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菊,花语离别,这一点沈鹿鸣知道,苏芩却未必就知道了,沈少爷往这儿放这么一盆花,那就算他是顺手吧。
眼见着晚饭时间要到,苏言笙出了自己房间,正打算看看这里吃晚饭是个什么操作,是有人专门送过来,还是他这个家教兼职一下厨子,谁承想这一出门,隔着栏杆便看见沈鹿鸣端着盘子从厨房走了出来。
沈鹿鸣也看见了他,弯着眼睛招呼:“先生。”
苏言笙心里称奇,跟晏晏交头接耳完也确认这饭菜却是就是沈鹿鸣的手笔,走下来一看,手艺还真算不上差的。
上一个世界里沈盼明也会做菜,且味道不差,只是那可以理解为迫于生计,到沈鹿鸣这儿居然是连摆盘都做得不错,又是个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形象,可见如今的外来数据也实在是多才多艺。
说来爱做饭的少爷也不是没有,他外甥女家的大儿子沈源就是十分会做饭的,只可惜成日在小世界里奔忙,到头来忙完了还得去齐家养活那群被齐家男人厨艺荼毒的倒霉孩子,自然就很难得专门来给他做饭。
沈鹿鸣瞧着他诧异不敢相信的模样,居然还带出了几分羞涩:“我不习惯在家里饭太多人,一般这些事情都会自己学,不过也就一些家常小菜,会的不多,希望先生不要嫌弃。”
他这边话音落,晏晏那边就凉凉地开了腔:“他没害羞。”
虽说有的人害羞起来不会脸红,但沈鹿鸣就是没害羞,只不过是心情非常好罢了。
苏言笙不介意他心情好,也不介意陪他玩,斟酌着词语夸过他之后,随口道:“也不好一直麻烦你,这样,改天我来做饭吧。”
现下这顿是晚饭,沈鹿鸣没有吃宵夜的习惯,苏言笙也没有,故而就只能改天了。
沈鹿鸣依旧有些“害羞”,站在旁边歪着脑袋微微笑:“那怎么好麻烦先生,况且我这做学生的,孝敬先生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苏言笙心说这时代早变了,这小子怕不是戏精上身,还先生学生,怎么看怎么像他那外甥女的侄女的套路。
果真他对这些个小辈是一日不见甚是想念,不然怎么两个世界下来都像那不着调的姑娘的手笔?
不过沈鹿鸣的手艺也是真的好,一顿饭下来他都有些念念不忘。
饭后苏言笙十分自然地想去洗碗,谁知沈鹿鸣拦下他且振振有词:“先生哪能做这些活?”
被赶出厨房的苏言笙默默敲晏晏:“我都快忘了白天见到他时他的样子了。”
几乎就是一面一个样,全看少爷这会儿想演什么,请个私教当成祖宗,也全看他乐意,哪怕沈少爷下一刻搬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话来给自己认个爹,苏言笙也不会表示诧异。
晏晏冷漠:“他就是被迫害妄想症。”
所以不要别人做饭,也不用别人洗碗,但凡跟自己有关的就都要自己经手。
苏言笙微笑:“那你说他为什么要把我放进来?”
挑选一个“好玩”的人放在自己身边,可不符合一个怕死的人的心思。
苏言笙起身,正看见沈鹿鸣洗好碗从厨房出来,便笑道:“鹿鸣,我听沈管家说你晚上会有自己的事情,那我们的课程从明天开始,可以吗?”
吃过饭洗完碗的沈鹿鸣依然弯着眼睛:“那就麻烦先生了,家里的东西先生随意,不管是要健身还是要怎样都很方便的。”
苏言笙道了谢,看着沈鹿鸣就这么进了先前阻止他进入的音乐室。
第28章小先生
苏言笙没留在楼下,上楼回了自己房间,只是门留了逢,窗也开了,片刻之后,果不其然是听见了琴声。
沈鹿鸣估摸着也是自幼学习了,不论从哪个方面,苏言笙都挑不出太大的差错,甚至还觉得有不少可圈可点之处,所奏曲子也是苏言笙所陌生的,却不知为何还是能带出一些熟悉感。
琴键的每一次敲击,都带着沉重,每一组和弦,都仿佛砸在心上。
是愤怒,是叩问,还是别的什么?
幽暗深渊之下,磅礴大雨之中,少年没有伞,也不曾学着旁人四处奔逃。他就这么从容不迫地走着,额发被打湿,贴在脸上,水顺其淌下,却惊扰不了这少年。
没有武器,没有防护,却也没有畏惧。哪怕是仿若兽吼、恨不得毁天灭地的雷,也惊扰不了这鬼魅一般的少年。
重重叠叠的重音落下,旋律之下还带着另一串旋律,稳步行走之中,有人在高声呐喊,合着雨,合着雷,混杂其间,相互掩盖着,哪一方都是寸步不让。
苏言笙没来得及听清楚,旋律却是陡然一个转变,风雨骤然止歇,步履未停,终点未知,目光所及之处空余一片茫茫。
片刻之后又是回到,匆忙步履后,接踵而至的和弦狠狠砸落,恍若发泄,却又分明无处发泄。
幽深的,痛苦的,隐秘的,无可言语的,也是呐喊着的,哪怕声嘶力竭,哪怕刀锋割裂咽喉,也要和着鲜血呐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