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一口气算完了三道题后,沈砚听到了前来寻找他的叶英的呼声,他一激动便忘了抹除痕迹便跑了开,虽然等他回过神来便立刻反身回去查看,可是已经被抹平了沙土证明方才绝对有人看到过了他的演算。
虽然沈砚也无法肯定对方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破坏掉他的演算过程的,但是为了防止引人注目,保险起见,沈砚与叶英当即决定离开雅典,这才有了方才韦伯看到的那一幕。不过,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总是事与愿违……
第160章神爱世人二十
德姆莱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像被猪油蒙了眼睛一样做出那种令雅典蒙羞的事情,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他只能追悔莫及,毕竟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也无法令时间倒转——他竟然在雅典学院行偷窃之事,他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德姆莱特不愿回忆自己犯下的罪行,但是当他被愤怒的学者们一遍遍质问时,他却不由想起了今天早上看到的那一幕……
自从雅典学院建立,无数的天才学者涌入其中,他曾认为自己即使不是雅典最聪明的人至少也能排得上前五,然而……短短数日的探讨学习足以令他认识到自己的浅薄与无知。这里多得是比他更聪慧的人、这里多得是比他更出色的天才、这里多得是比他更有学识的人——他在这里泯然众人,莫说前五,只怕连前五十都排不上号。
这对德姆莱特的打击不可谓不打,但他也知道这是极为难得的学习机会,因为在此之前从未有人想到过建立这么一所学院将大家聚集在一起,像训练武艺一样学习知识。柏拉图就像是冬日的太阳,一下子为他们照破了眼前的迷雾。如果说从前他们学习时总觉得有一座大山挡在他们面前,那么现在柏拉图搬开了这座山,让他们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平原。
所以德姆莱特虽然嫉妒、不安,但他仍然万分珍惜每一个学习的机会。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依旧坚持自己的天赋并不弱于任何人,他坚定的认为他只是需要多一点点时间就可以赶上甚至超越那些学识在他之上的学者——只要他永远不放过任何一个新的知识。
毕竟据他所知,年龄比他小的人学识都不如他,学识比他更广博的人除了亚里士多德都比他大至少十岁以上。这更是令他多出了许多信心,也使得每天都保持着去查看问题栏的习惯——当然其他人也会去看,只不过他们喜欢每天放学后回家时顺路看一眼,而他为了比别人更早的学习到新知识始终保持着一日两次查看的习惯。
而努力的人总是幸运的,今天一早在上课之前大家都聚在一起讨论前日的疑惑时,德姆莱特左听右听都是自己熟悉的知识,无趣之下决定提前去查看一下问题栏,而还未等他走近,便看到了那道蹲在地上,捉着一根树枝在沙土上不断写写画画的身影,而从他不时抬头望向问题栏的动作上可以看出——他正在解答问题栏上的问题。
虽然他看得出那人身上的衣物并不名贵,甚至从他身上挂着的大大小小的口袋上可以猜出他甚至不是学者而是游商什么的,但是对方眼中的自信与脸上投入的神色却令德姆莱特不由为之驻足——或许他真的能够解决那些已经挂在上面好几天依旧没有人能够解答的问题!没由来的,他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
鬼使神差的,德姆莱特裹足不前,他站在石阶上,借着树木的遮挡,将目光投向了沙土上的字迹……仅仅浏览了不到十秒,德姆莱特便已经惊觉对方在几何上的造诣绝对在他之上!无论是那三道精妙绝伦的线条构架出来的标定法,还是那简洁而明了的计算公式,都让德姆莱特意乱神迷、沉醉其中。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德姆莱特发现他手中的羊皮卷上已经密密麻麻地抄写满了对方写下的作图与计算过程。德姆莱特的呼吸不由一滞,这可不是一个正直的学者应该做的事情。可是德姆莱特看着那道向不远处的吟游诗人同伴奔去的游商的背影,他的内心被妒忌的怒火充满——明明有那样的天赋却不知珍惜,竟然自甘堕落去做一名游商!
既然他真的是一名游商,那么这些精妙绝伦的作图方法与公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为世人所知,甚至它们会随着他被淹没在人潮之中——既然他没想过让它们面世,那就让他将它们带到这个世上吧!只需要抹平那些沙土上的痕迹,他就可以将这一切据为己有,他就可以成为它们的“创造者”!整个雅典学院都将传颂他的名……
德姆莱特的行动再一次快过了他的大脑。他飞速上前抹平了沙土,甚至顺手再次掰断了树枝将它们远远投入湖中,然后抱着他记录下来的羊皮卷仓皇地逃离了现场——那不过是一个游商,他很快就会离开雅典,他永远不会发现他做过什么!
