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黎潼失去了那个唯一真心喜欢她的好朋友。
她再去好友家约她上学一起走,她摔上门,在门口很响很恨地说:“林潼,我不要和你做朋友了!”
……
她在多年后,查科学养宠的资料,得知宠物仓鼠身上根本没有狂犬病,家养的小仓鼠只要出生环境洁净,基本不带病毒。
黎潼想把这句话摔到林建刚的坟前,骂他脑子有病。
可她到林建刚坟前,还是没能骂出那句话。
她兴致寡淡,毫无波澜。
黎潼平静地想,那只摔死的小鼠,某种意义上,代表着林建刚对她微薄、可恨又可怜的父爱。
她用脚碾过林建刚坟头多年横生的茂密杂草,置若罔闻墓地管理者在她离开时,嘀咕的那句话“这么多年没看,草也不拔几根”。
……
“黎潼!”易安唤她,那样明亮雀跃,她被小猫拱着手心,眼睛笑得弯弯,“猫猫真是世界珍宝!”
“你觉得呢?”
三花猫很坚定地在地面踩踏,咕噜咕噜的声音犹如小摩托隆隆作响。
黎潼翘起嘴角,她半蹲在三花猫面前,应着:“是,它真可爱。”
易安摸了个尽兴,最后,有点失落地道:“诶,可惜我养不了猫,我妈有点动物毛过敏。”
“对不起哦,咪咪,姐姐不能领养你。”
三花猫继续坚定地踩着地面,小梅花般的粉爪子毅力十足。
黎潼松松地拎着它的后颈,塞进自己的校服外套里。
这始料未及的拎猫抓猫方式,让三花茫然地咕噜一声,叼住后颈般,臣服于类似“母猫叼颈”的动作中,呆若木鸡。
易安同样茫然。
她与黎潼对上眼,“啊”了一声。
“我想养它,你有意见吗?”
皮肤苍白,眼眸漆黑的冷艳女孩,站在黄昏晚霞、榕树阴影下,轻描淡写地笑问。
易安眨眼。
她和她怀里的三花猫对视一眼。
一瞬间,有种她的后颈皮也被提溜起来的错觉。
女孩神态坚毅,声线紧绷,“当然没有!”
“好。”
黎潼眼中含笑,她垂下眼帘,黢黑睫毛并不上翘,常常有种怏怏不乐的错觉。当神情锐利,情绪寡淡时,冷漠厌世感扑面而来。
三花猫在校服外套里迷茫地“咪”了一声。
漂亮女孩脸上的厌倦与疲惫仿佛被洗涤浸润,她用指尖拨弄小猫柔软的粉耳朵,轻声对易安说:
“有空来我家看猫吧。”
黎潼不知道她能得到什么答案。
是婉拒,还是同意。
她心中没数。
好在,易安并不让她等太久,她笑眯眯地道:“好耶!”
“咪咪,可爱的咪咪~我们可以常常见面啦!”
第24章
黎漴没有收到黎潼的回复。
他并不灰心, 想了想,麻烦住家阿姨帮他将礼物收拾到车上,准备一块送到黎潼现住的新房。
垒放得整整齐齐的礼物, 价值昂贵,盛满心意。
江市傍晚交通堵塞, 自黎家别墅挑捷径开往御水小区, 前后耗费接近一小时半。
到达小区正门, 已是夜幕渐深。
车牌识别,驶入地下停车场, 他收到楚朱秀的消息:【儿子, 今晚住在御水吗?】
黎漴瞄了眼信息内容,拨通他妈电话,径自问:“妈, 有什么事?”
楚朱秀温吞道:“我听阿姨说, 你带着给潼潼的礼物去找她了。”
滑入固定车位, 黎漴没着急下车。
他静静听着楚朱秀说话,时不时应一声。
“是,我给潼潼的礼物,她当时没收,”顿了下,青年声线淬着点低落, “一会送到她住的地方。”
楚朱秀呼吸声柔和, 她斟酌言语,笑着道:“你要是有空, 帮妈妈问一下。”
他先是应下, 旋后问:“问什么?”
