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蒂丝觉得她大概是全世界最倒霉的人。不然, 为什么那么多个学生,寄生者首领偏偏抓了她回老巢?
这肯定是因为她人太美吧!
当然这是伊蒂丝内心自我安慰的想法,认真说来她觉得应该是看自己不顺眼的人太多。
当时她的后面站着谁来着?那个寄生者怎么会好好的往她那边扑?
伊蒂丝很敏锐, 一开始遇到危险时她没有想那么多, 现在被人抓走关到老巢里, 伊蒂丝觉得自己一时半儿死不掉,这才有闲心回忆之前的场景。
那个寄生者当时她以为是从背后偷袭,现在想想, 倒更像是大力攻击之后收不住力道被惯性带的动作,那他一开始想攻击谁?
伊蒂丝突然不愿意再深想下去了。
她现在所处的环境一片黑暗,从被打晕到清醒过来后她就看不到任何东西, 伊蒂丝猜测她应该是在类似于地牢或者禁闭室的地方。
被寄生者劫持带走——其实这种事非常简单, 简单来说就是她大概率是活不成了。
想到她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妈妈, 再也回不了塔格玛特, 再也见不了她那些重要的人……伊蒂丝的心情就非常不好。这让她不愿意再去回想会让她心情变得更糟的东西。
找人算账什么的,还是等她有命活着出来再说吧。
当伊蒂丝已经想到她的第一百零八种死法的时候,黑暗中突然闪现出一抹光明——准确来说,这房间的门开了。
因为在黑暗中呆了太久,伊蒂丝不适地眯了眯眼睛, 看见房间进了一个白斗篷,就如同在山谷中出现的那群白斗篷一样, 这个唯一的区别是将兜帽放了下来, 伊蒂丝能看见他的脸。
这个长相普通的男人粗辱地将伊蒂丝拉了起来,扯着她往外走。
伊蒂丝蹙了蹙眉, 但是人在屋檐下就得低头, 她只能顺从地被他拽着往前走。
他们来到了一个大厅, 这里有很多白斗篷。
伊蒂丝看着他们的装束, 加上周围的环境,觉得这里很像一个邪/教组织,事实上,将灵魂出卖给亡灵的人类,与邪/教并没有多少区别。
伊蒂丝来到这里的时候,很多人都将目光放到了她身上。
伊蒂丝镇定地任他们看——虽然她心里怕得要死,很想抱着她熟悉的人哭一哭。
不过伊蒂丝觉得,这事最坏的结局就是她死了,区别只是她死得有多惨,对她这样一个多捡了一条命的人来说,好歹应该淡定点,不能显得太怂逼。
“她就是你这趟出去唯一的收获?”坐在最上面的威严男子说。
伊蒂丝看他的装束和位置,觉得这人应该是寄生者们真正的头头。
挟持伊蒂丝逃跑的那个寄生者脸上闪过一丝羞耻,但他却开口为自己辩解,也必须要为自己辩解:
“首领,王室那边给的消息并不准确,威布伦斯那边肯定是一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行动计划,甚至那些学生都是诱饵,就是为了引我们过去!”
说着他脸上露出一抹愤恨,“说不定王室就是故意的,他们和威布伦斯这边的人配合,故意透露虚假消息,让我们落入陷阱!”
“首领,我看王室以后是不能合作了啊!”
“至于他们先前承诺的什么,等王室集权之后会划分给我们一块领地,现在看来也都是假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兑现承诺?”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看起来是有满肚子的冤屈与愤恨。
伊蒂丝缩在下面的角落中,此时是满肚子的震惊,这个寄生者的话透露了不得了的信息,原来这次他们的位置信息是王室透露给寄生者的?
而且听他这意思,王室不是第一次与寄生者合作了吧?
还有什么,“给寄生者划分领地”,王室这种许诺都敢作为筹码吗?
伊蒂丝在内心消化这些消息,而坐在上面的寄生者头领似乎也因为这番话陷入沉默,几分钟后,他一针见血道:
“可当初拍胸脯,坚持要带队说是能将人类的精英学生一网打尽的人,不是你自己吗?”
下面的白斗篷顿时卡壳,半晌,他颓然地垂下头,说:
“我愿意接受这次任务失败的所有惩罚。”
寄生者头领身子后倾,靠在椅子上,嗯了一声。
白斗篷像是依然有些不甘心,他像是想到什么,目光转向伊蒂丝,忽然指着她说。
“首领,我掳来的这个人并不是完全没有价值的!”
见话题又引到她的身上,伊蒂丝在心里喊了句糟。
“他似乎和人类恶魔有非同一般的关系,人类恶魔对她非常在意。”
寄生者头领点头,双手交叠,缓声说:
“就算是这样,她能有什么用?”
寄生者顿时卡了壳,似乎一时也想不到伊蒂丝的作用。他想了半天,才吭哧一句,“至少我们可以利用她去坑杀人类恶魔。”
寄生者头领依然点头,“怎么坑杀呢?”
白斗篷被问得也有些紧张起来,一时没想清楚,脱口而出,“等人类恶魔来救她!”
