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冷风的,冷的人直哆嗦,但才人程佳夏槿还是偏爱漪梅园里的梅花。她穿上厚厚的棉衣,戴个围脖,手里拿个手炉。向梅园走去,在一棵梅树下赏梅。细细嗅梅花香。勾唇一笑,心想:到底是皇家梅园。一切都是最好的。
寒冬腊雪敏嫔本不愿在外奔波,可想想嘉婥的话,又不得不对自己的身子上心。本拿着手中山楂糕不愿意放手,蓦然想起嘉婥的话,抛开山楂球起身瞧着外面的阳光明媚,倒是好的很。唤了南歌和几个婆子跟随,便是一路悠悠缓至倚梅园。
白雪红蕊娇艳动人,浅压树枝挽几枝红梅,着人在白瓷净瓶儿里掺了糖水来养活这几枝梅花。顺径而入,见一抹倩影,看着阵仗却不似什么高位。敏嫔扬声:“何人在那儿?”
程佳夏槿正在赏梅,忽闻人声转身回看,原来是敏嫔,近日敏嫔怀有身孕,她的宫殿可被人要踏破了,可偏偏我不做这些巴结人的事情。
俯身行礼到:“妾参见敏嫔,敏嫔安。想不到今日在梅园遇到敏嫔,还真是有幸。”
“恩,本嫔知道你有幸”
敏嫔缓步上前走到她身前,懒里懒散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也是实在懒得跟她费什么口舌。柔荑前伸抓了一枝积雪较重的树枝故意前后摇摆将那雪尽数掸落到她面颊脖颈间,转身看着南歌低首憋笑,难道刚刚那句话就那么好笑吗?无辜的眨眨眼,转首又添了一句:“其实本嫔瞧着才人这副请安的模样,低眉顺眼惹人怜爱的,甚合本嫔心意”。
程佳夏槿被面颊脖颈的积雪,冷的一颤,但碍于敏嫔高位还未喊起,不敢造次。
“姐姐高位,请安是应该的”知道她话里有话,但程佳夏槿碍于自己位分低,还是不回应比较好。
敏嫔一直就觉得位高权重好,现在觉得,何止好,简直太好了。乐呵呵的将身体大部分重量寄在丫头婆子身上,垂眸静静看着她被冻着也寻不到一丝心疼的滋味:“这事儿你知道就好,也不用宣之于口”请安应该唤她起也是应该吗?可叶墨勒偏不:“唉?一直让你矩着礼你累不累?”顺手将稍烫手的手炉贴到她的面颊之上,根本忘了人家落得这个德行完全是自己的功劳。嗔怒的瞪一眼她身边的婢女:“瞧瞧你们家小主,脸都冻红了”。
“嘶。”
程佳夏槿先前被积雪冷到,再而被手炉烫到,冰火两重天难免难受。
心想:自己并未得罪敏嫔,她却百般纠缠,自己感怒不敢言。好生委屈,在闺中双亲何承这样对过自己。但不想在她面前流露出来。
翠果看见自家小主委屈的样子,被人欺负的情境。不由分说地跪下来。
“冬季容易生病,我家小主身子怕是受不起呀!还望小主可请我家小主起来说话”。
敏嫔便是不喜她,也是硬要磨磨她的性子。她不开口自己也就悠闲的拿着暖炉往她脸上贴。主儿还没说话身后的奴才倒是先开口了,挑眉看她一眼。
往后挪了一步,敏嫔从她脸上将暖炉挪下移到那婢女的眼前,俯身眯眼打量她,缓缓直立起身扬手将手炉甩得老远,炉中炭火泼洒在雪中刺啦几声化作雪水便没了动静。嗤笑:“这是才人教出来的好奴才?本嫔见识了”。
敏嫔手臂挽折架立在身前拖起另只手托腮,将目光挪回才人身上,半是认真:“本嫔本想教你起,可是本嫔若是听一个丫头的话便叫你起,岂不是把才人看得连奴婢都不如?这怎生可好……”
程佳夏槿当翠果为她出声向敏嫔请求时,她便相制止,奈何自己实在不适。但翠果是跟我从小长大的侍女,感觉颇深。实在是不忍呀!她立马说“求敏嫔别和我的侍女计较,大人不计小人过。还请问敏嫔一句,妾是否得罪过你?若真得罪还请明示。”
程佳夏槿仰着脸,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敏嫔冷哼而过,从始至终便不曾同那婢女说过话,自然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倒是这才人的话教自己开了眼见了。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撇开头不怎么想看一个德行的主仆二人,手随意扫过才人:“你的侍女归你管,本嫔不是你主位,自然不会管这些”。挺了挺腰,手覆腰间揉着腰。淡淡道了声:“既然行礼行的累了,便免了罢”掸落肩上雪,比她的话儿回的还直白:“没什么明示不明示的,本嫔就是不喜,需要理由?”
