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嘲完之后,慕长庚站起身,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目光在一众人里逡巡了一圈,忽而道:“所以其实谁都没有错,生而为妖没有错,生而为人也没有错。”
“总归,是有能容纳我们的地方的。”
“小裴师叔,不也给世间那些受苦且无处可去的女子找了个去处吗?”
他猛然看向山门的方向,一言不发地便往那边走了。
山门那边还有很多人,都是浮玉门的弟子,都是浮玉门的信众。
他们站在那里,不管是强者,还是弱者,都没有想过要推开。
外头的喊话无法动摇他们的心,而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已经有人开口了。
站在浮玉门那一边的,有人,有妖,有浮玉门里长大,浮玉门里修行的长老与弟子,也有这几日因为庇佑而进入了浮玉门的妖。
动起手来乱成一团,攻击着浮玉门的也是一样,有人,有妖,有一早看浮玉门不顺眼的其他门派的子弟,也有反扑的,认为浮玉门收留那些个懦弱的妖不过是伪善、不过是收买人心的激进的妖。
鲁昂成一团,谁也不肯让着谁。
谁都希望胜出的是自己那一方。
人要的是永久的安定,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妖要的是有着自己生存的地界,无人逼迫,也不叫原本是蝼蚁一般的人类倚仗着后来的能耐去骑到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而浮玉门的人,也想护着自己的门派,护着自己的信仰。
每个人都有所求,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对的。
而每个人,其实都不是错的。
慕长庚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他看见了战乱,看见了兵戈相见,看见了血色。
他看见了冲在面前,带着恨意,却实在不知道在恨谁的穆修齐。
他忽然就很迷茫。
有什么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呢?
是他选择不再做一只妖?还是浮玉门选择了吸纳他成为弟子、成为掌门首徒?亦或是,从一开始,他的出生就是错的呢?
慕长庚说不清楚,可他隐隐约约觉得,这都不是错的。
是这个世界的包容性不够强,其实都不是错的,只不过是不一样而已。
是不是如果足够强,他也能给一些如今不为世所容的存在一片净土?
他这么想着,恍恍惚惚地便要走到战局当中。
——自然也不是全然一无所知的,可稀奇的是,他没有拔剑,却下意识抽出了一把琴。
他看着琴弦,忽而悲从中来。
他张嘴,可话还没出口,却听见了弦声。
弦声清越,不是他曾听过的声音,可那样的压迫感倾洒下来,却叫他一时间无法动弹。
除他之外,众生皆是如此。
是绝对的实力压制。
也不过是两声,之后没了那声音,他们都能动了,却只是惊疑不定,面面相觑。
慕长庚猛然转头,看见的却是裴歌——那声音不可能来自裴歌,因为裴歌对音律,实在是没有这么深的造诣,即便是有,按裴歌如今的身体状况,是不是他对手也还不好说。
所有人都看着忽然出现的裴歌,而也就是这会儿的安静,叫裴歌有了开口的机会。
他说:“自今日起,时间再无浮玉门。”
慕长庚眼前一黑,连同先前护着浮玉门的人与妖都是这样的感觉。
他们全数看向裴歌,满心满眼都是不解。
而旁的人也不能理解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一时间也给不出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