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这么烫?”他拧眉看向身后随他而来的百里殇。
百里殇挠挠头,“快了,就快好了。”
虽说他体内余毒已清,但整个人仍透着股无可救药的慵懒。
霍深又看他一眼,眼神夹枪带棒。但百里殇淡定得很。
“皇上。”秦婵从被子伸出软绵绵的,去触摸霍深的瘦削些许的面庞。
“皇上瘦了,准是太操劳的缘故。”
她抬起指尖,轻拂过霍深下巴冒出的细小胡茬。
霍深神色一柔,不再搭理百里殇,“婵婵感觉怎么样?”
“不过是偶感风寒,小病小痛罢了。有劳皇上忧心,臣妾没事。”
不知怎的,秦婵恍惚觉得很久都没见过霍深了,即使青桃说她只昏迷了天。
霍深嘴上埋怨百里殇,心里其实是信任,料想婵婵不会有大碍。
他把她的轻放回被,仔细盖好,“你先睡着,朕晚点再来。”
“皇上别,别走。”秦婵支起一条胳膊,把半边的身子撑高些。
“嗯?怎么了?”霍深重新坐回来。
他眼皮微阖,视线扫过她因病热泛红的耳垂,略一想便说:“册立你为皇后的圣旨已昭告天下,凤印就在玉仪宫,归你掌管,朕为秦相加了侯爵,世袭罔替,秦律安排了正品的官职……”
他猜秦婵是担忧母族前程,故不放心要问他。他要让她放心,让她知道选择他确确实实是最好的路。
他边想边说,一根葱白般的指忽地轻压他在唇上。
“谢皇上眷顾臣妾与臣妾的家人。”秦婵收回指轻咽,抬起雾蒙蒙的眼眸,头又低了低,“臣妾想念皇上,想留皇上多坐一会儿。”
霍深挑眉,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好。”
不管是不是真的想念,他都抵挡不住秦婵任何一句甜言蜜语。
其他人识地退下。
碳炉里的炭火亮着红光,霍深替秦婵掖掖被子,轻拍着哄她入睡。
秦婵是有些困倦,但她还不想睡。她坐起来,把被子掀到一旁去,钻到霍深的怀里。
“皇上,答应臣妾,从今以后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
她到现在还后怕,万一失败了,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霍深低声笑:“婵婵,往昔我与你说这样的话,却没见你收。”
秦婵沮丧垂头。连她自己都做不到,怎能强求皇上。
“不过,我答应你,我会平平安安守在你身边。”
她真心实意的关心,霍深能够感觉得到。他想永远守护着她,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也绝不能出事。
“婵婵,你能这样为我着想,叫我很意外。”他抱得更紧些。
“皇上,这都是臣妾的本分,臣妾是您的皇后,自然对您挂怀。”秦婵仰起脸,鼻息微凉。
“嗯,朕的皇后。”霍深揉着她软滑的腰肢,一低头吻入她唇齿间。
“唔……”秦婵急着把脸别过去,脑袋拱到他肩头的空隙处,心脏跳得厉害,“皇上别这样,臣妾会把病气渡给您。”
霍深无所谓地勾了勾唇,继续入侵。
许是身强体健,霍深果真没有被秦婵染上病症。
景隆的年号被废止,新的年号为“鼎元”,霍深便被民间称作鼎元帝。
宫变在民间造成的影响很小,毕竟霍深是太上皇的亲儿子,归根结底还是一家子人,百姓们很容易就接受了新皇登基的事实。
在朝,如有不服霍深的人,都被他以强硬的段肃清。无人不知,现今唯有秦家最得圣心,不会受到圣上的半点猜忌。
霍深给了秦婵一个风光的封后仪式,甚至以庆贺秦皇后得册的名义,削减百姓年的赋税,举国欢腾,百姓对秦婵的感激溢于言表。
更为人称叹的是,霍深给了秦婵“宫表戈”之权。
宫表戈一出,则直接昭告天下,且皇上无权阻拦。
霍廖在位期间,不允许柳皇后行使此权,越过他行事,在此之前,也唯有年轻时的太皇太后动用过一回宫表戈之权。
霍深对秦婵的宠爱,对秦家的宠信可见一斑。
宫里宫外喜气洋洋,唯有一个人在哭。
王府的杏花村里,邰潇潇嚎啕大哭,泪水满面:“怎么会这样!为何她做了皇后!表哥怎么还不接我出去!”
这和上辈子她所经历的完全不同。
都怪半路杀出来的秦婵,阻挠她的路!她失去的可是当上皇后的会啊!
她重活的意义,难道不是俘获表哥的心,生下未来的皇帝吗?