德姆莱特沉浸于自己的幻想之中,可是盗窃他人的知识的恐惧又令他抑制不住地浑身发抖,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就好像发了什么急症一样。他再三拒绝前来询问的同学帮助,手忙脚乱地想要赶在上课之前将自己手中的羊皮卷藏起来等到合适的时间再使用它们,然而越是忙越是乱。
他的手总是不住的颤抖,使他将自己怀中的东西拉得一团糟,眼看着上课的时间越来越近,德姆莱特一着急竟是将手中紧攥的羊皮卷抖了出去。被抖落出去的羊皮卷自然而然地摊开来,德姆莱特的呼吸猛然一滞,连忙扑上去捡,却只见一只宽大的手掌在他之前捡起了它。
“这是你的?小心些,不要再把它……”捡到羊皮卷的正是前来授课的柏拉图。
柏拉图原想将手中的羊皮卷还给这个冒失的青年,然而只是一瞥,他的眼睛就再也无法从那张精妙的图画上移开了:“这是你解出来的?!”他匆匆扫过上面的计算,立刻便认出了其中两道正是他提出的问题,而另一道则是他与亚里士多德最近都在研究的难题。
因为他自己也在研究的缘故,所以他一眼便可以确定对方的思路没有任何错漏,甚至论简洁程度尤在他与亚里士多德演算的过程之上。柏拉图递到一半的手不由收了回来——他现在有点不舍得将这张羊皮卷递回去了。他不好意抢学生的东西,只得掩饰着招手将身后的亚里士多德叫了过来,指了指羊皮卷示意他看那道他们正在研究的问题。
亚里士多德一看之下也不由为之惊叹,连声赞叹:“太妙了!这真是天才的方法!这些真的都是你想到的吗?”
面对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的一再追问,听着他们不断的赞叹,德姆莱特心中的火焰瞬间焚尽了他的理智,他脱口而出:“是的,这都是我想出来的!”
他急切的反应反而让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冷静了下来。柏拉图不由微微皱眉,只觉得他的学识与他的修养并不匹配,然而亚里士多德却已是竖起了眉毛——他是一个相信感觉的人,他能够从这些简明的公式中看到一个伟大的灵魂,而不是这样一个宛如像被火燎到了尾巴而胡乱冲撞的公牛一样的人。
“这真的是你研究出来的吗?”亚里士多德沉下脸再次询问道。
德姆莱特被问得面色大变,额头上的冷汗像下雨一样。但他知道他现在如果承认自己说谎他就完了——“是的,是我!”他嘴硬道。但是他所有无法自控的肢体动作仿佛都在说不。
这次不仅仅是亚里士多德,柏拉图和周围的学者们也都看出了端倪,众人顿时议论纷纷。亚里士多德更是为之冷笑,他并不比德姆莱特年长多少,也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亚里士多德当即掏出纸笔,简单浏览了一遍羊皮卷上的内容旋即写下了一道题摆在德姆莱特面前——“来,用你研究出来的方法解出他,否则我有理由怀疑你盗窃了他人的知识。”
在雅典盗窃可是要上法庭审判的,即使他是雅典的公民也必须受到法律的制裁。德姆莱特的脸色不由更白了,但他仍是硬着头皮接下了亚里士多德递来的纸笔——他曾看着沈砚完成了整个演算过程,虽然还未完全吃透沈砚所列下的公式与理论但是他的思路他还是能够大概记下的。
为了自己的名誉,德姆莱特不得不硬着头皮依照自己的记忆向下计算,只要他能够算出来亚里士多德的指控就无法成立,无论他们再怎么怀疑他他们都将失去证据——然而数学这门学科无论哪一个分支都有同一个特点,那就是即使你知道了思路你也不一定能够算出结果,况且德姆莱特本来就连思路就一知半解,于是他毫无意外的失败了。
德姆莱特看着面前再也进行不下去的计算面色惨白,他知道,他完了!
“哼!”亚里士多德冷哼一声,目光不善地再度询问道:“你是从哪里偷来的这些成果?你知道你是在扼杀几何的未来吗?你这罪人还不快点坦白它们的来历以期待它们的主人能够宽恕你的罪行!”
柏拉图叹息一声也规劝道:“德姆莱特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但是急切的功利蒙蔽了你的眼睛,这不是一个出色的学者应该有的思想——说出它们的来历吧,唯有这样才能稍微减轻你的罪孽。他的知识将是世界的瑰宝,为了几何的发展,为了雅典的繁荣,孩子,坦白吧。”
德姆莱特的心中悔恨、恐惧与嫉妒交织不休,然而最终的最终还是悔恨占据了上风——“好吧,我说……”
虽然德姆莱特并不认识沈砚也不知晓他的姓名,然而外乡人、游商种种的特点已经足以帮助他们缩小寻找的范围——再加上雅典学院中的学者们大多拥有不俗的人脉与身份,于是不多时他们便已经锁定了目标,并匆匆向沈砚等人下榻的旅店赶去。
沈砚也没有想到这些学者们竟然会对寻找他的踪迹爆发出那么大的热情,所以当没有足够重视这次疏漏的沈砚几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恰好遇上了堵上门的雅典学院众人。被众人压在中间的德姆莱特一眼便认出了沈砚,当即指着他喊道:“就是他!”
沈砚被突如其来地呼喊声吓了一跳,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被一群人围在了中间,就连叶英和韦伯一时不察也一下子被挤到了人群外,沈砚吓得连连后退,连声道:“等一下!等一下!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