“是,谢敏嫔明示”程佳夏槿得知只是看不惯自己,真是让人一时间难以接受。难道是自己长得不面善吗?
得敏嫔许可起身后,有些站不稳还好翠果及时扶住。
“妾与敏嫔日后定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还请放心,妾定不会使敏嫔不快”程佳夏槿规矩说着。
不快?鸡蛋里挑骨头的事儿敏嫔叶墨勒可最爱做了,她若觉得她有本事,那就尽管做个鸡蛋就是了。冷眉冷眼的看了一眼那婢女还敢有动作,莫不是还真当做自家主子能护着她了?啧啧……真是不趣儿:“本嫔开心与否是本嫔的事,不过能否让本嫔开心便是你的本事”敏嫔折了一只梅,拿着树杈划过她白皙的脖颈,故意用了几分力气让那白皙的脖颈多了几道淡淡的红痕:“不小心划了才人,当真是不好意思”,拢起红梅在怀:“本嫔累了,便不陪才人赏梅了”。
程佳夏槿忍着痛,行礼道“妾恭送敏嫔。”看着敏嫔远去,不禁摸上脖间上的痕迹低声说到“今日受的委屈,我便记下来日方长,谁知道以后位分谁高谁低。”程佳夏槿紧紧握着拳头,看向远方。眼神更坚定。
敏嫔一路彳亍回宫,将红梅插进白瓷瓶里。拿着剪刀修修剪剪着杂枝。南歌上前跪在榻前为自己揉捏小腿,道今日倒是不似从前。微扬下颔:“若是聪明的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给个惩罚也不至于我这么对她。”
日后富贵荣华,这般凌厉的模样人人敬畏,日后落寞彷徨,这般凌厉模样只会让人落井下石。这一生太长了,长到我看不到尽头,每日除了盼着帝王至来解这一分相思外不就是算进阴谋阳谋吗?这一生太长了,长到我只看到它的无限凉薄,命运不公如何,这阳关一趟叶墨勒必不会平淡的相负。
敏嫔复低首,手抚上小腹轻叹:“其实,我不过在借着肚子仗势欺人罢了。没什么可道的”。
福晋已大好,宁王爷今日和福晋一同去慈宁宫给皇额娘请安,出慈宁宫后,为了不让那日之事重演,便让车夫先送福晋回府,独自在宫道散步。
慕容嘉婼想起来那山楂也是有造成小产的可能,着急让桔梗往敏姐姐那里去,自己也是放心不下,随着过去。
低头看着地想着帝爷忙碌,是否一道过去看看,可心里还是过不去那道砍,未曾想抬头望见与帝那般相似之人,顿时竟有些恼火,玩心大起。
慕容嘉婼低头,与人近在咫尺,却不让路,行礼,直直拦在人前。
宁王爷正在低头思考那日之事,突然被人挡住了去路,抬头望去,一阵恍惚,仿佛看见靖王福晋一般,细看,只是轮廓相似,估计是哪个宫的小主,唉,只能感叹,又是一个可怜的替身,道:“不知小主可有事。”
慕容嘉婼听人言,抬眸看人,如水秋眸疑惑却又一丝倔强“难不成,入宫的女人,就都要做主子?天下得女人都要嫁给皇家?”慕容嘉婼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王爷,年纪也不大,说话比他温婉,看上去也比他老实似的。
“奴婢是个宫女,不知档了哪位贵人的路?贵人可是在寻什么?”
宁王爷不禁被这位姑娘的气节所吃惊,笑着道:“姑娘如此心高气傲,连皇宫富贵也可视作无物,本王不禁佩服,不知姑娘芳名,在何宫当差?”又听问话,道:“本王刚给太后请安,随便在宫中散步罢了,不知姑娘行色匆匆,是有什么事吗,不知本王能否知晓。”
“奴婢贱名,不敢污了王爷的耳朵,况萍水相逢,还是不知为好”慕容嘉婼想了想,竟然想不起来敏姐姐住在哪里了,想了好一阵子,“昭和宫的主子不适,奴婢奉皇后命去看看”想着,嗯,就是这个宫“昭和宫从这走是近路”左右看了看“王爷怎会到此?太后娘娘宫到此可不近”。
看来佳人不想透漏,无妨。
“本王只是不想早早回府,便闲逛到了这里,不知却走了好久。”宁王爷又听人言,道不知昭和宫额哪位小皇嫂不舒服,心中默念道,希望不要是她。
不想回府?“不知王爷是??”难不成府里有什么女人让他?或者……“那王爷留恋后宫喽?”
