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视一笑,詹星若道“已经谈拢了。即刻启程吧。”
“那,价钱方面,顾老板怎么说?”无争问。
“他没有要。”
“没要?”无争有些难以置信。“没要是什么意思?帮我们?”
“大概吧。”詹星若道,“是帮我们,不要钱,也不意味着没有条件。”
“那顾老板开了什么条件?我现在就派人去办。”
詹星若看看无争,如古井一般的眼眸中荡起些许无奈的涟漪。
“顾老板的条件,是我。”
房间里忽然静了,大雪卷着风,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要你……干什么?”
“……”詹星若感觉耳朵已经开始发烫,这句话实在难以在无争面前开口,却又不得不向无争坦白,“留在天关一天。”
他自幼就在无争身边,深深地知道,无争心里的天平,重的一头始终倾向于天下,儿女私情,太难启齿。
“你同意了?”
“嗯。”詹星若点头。
“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太子,我在天关和月渚之间来回两次,那就要二十日,二十日,多少条人命?”
他望着无争,没再将话说下去。
自那年灯谜会,詹星若见过一次小太子。小太子对他说,“你这么聪明,将来想不想来朝中做官?”
詹星若摇摇头,道“我父亲说,要我以天下为己任,读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小太子笑,“你懂的真多,但是平天下是只有皇帝才能做的事。”
詹星若眨着眼睛看着小太子,有点受挫。
小太子一笑,牵起詹星若的手,“这样吧,你好好读书,将来我当了皇帝,破例让你和我一起平天下。”
詹星若看了看他,高兴地一点头。
岁月在刀光剑影中将过往的回忆一点点抽丝剥茧,最后只留下最坚强的那一点,那一点是所有后来的开始,是所有感情的归宿。
“顾老板不过想与我探讨一下琴艺。”詹星若又道,“我们快些起程吧。”那双眼睛又变回了往常,古井无波。
“好。”无争点点头。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雪也比往年大。
顾情披着厚厚狐裘,让陆忘遥安排了一支车队,等詹星若进到天关的时候,顾情和车队已经等候了有一阵子,顾情的睫毛上挂了一层薄薄的霜,加上他本身肤色偏白,黑色的狐裘映衬下,整个人倒多了几分精致。詹星若的马车刚一到,顾情就下车迎接,在詹星若撩开车帘时伸出了手。
透过车帘的流苏,詹星若看到了那只为他伸出的手,几片雪花融化在他的掌心,那手骨节分明,舒展着。
“军师快去我府内休息,剩下的我来就行了。”顾情轻声道。
詹星若还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搭在他的手上,却想起了数日之前,顾情握住他的那一刻。顾情说“我是商人,只相信握得住的东西。”詹星若不知为何忽然想起这句话,他的脸上再没流露出其他情绪,只是跟着顾府的家丁朝顾府走去。
顾情收回手,兀自握了握,摇头一笑。
这一天的奔波,是顾情自愿的,不过这自愿却遭到了陆忘遥的强烈反对,陆忘遥从小和顾情一起长大,顾情有个老毛病,就是肺不好,吹点风就犯病,有一次盐场出了问题,顾情赶去江北看盐场,吹了两天的海风,回来一病不起,陆忘遥喂顾情喝药的时候,看着顾情一喝就皱着眉半天不说话,他就自己尝了尝一口,苦得陆忘遥差点没把胃吐出来。
所以后来顾情一跑到有风的地方忙,顾府上上下下就手忙脚乱地把药都准备出来,他一生病,整个顾府的事就全堆在了陆忘遥一个人身上,平时虽说顾情给他的工作杂了点,不过好在不用动什么脑子。反倒是顾情自己的那份,又费体力又费心。
不过这也只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陆忘遥曾无数次地看着顾情咳嗽严重得直接吐血。
多年的兄弟,陆忘遥也心疼啊。
但是这次怎么都拦不住,顾情说了,天关的路不好走,雪大容易迷路,再说军师对商道不熟悉,还是他来吧。陆忘遥实在是拗不过他,只得去备药了。顾情临出发的时候,陆忘遥还感叹,自己将来娶媳妇过门,就要娶一个顾情这样的,有一千个理由不讲理地对自己好的。
顾情这老病也是对得起陆忘遥熬的药。别说晚上回来的时候咳嗽个不停,其实早在外面办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不行了,整个下午顾情基本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