楚朱秀平静道:“潼潼参加的高三复习班,开学第一周有家长会, 麻烦你帮我确认一下消息。”
黎漴听出楚朱秀言下之意。
他愣怔,犹豫道:“妈,你不能没经过潼潼同意,就擅自做决定。”
一时无言,缄默在电话中蔓延。
楚朱秀口吻淡然,她柔和悦耳的声线里常常蕴着他人难以拒绝的婉转。只有极亲近的家人才知道她性子中掩藏在柔婉下的坚硬,为达目的,往往不择手段,“我知道。”
她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如果我不主动,她永远不会上前。”
楚朱秀本人同样需要掌握着亲生女儿的生活动态。
既然黎潼选择留在国内,她便要将一切嵌入可控范围。
黎漴闭上眼,摁着太阳穴。
他冷静道:“妈,潼潼应该不会乐意。”
楚朱秀第一次与儿子有了明面上的对峙与矛盾。她皱了下眉,道:“儿子,你不愿意吗?”
黎漴深呼吸,他听到隔壁固定车位有车驶入的轮胎摩擦声。
夏季高温,车内空调还开着。
他烦躁地拧下车钥匙,一边与楚朱秀交涉,一边去停车场管理员小亭借推车。
“妈,现在不是乐不乐意的问题,而是你没尊重她,如果我问了家长会的时间,”黎漴咽了下唾沫,他脑中闪回着黎潼那张冷淡厌恶的脸,霎时有点喉中艰涩,他不得已扯了两下领带,缓解那一下无法喘息的压抑感,“她会觉得我是在告密,好吗?”
楚朱秀的语调柔静,她笑了一声,平心易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只是想多了解她一点,她不给我这个机会。我只能寻求你的帮助。”
母亲在儿子面前的示弱,将他当作依靠般茫然困惑的口吻,太容易让黎漴觉得自己必须要承担起责任,为楚朱秀做事。
他心绪不宁,无声地冲管理员颔首,要走推车,大步往固定车位走,“妈,我还是觉得你需要再考虑一下。”
楚朱秀沉寂片刻。
她听着儿子从后备箱将礼物盒一件件地摆在推车上的动静,清了清嗓子,仿佛被他说服。
“好吧。”
“你现在在做什么?”
黎漴没意识到楚朱秀轻声细语下潜伏的、涌动的偌大晦涩。他还真以为是自己的劝说起了效果,轻松起来,“我在把礼物放推车上,一会送去潼潼家。”
楚朱秀含笑问:“你走前怎么没把爸妈送潼潼的礼物一块带去?”
除了黑卡和房产,黎振伟、楚朱秀一视同仁,给两个女儿都买了首饰作为礼物。
她和缓的语气让黎漴彻底放下心房。
他真诚道:“你们当父母的份儿,需要你们自己去送,不该由我来。”
电梯门开,推车滚轮,地面摩擦出怪响。
黎漴的声调响亮,隐隐能听出几分欣悦:“我呢,就当个‘妹宝男’,希望潼潼会喜欢我当哥的样子。”
楚朱秀静静地听着电话。
直到结束通讯,她仍对黎漴堪称真心烂漫的兄长爱护之情心生恍惚。
与她杂糅着愧疚和警惕的母爱相比,黎漴的关怀要纯粹许多。
楚朱秀摇头失笑,不为所动。
兀自联系教育系统里的朋友,她温声笑语:“周姐,我是朱秀。”
“是我,我之前问过你,我女儿在三中读书的近况。听说她的老师是这几年很不错的毕业班老师,我很放心。对了,想问下,三中开家长会和国际高中有什么不一样呢?”
“是呢,我对这不太了解,儿子、娅娅都是在国际高中读书的……”
……
黎漴汗津津地把推车从地下车库送到黎潼的住所。
他站在房门前,抬手看了下腕表。
7点35分。
黎漴鼓起勇气,按响门铃,他同时给黎潼发消息:【潼潼,是哥,我把礼物给你带来了。】
御水小区的楼房户型多为一梯两户,南北通透,私密性好。
隔壁一户刚入住没多久,正巧准备下楼,开门就看到黎漴站在门外,可怜巴巴地摁门铃。
她纳闷地瞧了他几眼,怀疑道:“你是这家人的谁啊?”
黎漴苦笑着,“我是她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