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为他的离开安排了一条显眼的影子。

这就是他欲盖弥彰维持下的婚姻,可能仅仅一句话,就能把这些天的融洽都驱散,只剩下锋利的现实——

他们从未和解,只是用自己的方式而坚持。

丁汀在沙发上等来了兰欣。

她挎着包,急匆匆按照讯息上的地址找来,一身皮衣沾满了寒冬的露水。

精致的发型也因此而微微散乱,看得出急切。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她放下丁汀递来的水杯,一颗心七上八下,“慕言从来没跟我们提起过,说你搬来家属院只是为了工作方便,你爸爸知道后快气死了,要不是我拦着,估计今天就要打去均桂园了。”

像世逸这种企业,总裁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众人所注目,如果他离婚了,必须要上报整个董事会,到时候免不了要成为财经新闻的头版。

穆润峰把集团看得比自己命都重要,知道两人密谋离婚,不气急攻心才怪。

“您也知道,我和慕言一直以来都只是联姻而已,”丁汀垂着头,声音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没有感情基础的相处总会产生各种矛盾,有些可以化解,有些……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兰欣大半生单纯,对这些复杂的心情完全理解不了。

她对丁汀是当女儿看待的,自然也不希望家庭关系破裂,况且她那个儿子,分明就是在乎她的紧,又怎会贸然离婚呢?

“妈妈无权干涉你的决定,但是有些事情眼见不一定为实,”她握住丁汀的手,被那份冰凉吓到,“也许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还有回旋的余地呢?离婚毕竟是件太大的事情,你要想想好啊。”

就是因为大家总也想不好,才会被时间推到了这番田地。

感情本来就是一个滚轮,如果不努力控制好方向,早晚都会去错目的。

丁汀笑得比哭都难看,“妈,对不起啊,枉费你对我这么好,只是我才二十六岁,我想趁自己还有力气,折腾出个对错来。”

这时的丁汀,让兰欣想起了三年前的初次见面。

那时丁建州刚刚去世,她穿着白色棉布裙出现在众人面前,对每个参加葬礼的人深深鞠躬。

那时候,她是如此的清冷和寂寞。

一如现在。

-

送走兰欣,房子重归安静。

明明是无所事事的一天,却因为争吵而变得漫长难熬。

丁汀蜷缩在床上,看着窗外半个月亮。

她和慕言没有做过财产公证,如果真的要起草离婚协议,董事会那边肯定要天翻地覆一番。

到时候满城风雨,每个人都会知道,她从慕太太的位置下来了。

而想要取而代之的人实在太多,无论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慕言那个人,都实在太有诱惑力。

翻来覆去夜不能寐,她也顾不得现在的时间,只能给邵卿打电话诉苦。

电话响了好多声都没人接。

也许是为了孩子所以静音了,丁汀抱着双腿,觉得自己活得未免太过失败,守不住老公,还交不到朋友。

这种时候,连个倾诉对象都找不到。

她烦得无聊,起身套了件大衣出门找酒喝,节假日哪都会放假,只有酒吧不会。

大学城美食街后面还藏了条胡同,就是这个城市里著名的酒吧胡同,因为开在大学附近,监管严格,干净得很。

挑了家最知名的进去,她坐在吧台讨酒喝,“长岛冰茶。”

调酒师闻言抬头望了一眼,看见她熟门熟路的样子,像是个识货的,应该不至于当饮料喝。

毕竟也是被学生们坑怕了,好多孩子都分不清“长岛冰茶”到底是酒还是茶,喝大了越界了,家长老师的都集体来声讨。

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后来他们也就学乖了,看着那种懵懂不更事的,一般是不卖的。

犹豫了很久,他终于做好了推给她。

丁汀愁容满面,虽然想着要借酒消愁,但她心底跟明镜似的,今晚要是醉了,还真没人来领她了。

以后,就都要依靠她自己了。

端着酒杯小小抿了口,肩膀立马被人拍了下。

她看了左边看右边,才对上那双满是调侃的眼睛。

“冤家路窄啊,这种地方都能碰见你,”朱曼颜大喇喇坐在旁边,冲调酒师敲了敲桌子,对方心领神会,低着头去忙了,“怎么,夫妻感情不好,出来借酒消愁啊,小心愁更愁。”

风凉话她说的开心,丁汀竟然听得也开心。

这时候,吵吵嘴,总比那些虚与委蛇看笑话的嘴脸要令人好受。

她晃了下杯子,“你呢?失恋了来这艳遇啊,都是些学生,老牛吃嫩草也收敛些。”

“呲,再怎么说我还是个单身贵族,你这种已婚妇女凭什么笑话我?”朱曼颜不遑多让,手挥了一圈,“你问问这满场子的人,谁是结了婚的?”

