寡言淡恩,顾扉寻总是骂他不通人之性情,妥妥冷面佛,睥睨整个世界,没有半分温度。
他没有否认过,因为他确实不屑。
他生来位于高位,匍匐而行时就有人得陪着他爬行,不得在他面前站起身,往后更是理所应当,成为顾氏家主,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资本和权利。
他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与人远距离,即便是家里人也几乎从未让他有情绪丰沛几近爆发的时刻。
这种情绪彻底爆发,八年前发生过一次。
当时他还算稚嫩,喝了酒就像是得了失心疯,没忍住抱住她亲吻了她,只那么一次放纵,她转身便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那会儿,他心高气傲,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暗恋一个人,更不应该让自己处于如此低微的境界,所以选择出国一走了之。
可是那几年在国外,他天天徘徊在对她的思念。
最后,自己攻略自己,自己与自己妥协,宁愿败给她,也不愿远离她。
如今再一次,差点失去她,那种在崩溃边缘的癫狂又席卷重来。
他什么都不要了,脸面、地位、自尊,甚至是他所拥有的一切,他都可以放下,只要能紧紧地抱住她。
裴南枝是第一次感受到顾北忱的情绪几近失控。
不是欢愉时候那种放纵的张狂,是那种小心翼翼还是怕会失去的崩溃感。
她举起温热手掌贴着他轮廓精致的脸庞,柔软指腹贴着他雪白肌肤轻轻蹭着。
“别担心,我没事啊。不过是崴了下脚不能走路罢了。你这不是已经把我关进南山别墅这边了嘛。”
裴南枝声音轻柔宽慰着他,又仰起头轻轻亲了他略干的嘴唇,“这儿是老宅,外面一圈的保镖,不可能会有人再伤得了我。”
顾北忱的心情仍旧无法平静,眼眸阴沉得可怕,鼻尖蹭着她的脸颊,很快找到她的唇,轻柔吻下去。
现在,她对他来说犹如易碎品,他是半分不敢用力的,虔诚亲吻她片刻,夺走了她些许呼吸后,顾北忱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搂在怀里,怎么都不愿意放手。
顾北忱几近癫狂的状态,持续了两天,二十四小时与裴南枝寸步不离,将她关在房间里,不让任何人靠近,不让她出门半步。
林薇薇和顾扉寻等人过来要看她,都被他关在门外,只有张嫂每日送药和膳食过来,顾北忱会亲自开门接过来。
当时情况紧急,裴南枝没有注意将左脚崴了,医生看过进行了推拿,只说用药膏每日敷在痛处,并无大碍,很快能好。
顾北忱也是听不进去,她想去哪儿,顾北忱都要过来抱着。
许是因为顾北忱每日为她点香,裴南枝其实大部分时间昏昏沉沉的,醒来时,躺在床上,一双桃花眼望着不远处坐在书桌前的顾北忱,略显迷惘。
顾北忱让人往角落里布置了一张长方形书桌,除了照看裴南枝,其他时间他都在抄写佛经,裴南枝知道他想为她祈福。
黝黑的墨水在纸上晕染开,成了一篇篇手抄佛经,被一张张摆在桌上晾干才收起来。
不过两日,桌边已经有一垒的纸,都是顾北忱一字一句写下来的。
不知为何,裴南枝总觉得顾北忱的情绪有些奇怪,只是又说不清哪里奇怪。
见她醒了,顾北忱放下定制的毛笔,起身,缓步走过来。
细长手指抓着柔软的真丝被,顾北忱跟着躺了进来,虽然只穿着单薄的衬衫,但他的胸膛依旧温热。
裴南枝依偎过去,脸颊贴着他坚硬的胸膛,手指缠绕着他的衬衫衣角。
顾北忱为她将脸蛋沾染着的细碎青丝拂到耳后,轻声问她:“不多睡会儿?”
虽是醒了,但精神气其实不怎么好,裴南枝有些迷糊地回着:“许是睡多了,这两日总是醒得早,不睡了吧。”
“那我让张嫂给你送早餐过来。”
顾北忱遣人送来了丰富的早餐,摆在外厢房,顾北忱亲自过来将裴南枝抱起来,绕过山水画屏风,走到饭桌前,才将她又缓慢放下。
裴南枝身上一袭柔软的真丝睡裙,随着她坐下荡漾开,犹如海棠花开般迷人。
她目光落在顾北忱脸庞,“你这般将我抱来抱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了。”
顾北忱没应,只是将软糯的粥搁在她面前。
裴南枝伸出食指点在他脸颊,故意戳了戳,“我不过是崴了脚,贴了两天膏药好多了,已经不痛了。你也不能一辈子抱着我。”
顾北忱嗓音突然沉了下来,“怎么不能?”
“好好好,我们顾总日日不要工作,天天在家抱着我吃饭,抱我去洗澡,同我在这房间里暗无天日地度过最好。”
裴南枝不过是想同他开玩笑活络气氛,谁知顾北忱听了这话,眼眸里竟有了那种血色漫延的狂躁,犹如那天将她从围栏拽下时的癫狂。
她没敢再说笑,抓住他骨节分明的指骨,轻轻摇晃着,“我喜欢你抱我,就算是与你一辈子只能待在这房间里,我也是甘愿的。”
轻柔的声音瞬间安抚了顾北忱的情绪,他眼眸深处的情绪慢慢恢复平静。
两人你侬我侬吃完早餐,顾北忱抱着她躺在摇摇椅上,温暖的日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射在裴南枝脸庞。
她只能闭上眼睛,靠在顾北忱身上。
过了许久,裴南枝终究问出那句话,“北忱,你打算如何处置林嘉绮?”
起先顾北忱没声音,只是那双温热的手掌一寸一寸揉着她的腰肢,过了许久,他才开口,“既然她对生活没有半点奢望了,那她往后一生都不会得到她想要的生活。”
顾北忱没有说得太明白。
他真正想说的是,既然她有胆子往下跳时还拽着裴南枝,那就应该做好不想活的心理。
他不会让林嘉绮死去,这种事情违法。
但他可以让她生生世世永远得不到她想要的,只能一辈子生活在淤泥里,永远抬不起头,永远无法离开,生不如死。
这一次,裴南枝没敢再帮外人说话。
只悠悠叹了口气,继续依偎在他怀里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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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南枝的禁足,在三日后裴阅上门拜访被打破。
当时顾北忱跟裴南枝靠在窗边的摇摇椅上晒太阳,顾北忱情绪缓和了不少,兴致颇好地揉着她的雪白,一寸一寸地捏着。
裴南枝有些招架不住,跟他求饶着,声音是极低的,就怕被外头走廊上的保镖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