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扑进人怀里,双手还抱住了对方的腰,感受着对方强有力的心跳以及身上沾染的药香,不知为何,贺星的脑子里,楚辞的身形突然就有了轮廓。
见贺星有些晃神,似是因为抱了自己的缘故,定住身形后的楚辞有些赧然的一边拖着贺星一边问:“你怎么样?”
暖暖的呼吸从耳旁扫过,意识到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贺星连忙松开了扣着人腰侧的双手,往后退了一步,“不...不好意思啊。”
“刚才蹲久了,脚有些麻,我有没有撞到你?”
大楚的男子历来以柔弱娇小为美,楚辞能伪装女子这么些年没被发现,除了在装女人一事上下了功夫外,更有的就是他的身形外貌。
相较于正常男子的纤腰柔弱,他不仅身高上高出一大截,就连体型,也和纤细挨不上边,除此之外,他的容貌,没有传统的白皙与柔和,更多的是棱角分明以及张扬凌厉。
搁那一杵,任谁也不会觉得这人会是位郎君。
这也是两人从沙滩上被玉家夫郎就回家后,玉家夫郎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楚辞是男子原因所在。
二人之前不是没有贴身接触过,毕竟贺星都背过那么多次了,可如今心境有了一些变化,再被人面对面抱住,这感觉却是有些不一样了。
面对贺星的询问,楚辞目光瞥向了地上,“没......”
未免尴尬,他旋即改口问:“你在算什么账算了这么久?”
贺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答应了帮秦姐做生意,刚算了一下前期的投入。”
“你来的正巧,我问你些事。”
楚辞点了点头,“你问。”
“都说大楚男儿爱美,现在的市面上,男子对于打扮自己,会在哪些方面费力呢?”
商少秦自己倒腾了许多产业,最后名下还有一家自己爹生前给她的珠钗铺子没有倒闭。这毕竟也算是她唯一营业的铺子了,所以这边出来查看市场的时候,碰巧遇到了不错的珍珠,便寻思着买一些回去,充实下店面。
关于商少秦收购的珍珠,贺星在船上的时候,就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此处暂且不再赘述。
不过,既然商少秦手中还有门店,又是搞珠钗首饰的,而这一类的客户群体在大楚针对的又是男子,所以贺星才会突然问楚辞这么一个问题。
虽然珍珠运回去稍稍的运作一下多半能赚钱,但她们不能只在珍珠这一个东西上吊死,必然要朝其他的地方发展,甚至做大,才能赚更多的钱。
楚辞打小没怎么打扮过自己,但深处宫廷,却也见识过许多侍君为了争宠在身上花费的功夫。
他略微思忖了一下,回道:“儿郎们爱美,费力的地方可以从头算到脚。”
“发油、熏香、衣裙、绣鞋、配饰、脂粉......”
这些听起来,似乎就是贺星认识中女子的性转。
在现代,女人的钱比较好赚,那么在大楚,男子的钱应该也是差不多。
贺星稍加思索,“这里面,你能否把你知道的现在最时兴的代表予我介绍介绍?”
楚辞知道的其实不多,毕竟他每日的时间,都花在了政务之上,不过,贺星既然想知道,他便把自己了解到的都尽数的道了出来。
末了,楚辞想了想还是补充道:“...以上这些东西,兴起要么是物品真的效果极好,要么便是哪家有名望的公子穿戴好看,引起效仿,若要单纯的靠自己努力,你便需要有数位能工巧匠。”
“然而,手艺格外出彩的匠人,极大可能会被当地举荐,散户成为宫匠,大户则成为御用商户,比如江南的官窑谢家,便是世代为皇家提供瓷器。此间能够让你挖掘的能工巧匠或许不多,便是有,极大可能早被别的商户或者世家大族挖去,是以你若想在这些地方做的出彩,便需要额外费些功夫。”
楚辞的这话,说的十分委婉。
匠人们的手艺几乎都是世代相传,鲜少会传给外人,技巧垄断之后,每个行业能够出彩的人便不多,且一般能引领时兴的商户,规模不可能小,若是没有家族底蕴,几乎很难在市面上找到出彩的艺人。
听完楚辞的话,贺星沉吟了片刻。
她先前确实没怎么注意到这一点,但人这么一说,她却也渐渐有了别的思路,这么一想,贺星便冲楚辞笑道:“谢谢你这番提醒。”
“你这可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隔着纱帘,楚辞回道:“也没帮着你什么。”
他紧接着便问:“你这是打算从商?”
贺星点了点头,“不出意外,应该是了。”
楚辞有些疑惑了,“我看你许多见底都不错,也能识字,为何不从文走仕途?”
识字是先前从地上贺星写写画画的地面上看出来的。
贺星笑着回:“你也知道我记不得许多事,连自己的身份这关都过不去,如何从文?”