好像还真没有。

结了婚的女人,有家人陪伴,有孩子照顾,哪有时间来这里贪杯。

想起了孩子,丁汀眸中瞬间暗淡。

就是因为她和慕言之间,本来就没有任何牵绊,所以才能分的这么轻易。

不知是上天的安排还是有人刻意为之,但是在她眼里,都足以让这段走到尽头的婚姻变得更加寡淡。

“可我马上就要离婚了。”

-

“你也太不争气了,当年打败了我坐上慕太太的宝座,你居然只守了两年零四个月?”朱曼颜杯子“砰”地往卓在上一拍,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这样让我很难输得心服口服。”

结婚又不是马拉松,丁汀嘟囔着翻她白眼。

“我从来没想过跟你争,慕言当初选择我可能只是在朱家和木材公司平衡利弊后的选择,联姻这种事,哪分输赢呢。”

她长发披散在颈后,大衣脱掉后,里面是一件浅灰色高领毛衣。

不管坐在哪儿,都是一幅美好的风景。

朱曼颜听完她的长篇大论,抱着沉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其实你这人就是个硬柿子皮软柿子心,思想天真的不像话,上学那会儿就是,每次参加宴会都有人跟我说你特清高,见人爱答不理,一双眼睛就像猫似的,看谁都有点不屑。但后来我发现了,你是就是追不上时尚潮流,怕跟别人说话露了怯,所以假装高冷而已。”

被多年竞争对手戳破软肋,丁汀眼神闪躲,“这跟我离婚有关系吗?我又没找你算命,突然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又续了杯酒,朱曼颜酒量比她好太多,毕竟是天天应酬换来的。

“就是因为你这种性格,才让你做事变得犹豫而矛盾,婚姻这种东西其实很简单,过得好就过,过不好就离,离完了发现更不开心,没关系,还能复合,没必要在这借酒消愁。”

“有时间,你倒不如想想,如果你真的这么爱慕言,要怎么解决两人之间的问题?”

酒杯相碰,丁汀以为自己醉了,竟然觉得这番话居然很有道理。

她在这伤春悲秋让别人看笑话,结果连离婚协议的影子都没看到,慕言走的时候一没答应二没拒绝,怎么她就认为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呢?

从来没想过,终有一天,她还要靠着老对手来帮忙心理疏导。

朱曼颜又喝完一杯。

刚抬眼想说些什么,便看见丁汀脸颊红扑扑,笑得满脸傻气,一副“我要成为你可爱的芭比娃娃”的样子。

还真被她说中了,这姑娘从来都是个色厉内荏的,嘴皮子打仗有两把刷子,高傲人设都是假象,实际就是个被人保护太好的布娃娃。

没想到慕言居然好这口。

她不自然地推了丁汀一把,“你别这傻样看着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谢谢你哦,你真是个好人,本来我今晚很孤单的,”丁汀趴在桌上,清冷长相中透着股憨气,“是你让我恍然大悟,豁然开朗,如沐春风……”

“闭嘴吧你,当老师当上瘾了,课外也不忘老本行啊你,”朱曼颜嫌弃地扒拉开她的手,然后起身想把她拽起来,“你家住哪儿啊,我给你送回去。”

丁汀这次真的没有醉,她只是太感动了而已。

证据就是,她清清楚楚看见了手机屏幕上的一行字,像是有只毛笔,在她脑海里一笔一划地刻上去。

[慕言:明天来公司,商量离婚协议的具体条例。]

第49章

元旦后第一天工作日,城东立交桥堵得寸步难行,司机放着城市音乐电台,里面播来放去,好巧不巧都是些撕心裂肺的悲伤情歌。

丁汀揣着手坐在后面,望着窗外一簇簇风景出神。

在缓慢地速度中,司机正在没话找话,也许是想排遣这份狭小空间里的无聊。

“我看您的订单定位在世逸集团,您是在那里工作吗?现在去晚了些吧,他们不都是九点上班么?”

司机嚼着口香糖,手指有一搭无一搭在方向盘上敲着。

他从后视镜可以看见这位女乘客姣好的面容,巴掌大的脸透着股文艺气息,长发微卷搭在肩膀上,是令人羡慕的密度。

可惜有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气质,反应还有些迟钝。

只见她眼神一错不错继续看着窗外,过了很久,久到司机已经撇着嘴放弃等待答案。

丁汀才缓慢地开口道,“不,我是去见……我老公的。”

“嚯,那可好了,总部工作工资都贼高,”司机这才笑眯了眼,继续寒暄,“我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要不也想进那大楼看看,肯定很漂亮。”

丁汀抿嘴笑了下,没有继续搭腔。

纵使再没有眼力见的人,都能看出她现在心情极度不佳,带这种瘫软无力的衰败。

车子稳稳停在世逸大楼已经接近中午,丁汀想了下,直接打电话给赵西。

“我在公司一楼大厅等你,可以麻烦来接我一下吗?”

前台接待又是生面孔,丁汀现在已经分不出心力向别人证明自己的身份,反正很快,她将要彻底摘掉慕太太这个名头了。

又何必在最后关头,让多余的人看见笑话。

赵西很快就来了,他是慕言身旁的一把手,公司上下谁人不识,见到他都是要侧目看两眼,甚至主动上前问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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