他问得这般细致,慕容嘉婼心里疑惑“王爷这,不和规矩吧?似乎您更该关心府里的主子,这宫里的主子您似乎关心的太多了”。
“多谢姑娘提醒,只是,天色已晚,本王是该回去了。”宁王爷道。
慕容嘉婼礼,别了王爷,却也不知是哪个,只能寻个机会去打听一下。
她匆忙往敏姐姐那边赶。
近年关,一些地方官员为着过好年。皇帝在地方上悄然增加税收,被人上书。
他忙了几日无暇顾及后宫,念着敏嫔有孕在身,稍显疲惫入了重华主殿。“天冷,你就无需多礼了。”扶了人入内殿。
梅花傲然怒放,红蕊吐纳芬芳。敏嫔远远望去红红火火一团好生暖心。闻帝至,搁下剪刀起身出门相迎。反被皇上扶,觉得不好意思。一直抱着暖炉的手不曾冷过,反客为主握着他的手:“才一个半月,哪那么矫情”,让南歌奉一杯姜茶,重华宫路远,一路来定然身上沾染了些许凉意的。坐在他身边呵气给他暖着手,眉眼弯弯:“皇上看起来很累”。
皇帝拍了拍相握之手,入内便闻梅之香,饮一口姜茶顿觉得怡人心扉。“有你在哪还有累之言。”看向瓶中梅,“你若喜梅,朕让人移两株到重华来,头几月的胎最是要小心为好。”
桔梗前头到了,夜色也晚了,慕容嘉婼不等人通传直奔里头,人还没进去,话已经到了“姐姐,那日的山楂,万万你可不能食”一路小跑,喘着粗气进,小脸红扑扑的。抬头却傻了眼,不知是太想他还是不想,竟然有些愣神,待片刻,慌忙跪地。
“奴婢冲撞圣驾,罪该万死,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还未行至炕榻上,急声传来,皇帝正想怒吼哪来不懂事的奴才。怕吓着边上人,听着又有些耳熟之音,忍了转首,才看清来人。心内叹气还是如此大大咧咧,“起来吧,何事那么嚷嚷?”
“依着皇上的话,仿佛是妾每每都爱油嘴滑舌的哄皇上开心。皇上可得奖妾些什么”敏嫔低头一面顾着他的手一面答着话儿。直到觉得他手的温度慢慢暖了才放开,让人再将暖炉抬近些。瞧一眼梅花笑言:“红梅看着暖心,从倚梅园折了些回来,好叫每个来重华的人看了心里都暖暖的。”未见人影先听人声,不用猜也知道是嘉婼那妮子来了。宫里头属她最关心我的胎,三天两头的往重华跑,可见是真的在乎。听皇上免了她,这才温声应了她一句:“南歌早叫人将凉果子都收了”起身立在一边,她与皇上的事自己是知道的,所以自己也不多说——叶墨勒很有兴趣知道他们间会发生些什么。
敏嫔兴致满满的看了嘉婼一眼,仿佛在说嘉婼啊嘉婼,今日都在你可别让我失望。
慕容嘉婼被人问,却不知道怎么答“奴婢,奴婢,奴婢”结结巴巴,偷眸看人,只见敏姐姐那表情,嘟嘴给人一个鬼脸。
“回皇上,奴婢前来给敏嫔主子传皇后娘娘的关照,娘娘关心小主,特嘱咐那些凉果子不能食,是奴婢莽撞,才,才……”慕容嘉婼后头真不知道如何说,却也不敢起来。真不知自己怎么做好。方才还念,这会见了又怕。
皇帝一边入了炕上坐,一边本想拉着人入怀里坐,看着嘉婼冻红的脸,怕人心里不是滋味,便让敏嫔入了另一坐。说不上为何怕,许是不求名份,也默许让人私下跟了我,这关系变得的甚是微妙。愣神间只闻得敏嫔说赏便接话道“赏,自是该赏,粲画想要什么只管开口便好。”后闻嘉婼言满意点头“皇后倒是有心了。”似想起一事,“当日向朕推荐粲画之人不正是嘉婼嘛,难得你们姐妹情深,你起来说话。”给人指了座。
敏嫔落座一边小心肝儿扑通扑通乱跳,完全忘了自己是个有孕的人,才不管什么该不该多思呢,脑子里各种点子乱撞啊,就恨不得现在退下然后去听墙角看看这两个在一起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她仔细留神着两个人的神情,好不容易按捺住心中激动,强迫自己摆出个端庄稳重的模样:“皇上既然提起这事儿,粲画突然想起还未好好感谢嘉婼呢。不如…不如求皇上个恩典,带着嘉婼去吃顿烤乳鸽”生怕人察觉出什么,忙指着自己肚子:“您瞧妾如今这模样,自然不能碰那些东西的。托奴才做总少些心意和贵重在,皇上亲自‘下厨’可是贵重,妾正好把这奖赏借花献佛”。
