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琴立马附和地赞赏了一番京城的庙会,言辞里赞叹满满。
傅宝央是个实诚的,见她们是第一年进京,还没怎么逛过京城的庙会,当即就热情地提议:
“两位苏妹妹,拣日不如撞日,今日恰巧火神庙那一带有踩高跷、喷火种等杂耍活动,乃京城一绝,不如我带你们前去?”
方才提及庙会就言笑晏晏的两位苏姑娘,乍然听到傅宝央的邀请,全都一愣。
她们今日是来傅国公府登门拜访的,哪有中途跟着傅家姑娘出门去游玩的道理?
何况,两家还是初次见面,不太熟呢。
这位央姐姐……实在是脑子与常人不一样呢……
傅宝央见两位苏姑娘都不接话,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扭头看看傅宝筝。
傅宝筝倒是没觉得央儿此番做派有何问题,因为央儿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想什么说什么,对人热忱一片。相比央儿之前的拘谨模样,傅宝筝更喜欢眼下这样稍稍放开些的央儿,有了些许活力。
于是傅宝筝也给面子的笑着邀请:
“是呢,央儿说的对,今日火神庙那边热闹非凡,眼下时辰还早,庙会要一直进行到黄昏才散,咱们就是现在赶去也是来得及的。古人云,行乐需及时,错过了今日,就得等明年才有了,岂非一大憾事?”
苏画和苏琴见傅宝筝也这般说,便想着怕是京城规矩与陕西不同,当下便不再推拒,只说等哥哥回来做决定。
那头,方才路过林子,被鸟粪击中衣袖的苏宴,去净房清理一方后回来,听两个妹妹说“央姐姐提议去逛火神庙”,立马就笑着应下,还赞赏性的看了眼央儿道:“这提议很好。”
傅宝央立马不好意思地低头微笑。
傅宝筝也站在一旁微笑,但微笑已经不达眼底,是虚浮在面皮上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宝筝总感觉这两个苏姑娘有些瞧不起央儿,这让傅宝筝心底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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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宝筝将要去逛庙会的事告知了娘亲,苏夫人也首肯了,没多久,出行的马车就备好了。
傅宝筝姐妹和两个苏姑娘一块坐马车,苏宴骑马跟在一侧,后头另有一辆马车坐着各位姑娘的婢女,前头和后头还跟了十几名骑马的护卫。
马车里,傅宝央坐在窗边,窗外朔风凛凛,忽的挑开了厚重的窗帘。
傅宝央不经意间朝窗外望了一眼,立马偏过头去不敢看。原来朔风挑开窗帘的那个刹那,苏宴也望了过来,两人不经意间视线对上。
“画儿,今日你回府又可以画出一副好画了。”马车里,苏琴忽的按住被风挑开的窗帘,让外头哥哥的马上英姿尽情展现在窗口,朝妹妹苏画笑道。
苏画也瞧到了哥哥骑马的好风采,作为妹妹,她以有这样风姿出色的哥哥而骄傲,朝傅宝筝笑道:
“筝姐姐你不知道,我哥哥当年在陕西,骑马从巷子里路过,回头率可是百分百呢,拥有马上公子的称号。”
傅宝筝:……
这话有必要专门面朝自己说么?
要说,不该是面对央儿去说?
傅宝筝心底再次涌起苏姑娘不尊重央儿的情绪来,心底的不快又添了一分,当即只浅浅一笑,不说话。
一旁坐着的傅宝央只微微低头,默默将窗帘掩上,关严实了,以防冷风吹进来冻坏了人。
苏宴自然也察觉到了自己妹妹对央儿的冷淡,在央儿掩上窗帘前,他用眼神警告了自己妹妹一番。
苏琴、苏画这才不再围着傅宝筝转了,尽量将重心落在傅宝央身上,开始左一句“央姐姐”,又一句“央姐姐”的与央儿聊起天来,在她俩的努力下,车厢里的氛围到底是回暖了。
傅宝筝也做不出冷待客人的道理,便也一直笑脸相向。
期间,两位苏姑娘有些内急,便中途停了马车,由傅宝央领着她们前往街道上的一家常去的茶馆里方便。傅宝筝一人坐在马车里等,苏宴也不方便前往,留在马背上等。
“画儿,方才你上楼时,步子迈得有些过大过快了,你怎么回事,教引嬷嬷才不在你身边几日,走路就有些轻浮没规矩了。今日出门在外,切记每走一步都得附和最佳礼仪规矩,再给咱们苏府丢脸,回去我可得如实禀报娘亲,给你一顿家法好好长长记性。”
净房里,姐姐苏琴训导帘子那边的妹妹苏画。
苏画听说要回禀娘亲,忙焦急求饶道:“好姐姐,你可千万别告知娘亲,等会儿我注意还不行嘛。”
“画儿,你可得谨记了,咱们苏家可是几百年传承下来的世家,绝不允许行差踏错,哪怕只是行走不规范。”苏琴继续教训道,“咱们苏家人必须要做到每走一步,都是活着的典范,哪怕宫里的嬷嬷来挑刺,也挑不出丝毫错处来才行!”