“也不怕你笑话,我这人没别的喜好,就喜欢赚钱来着。”
“怕是小时候穷怕了,这才对赚钱一事格外的喜欢。”
贺星决心从商,这是楚辞没有想到的。
依他来看,贺星有才干,若是入朝做了官,在改革新政的措施上,或许她会是一个十分好用的帮手。
可贺星志不在此,他也不好强求。
这样的人,便是不能入朝,其他地方也不会埋没她的光芒。
而他,或许也可以利用一下这一点。
看着身前嘴角还挂着笑的某人,楚辞斟酌道:“老话说,物以稀为贵,你既想着做生意,可想过将南北的东西进行倒卖?我听说,江南的一些瓷器,在长安能卖出许多高价。”
听完楚辞的话,贺星笑道:“这怎会没想过。”
“只是,南北货物倒卖这里面的水有些深,在了解过后,我决定先暂时搁置一下。”
楚辞闻言,眉头皱了皱,“此话怎讲?”
贺星可能不知道,她的这番话,其实正巧说到了楚辞想要了解的点上。
他这边之所以单独南下,一是为了避开众官员,真实了解沿海地区的经济情况。每年朝廷收起的赋税中,海地周围都不多,可沿海所产的珍珠珊瑚等物明明被内地推崇至极。何故税收会收不上去?
这里面,是否是有人兀自克扣?若真有贪腐,只求财便罢了,怕就怕,这些钱财,拿去做了其他的事。
他一来要了解原因,二也是在考虑,若这里面没有人为,是否要开放这些港口,大楚的经济沉闷已久,也是时候需要改革了。
听着人问,贺星便将自己这两日了解到的情况慢慢告诉楚辞。
“首先,南北货物运输,有些东西不能长时间保存,比如南方和北方特产的水果,在生鲜时蔬这一方面,货运就得率先排除。”
“其次,便是交通,虽然陆地上有官道,但大楚地域辽阔,城镇之间的距离并不小,南北运输,往往需要极长的时间,若是运气不好,遇到山匪流民,所带货物很可能还会被洗劫一空,人也很可能遭遇危险。”
商少秦的第一批货物,就是这样没得。
“再来,这南北运输的路,对新手极不友好,山匪们对常年走着的商车,不会劫掠,估摸着是早就打好了关系,亦或者,这批山匪,本就是这些老的商家特意养在山里的走狗,专门打击新的竞争对手,而想要把南北的官道打点好,秦姐问过了,少说也要三十万两银子。”
“三十万?”楚辞微惊。
“很不可思议对吧?这还只是一个商户。”贺星笑,“是不是想问沿途的官府怎会不管?”
贺星开口前,楚辞正打算问,可人这么一说,他反倒是反应过来了。
他放在桌下的手渐渐紧在了一起。
贺星没听见人回话,浅浅一笑,“想必你也猜到是什么原因了。”
“对手打压,官商匪三家勾结,寻常商户,想要南北走货,谈何容易。”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这些陆路,基本就被一批富商大贾和权贵垄断了。”
“这里面,小成本的南北走货这些人倒是不管,但小成本就意味着东西少,赚的钱不多,扣除过往的路费,税费和住宿消耗,赚的钱能剩下多少?”
所以,为何海地地区,税收这么“少”,楚辞现在算是大概知道原因了。
这批人背着他打压新兴商户,靠着收取过路费保护费大肆敛财,再然后控制南北市场,随意定价,致使一些货物有价无市,仅一个过路的打点,就有三十万,真同意打点的商户,最后赚取的,又何止三十万。
而这么多的钱财最后流向了何处,这背地里又是哪些人在操控。仅这么一想,楚辞心下就惊起了一些冷汗。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遇刺的原因所在了。
楚辞吸了口气,定神问:“海路呢?他们也控制了海路么?”
贺星没有发现楚辞的变化,她继续道:“海路一直以来都没怎么开发,主要是港口就少,海上风险也大,再加上沿海的货物,无论南北差价都不大,所以暂时也还好。”
“不过,若是想把海边的货物运往内地,港口就那么几个,最后其实还是得走陆路,到时就又会回到原点。”
话点到为止。
商少秦之所以选择珍珠而非珊瑚等更名贵的东西,其中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方便携带,路上不用担心损耗,东西面积小,看起来就不起眼,也就不会引人注意。
这年头,做个生意,确实也太不容易了些。
听完话的楚辞,气极反笑。
试想,若他不出京师,是不是永远不会发现,这群人背地里背着他做了什么?
这么长一段路,如此多的关系,恐怕早前几年,甚至十几年先皇还在位时,就已经开始错综盘结了。
而他大楚的经济,竟然这么久以来,都被把握在这样一批人手中。表面上河清海晏,实则内地里就快烂到根了。
好极了,真的是好极了。
贺星还坐在对面,楚辞不得不快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对人说起了正事,“你先前说,暂时搁置,也就是说,你没有放弃南北走货这条商路?”
“这得看朝廷什么时候发现这个问题,什么时候出手解决。”贺星挑了挑眉,感慨道:“听说当今圣上比较年轻,连二十岁都没有,还是个小丫头,我估摸着,这个事要解决的话,怕是自己有生之年看到都有些悬。”
突然说到了自己,楚辞原本黑的吓人的神情滞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就虚眯了眯自己的双眼,看了过去,“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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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你口中的小丫头,此刻正坐在你的面前,请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