伊蒂丝:……
你吭哧了半天就想了这么个答案,本小姐就这么不中用?
伊蒂丝觉得她受到了深深的冒犯。
白斗篷说完就后悔,似乎他自己也觉得这个说法十分可笑。
底下有其他人终于看不过去,嘲笑他:
“贵族们自私自利都刻到了骨子里,你把这个女孩抓到营地,那些人也只会当她死了,哪会愿意到我们的大本营来救她!”
“是啊,这不搞笑么!”
“你太高看贵族们的善良了。”
这些寄生者言语十分讽刺,伊蒂丝敏锐地听出,这种讽刺不仅仅是针对一开始的白斗篷,更多的是针对贵族本身。
伊蒂丝心里推测,在没有成为寄生者前,这些人估计也不是贵族吧!
哪怕他们现在改信仰为亡灵,有些东西也是摆脱不掉的。
寄生者头领显然也并不认为那个人类恶魔能过来救这个女孩。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这个女孩能产生多大用处,就算有细微的一些,可这个作用相对于他们这次的损失来说也是微不足道的。
所以说,在寄生者头领心中,伊蒂丝的结局早已经注定。
他看了旁边的人一眼,冷漠地说:
“处理了吧!”
轻描淡写间似乎宣告了伊蒂丝的死亡。
那人说了声是,就朝伊蒂丝的方向走来。伊蒂丝往后退了退,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死亡的接近。
她握紧拳头,突然喊了一声:
“等等。”
她抬眸,纯净的蓝眼睛与坐在最高处的男人对视:
“我的作用或许比你们想得大。”
寄生者首领没说话,但是也没有再继续叫人把她拖走处理。
伊蒂丝稍微松了口气,心想这大概就是她最后辩驳的机会了。
深吸一口气,伊蒂丝镇定开口:
“我是维尔利侯爵唯一的女儿,是维尔利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
“我的未婚夫,也就是你们口中的人类恶魔,是克拉克家族唯一的孩子。”
“维尔利是八大侯爵之一,在议院有投票权,克拉克家族就更不用我说了,你们也知道。”
“维尔利与克拉克联合在一起能在艾斯达拉产生多大影响你们应该比我想得清楚。”
“留下我,就算一时派不上用场,也比直接杀了我好。”
大厅有些安静,那些寄生者大概想不到这个人类女孩竟然会为自己辩驳。
寄生者头领如鹰一般的目光尖锐地看向伊蒂丝:
“你不想死,你的说法只是为自己保命。”
结果伊蒂丝坦诚点头:
“我当然不想死,我将这些说给你听也的确是想你改变主意,不再杀我。”
“可你完全可以去调查,我说的东西百分百真实,没有一点虚假捏造。”
“我的命捏在你手上,你完全可以凭借我刚才说的东西去衡量到底是杀了我用处大,还是留下我用处大。”
寄生者首领沉吟,结果他右手边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开口:
“我觉得这个人类小姑娘说得挺有道理。”
他轻笑一声,“看起来是个聪明的,留着一个聪明的人类大贵族,总能是有点用处的。”
这男子似乎非常受寄生者首领的看重,本来寄生者首领还有点迟疑,可一听到这个男子说话,他就点头:“好吧,那就留着这个小姑娘的命。”
伊蒂丝忍不住朝那个为自己说话的男子看去。
一眼,她就蹙起眉。这男子给人的感觉相当奇怪。
他不说话时存在感极弱,可当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又能感到极强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甚至比寄生者首领的还要强。
伊蒂丝对某些方面非常敏锐,她总觉得,这个男子身上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男子似乎对这场会议失去了兴趣,他朝首领点了点头,转身似乎是想离开大厅,路过伊蒂丝的时候,伊蒂丝身体一僵。
而这边,男子也已经走了过去。
伊蒂丝垂眸,没有人能看清她此时的表情。
寄生者首领似乎也觉得乏味,他摆摆手,“将她关在地牢里。”
伊蒂丝被带下去了。
和之前完全黑暗的房间不同,地牢显得更加阴暗潮湿。
伊蒂丝还想着他们会不会拿个锁链镣铐什么的给她拷上,万幸没有。
他们只是将她关起来。
伊蒂丝抱膝缩在墙角,苦中作乐地想,这下可真的成为阶下囚了。
寄生者大概真的想好好养着她,以期未来有一天能派上大用场,竟然一日三餐按时给她送饭。
伊蒂丝一直被精细养着,这会儿也不嫌弃饭食粗糙。比起味道什么的,保住小命要紧。
她靠在墙壁上,看着这个昏暗潮湿的地牢,并没有慌乱害怕到无助的程度。
地牢顶部的悬窗投下一缕轻纱般的月光。伊蒂丝看着昏暗中唯一一抹亮,心中有着平静的等待。
可她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直到又过了一天——
晚上地牢外面的门被打开,熟悉的白斗篷进来给她送饭。白斗篷抬头,月色下,那张笼罩在阴影中的脸是那样刻骨铭心。
“我来了,伊蒂丝。”那个白斗篷说。
在生死中几度徘徊都没哭的伊蒂丝此时却眼一酸,终于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