苏画“嗯嗯嗯”忙应下。
恰巧,门外等候的傅宝央,等待期间闲来无事,便在走廊里来来回回地走,恰巧苏家两姐妹说话时,傅宝央行至了净房门边,然后就将苏琴、苏画两姐妹的话尽数听了个齐全。
然后,傅宝央双脚就僵住了,不由得低头去看自己两脚之间的距离,几乎有之前苏画跨步的两倍大……
想起苏琴方才说的回去领家法,傅宝央忽的心头一慌,赶忙缩小步子。
待苏琴和苏画从净房出来,傅宝央有仔细观察她俩行走的步调,真心脚步轻盈,步子迈得小小的,裙摆垂着都不怎么荡起,傅宝央再回忆回忆自己,哪次裙裾不是高高荡起飞扬?
这般一比,傅宝央顿时汗颜。
一刻钟后,傅宝央与两位苏姑娘一道下楼往回走,待她坐上马车时,傅宝筝意外地看到了央儿额头上在微微冒汗,心头很是疑惑。不过有苏家两姐妹在一旁,傅宝筝不好多问。
等马车驶到西城,街上舞龙舞狮、踩高跷以及各种表演的戏子堵了道路,马车寸步难行,一众人等弃马步行时,傅宝筝算是瞧出来傅宝央不对劲在哪了。
只见傅宝央走路失了往日的潇洒,每走一步都迈得小小的,几乎要走上三步才能赶上曾经的一步。若只是调小了步子倒还罢了,偏偏每走一步都尽量轻抬轻放,眼神时刻注意脚下裙裾是否荡起,然后短短的一小段路,傅宝央走得辛苦极了,再次冒了汗。
“央儿,你这是怎么了?”傅宝筝拉住央儿,凑到她耳边问。
傅宝央不好意思回话。
待傅宝筝询问第三遍,傅宝央才小心翼翼红着脸说道:“我看你们走路都很规矩,就我……不大像样子,便努力让自己也规矩起来。”
原来,方才傅宝央又仔细观察了傅宝筝的行走姿态,却又比苏家两个姑娘越发步态优美轻盈,每落一步都可成画,让人百看不厌那种。
这般一来,傅宝央就越发咬紧牙关,逼着自己每抬一次腿,都步子小小,轻抬轻放,如此刻意地去做,哪能不出汗呢?
傅宝筝一听,心头顿时恼怒,不用说,铁定是方才央儿陪两位苏姑娘去如厕时,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才自卑自怜到如此境地的。
傅宝筝有心劝说央儿不必如此,步态优美是一道风景,央儿曾经的潇洒大步,自信又洋溢,又何尝就不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呢?
可眼下街道上人来人往,倒是不大方便说,而且,傅宝筝顺道想看看苏宴的态度,便忍住了心头的话,憋回了肚子里,一句没提。
可很显然,傅宝筝要失望了。
在傅宝筝故意上前几步与苏家两位姑娘走在一块,将傅宝央交给苏宴时,隐隐约约间竟听到苏宴夸赞了央儿一句:
“今日的傅姑娘让在下眼前一亮,原来你不仅有女侠风风火火的一面,安静温婉起来也不输任何大家闺秀。”
傅宝央被这般一夸,越发努力让自己走路更加规范,两只小手都规规矩矩交叠在了腰间,下巴低垂望向裙摆,生怕自己一个没走好,裙裾就再次不规矩地飞荡起来。
傅宝筝好几次回头去瞅,都见傅宝央低着头,一脸拘谨满脸潮红地走在苏宴身边。而苏宴却时不时笑容满面地对央儿说着什么。
见到这种情景,傅宝筝真真是对苏宴很有些失望,她不信苏宴看不出央儿每一步都走得很辛苦。
看出来了,不仅不劝说,还说着鼓励的话,苏宴这是在做什么?