慕容嘉婼听了这话,起身“奴婢不敢与敏小主相提为姐妹,奴婢只是奉命来传话,小主更打趣奴婢,皇上九五至尊,奴婢就算折寿一辈子也不敢,如今话已然到,奴婢就不打扰皇上和小主休息,奴婢告退”
慕容嘉婼不知为何心里难过,他对我,真的如皇后所说?还是如我所想?心中心思再也藏不住,那股难过竟然露出几分。又不敢让敏姐姐觉察,慕容嘉婼咬着嘴唇等人准。
皇帝听人要的赏竟是吃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这食的倒是简单,可让朕亲自下厨可就为难朕了。何况朕还从未食过,一般都是烤乳猪,哪有食乳鸽的,倒还新鲜。”这边嘉婼言下要走,皇帝想起那日宴会不曾看见人,还想询个一二,这才刚瞧了几眼,怎舍让人去,又见人难过之情就更想询个话。“你且门外等着,朕再同敏嫔说说话,朕随你一道回皇后哪。”
“不烤猪是因为妾烤不熟它,换汤不换料的改成了鸽子”敏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话不就是说自己厨艺不行还爱吃么!可是想想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便也坦然了。嘉婼和皇上那份情收在眼底,突然想到若是以后嘉婼真的为嫔为妃,再遇这种情景又该是哪一般光景。一丝复杂在眼底闪过,敏嫔又换上了笑颜:“皇上还是先去坤宁宫吧,夜里寒气重冻坏的不管是皇上还是嘉婼,妾都心疼”。
慕容嘉婼依了人旨意去外头候着,出来的匆忙,此刻才发现穿得如此单薄,再门口冻得发抖,桔梗过来摩挲双手却也只是心意而已,心里暗暗不爽。
“这么说这食的,粲画更在行,等你那日有空做好了,派人告诉朕,朕亲自来尝尝。”皇帝见人出了门候着,这天冷也确如敏嫔之言。探过身,吻人额,抚着并未出显的小腹低语“那朕改日再来看你俩,多休养。”
敏嫔垂眸间不让他见眼底神色,抚着肚子许久憋出一字:“好”心里叹了一声,只觉莫名酸涩,又添一句:“外面冷,南歌你去把斗篷送去给嘉婼姑娘”抬头欲扬手帮他整好衣衫系上斗篷,最终顿了一下退后一步,笑意不改行礼:“恭送皇上”。
桔梗去接南歌的斗篷,慕容嘉婼自己个儿上前为人系好斗篷,整理衣衫,唯恐人冻着,却也不抬头看人,还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皇帝待人细细整理斗篷之际,怀敏嫔腰轻言“放宽心好好养胎便好,缺什么需要什么告知于朕。”忙止了人行礼,后出了殿外。
殿外宫道。
皇帝见嘉婼在外等着,近前瞧人一脸的不开心。还为其整理衣衫“好了,是谁惹你不开心了?瞧你小脸冻得。”逐下心思一转,“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她侍候着便好。”秉退左右侍奉之人询“想去哪里?”
慕容嘉婼躲开人视线“奴婢不过是一个小小草芥,哪里有不开心,又怎敢不开心?”看其秉退左右,白了人一眼“奴婢怎敢说去哪里,这宫里促都是主子说了算吗?更何况,奴婢不知道想字怎么解”生气的转身往前走去,却又不知去哪。
皇帝见人口气不小,也不善。“你胆子到是越发大起来了,朕的话也当耳边风。”知是耍性子,但今日也不想由着她,本就有些疲惫,多日不见还想等着人好好侍候。人转身向前,也不急于追“你就打算这样侍候朕,这样待朕身边?”
慕容嘉婼听声音人未追上来,心里不开心,却停了步子,转身委屈看着人,快步回到人身边,却也什么都不做,等着人吩咐,“不知皇上有何吩咐?”语气中带着不服,却又待着几分撒娇,眼眶竟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