邰潇潇的心口阵阵绞痛,跌在地上,险些哭到昏厥。
“小姐,您别再存这不切实际的念想了。”
铃心早就看得透透的,一句话扎在邰潇潇的心尖上,“皇上他根本不喜欢您啊。”
一语惊醒梦人。邰潇潇恍惚了好一阵子,终于认命。
是她对自己太有自信,以至于从没想过这种可能。表哥不喜欢她,她再强求,也强求不来。
“铃心,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被困在这了,我,我知道错了,可表……可皇上他是不会见我的。”
邰潇潇不敢再肖想和霍深有进一步的关系,她只希望重获自由。
铃心见她肯回心转意,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小姐,不如这样,就托守门的仆人传话去,就说您想让皇后娘娘做主,给您安排一门好亲事。再不济,您也是皇上的表亲,您的前程不会差的。”
“让她为我的婚事做主……”邰潇潇眉毛一拧,立刻犹豫了。
若秦婵对她没存好心,给她指了个傻子残废之类的男人做夫君,这该怎么得了。
“让我想想,再想想。”邰潇潇扶着额头叹气。
在百里殇的诊治下,秦婵的病彻底好了。皇后乃宫之主,后宫归她管辖,冷宫自然也包括在内。
秦婵当上皇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把身在冷宫的青荔好生接出来,重新安置到永延宫里住着。
百里殇替她切脉,说太上皇的阮昭仪身子亏虚,需要精心调养一段时日才可。
秦婵让百里殇随意取用宫内的药材,她只要青荔好好地恢复起来。
她,还有秦家和阮家,亏欠青荔的实在是太多了。
“青荔,对不起。”秦婵顶风冒雪来永延宫看她,这屋里满是药草的味道。
“是我让你对庆王用计,令他在太上皇面前失宠,却赔上了你。”
那天不是偶然,一切都是霍深和秦婵的精心谋划。
霍深答应她,允她参与到争夺帝位之事来,秦婵怎敢不珍惜这样的会,并询问青荔,是否愿意成全她的计划。
青荔的性子柔顺,仍然满口答应了。
“都是奴婢该做的。”青荔坐得非常拘谨,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满是恭敬谦卑。
在秦婵的面前,她始终保持身为下人的自觉,以奴婢自称。
秦婵心疼青荔。她在秦家待了那么久,秦家没能给她一个真正的好归宿,而入宫后,她又成了自己里的一枚棋子,受足了摆布。
秦婵真的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她能过得好。
“等你身子养好了,我就派人将你送出宫去,赠你金银与房屋。”
她再也不必在宫里熬日子,也不用搬去琉秀园伺候太上皇。若青荔愿意开口求她什么,她必会答应。
“皇后娘娘,奴婢有一事,想求娘娘答应。”青荔柔声,低头摆弄小指上的长指甲。
秦婵打直身子,来了些精神:“你只管说。”
“奴婢随太皇太后礼佛时日已久,早就诚心向佛,不欲贪求富贵,余生只想有青灯古佛相伴。奴婢想去广济寺带发修行。”
秦婵本想劝她,却忽地想到了玄智高僧的话。高僧说,秦府有人与佛有缘,来日必到广济寺修行。
难道这就是命注定?
“你若执意如此,我答应你。”秦婵轻叹。
过了年就是鼎元二年,元宵节的夜晚,烟火绚烂,在天空绽出五颜六色的火花。
宫门开了条缝隙,一辆马车从宫内驶出,载着青荔与珍儿,去往郊外的广济寺。
青荔换上素日常穿的佛青色裙衫,持佛串,倚着车壁闭眼,心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马车很快融进大街小巷的欢腾热闹之,寻不见踪迹。
自秦婵执掌凤印以来,后宫诸事井井有条,未出过错。其实,这也不全是她的功劳。
更多则是因为后宫内连个嫔妃都无,唯有她一个皇后罢了,能搅出什么大浪来。
也许,是时候该向皇上进言,广选秀女充实后宫了。
秦婵披一条白亮的狐狸大氅,踱步于御花园,折一束红艳艳的梅花,指尖不当心戳进花苞里,沾染些颜色,心满是愁烦。
她不想提选秀的事,甚至不希望皇上选秀。
皇上还当王爷的时候,曾亲口许诺,他一生只会有她一个女人。
她以前不大记在心上,现在想来,却真真在意得很。
皇上,他应当还是记得的吧,哪怕只有模糊的印象。
秦婵捂着闷闷的胸口,把花枝递给身后宫女,就去亭小坐。
也不知是怎么了,总介意一些曾经毫不在乎的事,她变得越来越不像以前的自己。
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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