在享受央儿因为对他有情谊,就甘愿为他改变自己的快、感吗?
第94章
街道上舞龙舞狮, 好不热闹。
可傅宝筝一点观赏的心情都没有, 不为别的,只因一路走来,央儿都小心翼翼收敛成了淑女,步子不敢迈大, 东张西望都不大敢, 总是端正了身子瞅着眼前的那一方小地, 就连说话的声音,都细声细气跟蚊子差不多。
若不是那张脸蛋还认得出是央儿, 傅宝筝真心要认不出身后跟着的这位姑娘是央儿了。
为了一份爱情, 就失去自我,委屈成这样?
那还叫爱情吗?
傅宝筝收回打量央儿的眼神,微微蹙眉。
“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哟……”
巷子口来了个挑担子卖糖葫芦的老头,一把会吆喝的嗓子又响又亮, 大抵是卖了几十年的生意人, 很会吆喝,尾音拖得长长的, 光是听他那个吆喝, 就让人口舌生津, 忍不住想吃上一串。
傅宝央素日又是个嘴馋的, 立马眼底有了亮光。
苏画微微偏头,扫了一眼那些奔走过去一脸笑模样挑拣冰糖葫芦的姑娘,用帕子掩嘴, 拉拉苏琴手臂道:
“姐姐,你瞧那些姑娘,怎么连路边摊都吃啊?多脏啊,她们怎么吃得下去?”
“没进京前,还以为京城的姑娘有多讲究呢,今日一见,真是跌破我下巴了。”
苏琴悲悯道:“不是所有姑娘都生来高贵的,不吃路边摊,门第低的姑娘怕是没几样零嘴可吃,怪可怜的,你得理解她们。”
“可吃路边摊会生病的。”苏画瘪嘴道。
“高低贵贱不同。”苏琴一副高高在上的笑容,说罢,拉住妹妹,阻挡她继续望向那些低等姑娘。
似乎望上一眼,都能拉低了她俩的档次。
傅宝央听了,眸子里亮光黯淡了下去。
苏宴似乎看到了,柔声笑道:“傅姑娘,我府上倒是有一个拿手冰糖葫芦的厨子,若你喜欢吃,改日我包上几串送去你府里。”
傅宝央轻轻点头。
正在这时,冰糖葫芦那边传来几道银铃般的笑声:
“霸天哥哥,他这冰糖葫芦不错啊,真甜!”
“潇洒哥哥,你最会挑了,给我挑一串好不好?”
“哎呀,潇洒哥哥太偏心了,她那一串比我的好,个头都大些……”
傅宝央忍不住转身远眺,只见好几个身穿纱裙的姑娘围在李潇洒身边,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的,还有一个瓜子脸的小姑娘咬下半颗糖葫芦,举起另一半喂到李潇洒嘴边。
李潇洒微微偏头,避了过去,嘴里说了句什么。
那姑娘立马嘟嘴转过身去,生气地一跺脚。
却不见李潇洒哄她。
这一幕,傅宝筝也看见了,若没记错的话,上一次在臭香记李潇洒还吃了一个姑娘喂来的烤肉呢,眼下却避开了姑娘喂的糖葫芦,这变化难道是因为央儿?
想起央儿和李潇洒的那个吻,傅宝筝偷偷儿打量了眼央儿,只见央儿正双眼晶晶亮地望着李潇洒笑。
苏宴自然也注意到了傅宝央的一举一动,他面上还是一派温和,眼底满是柔情,藏在衣袖里的双手,却紧握成拳。
苏家两姐妹走在前头,见哥哥和傅宝央没跟上,转过身来却看见傅宝央的那个笑,也不知是她们对自家哥哥太过自信,还是怎的,居然从不认为那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是对另一个面相俊美的男人发出的。
她俩一致理解为,是对着蜂拥而至买糖葫芦的那些姑娘一脸嘴馋的笑,顿时心下更看低傅宝央两分。
连街边的糖葫芦都能嘴馋成那样?
这傅宝央是从来没吃过干净的糖葫芦么?
就这自轻自贱的样子,真心匹配不上她们儒雅高贵的哥哥,日后嫁进苏府,不知道多请几个教引嬷嬷从早调、教到晚,能不能掰正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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