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声音将内容接了下去:“已经是第二年了……”
不是先前的任何一种语调,却也与苏言笙方才的读法有所不同。
少年的声音仿佛被抽去了所有感情,却也并非机械,是平淡,平淡得过分,仿若蒸馏出的水,连消毒粉的气味都不带,寡淡无味,乏善可陈。
却是出乎意料的不难听。
苏言笙看着少年,忽然有些恍惚,冥冥中,他仿佛看见了一片雪地,雪地里有灼灼红梅,有垂手而立的他的弟子,又洁净宽敞的房舍,有夹杂在热气中的茶香,可雪地里又只有他跟晏晏,只有他们,是没有归属的。
心中一片苍茫,世上一切皆真,唯有自己是假。
“我怕我不再配得上你。”
一声轻响,仿佛是长久以来绷着的弦终于断裂,结果回神之时,苏言笙看见的是一本合上的日记本,以及日记本上,少年的手。
他恍恍惚惚看向少年,之间少年似笑非笑,声音里夹杂着嘲讽:“看了这么多遍,居然还没背下来吗?”
苏言笙回神了,他看着少年,心情微妙,也终于想起来要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最后,面对着少年好整以暇的戏谑模样,他问:“其实你知道我要找的东西跟这本日记有关。”
少年神色有一瞬间变得复杂,可却没了前一天晚上那份咄咄逼人的气势,他看着苏言笙,又笑了:“你对你寄居的东西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啊。”
苏言笙愣了愣,之间少年勾着脖子上的细线,将原本落在了衣服里的指环拉出来,呈在他们两个中间:“这个,是属于日记主人的,因为我拿了这个,所以就相当于跟日记主人有了契约,我需要帮她,记住日记里的故事。”
苏言笙讶然:“所以就有感情地朗读?”
少年瞥了他一眼:“每天读一篇,与其就这么无无聊聊地读一读算数,还不如给自己找个乐子。”
苏言笙闭嘴了,毕竟人与人的脑回路是不一样的,他不指望跟少年想到一块儿去了。
隔了一会儿,少年又道:“你要找的就是日记主人的爱人吧——现下应当也没别的线索了,日记主人是谁我也不清楚,如果需要,我读日记的时候你就听着,看着哪篇应该有用就跟我说。”
苏言笙诧异地看着少年,连晏晏都没出声,两个都没想明白少年怎么忽然就这么“平易近人”。
大抵是因着他的眼神注意到了他心里的想法,少年扫了他一眼,用的也不知是什么语气:“你没有恶意。”
苏言笙:“?”
怎么就过一夜就知道他没有恶意了?说起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恶意了好吗?
然而少年显然是懒得跟他解释,隔了一会儿,偏过头,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别问我为什么说你没有恶意,因为你看起来压根就没有算计别人的能力。”
苏言笙:“……”
怎么听都不像好话。
然而跟少年争论这个压根没意思,苏言笙便十分好脾气地略过了这句话,想了想,问道:“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少年皱起了眉,苏言笙赶紧又补了一句:“我就是好奇,她生得很像我一个故人。”
少年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隔了好一会儿,才道:“她叫若素,沈若素。”
——她从前叫沈若素。
“怎么着,你故人也叫这个名字?”
听见了少年的疑问,苏言笙摇摇头:“不是,我故人姓沈,但不叫这个名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就是潜意识地不想跟少年说起沈荨的事情。
少年“哦”了一声,看起来没生疑,片刻之后才好似有些遗憾地接了话:“可惜了,如果你是她故人,那我还能问问有关她哥哥的事情。”
苏言笙猛然看向少年:“她哥哥不是你?”
少年笑了笑:“她是我妹妹跟我不是她哥哥有冲突吗?”
苏言笙看着他没说话,他的表情已经代替了他要说的话:难道没有冲突吗?
少年摊手:“我单方面把她当妹妹,毕竟我要是有个妹妹,应该会像她。”
这回轮到苏言笙皱眉了:“你没有妹妹?”
那个“妹妹”跟曾经的沈荨重名,且生得很像,这其中绝不会没有问题,而面前的少年也跟沈荨生得像,他却说沈若素不是他妹妹,沈若素的“哥哥”另有其人。
如果不是他,那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