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节

是的,然后财政大臣会哭倒在您面前祈求您停止这种穷奢极欲的行为,整个西泽大陆都会流传着您丧心病狂的奢靡名声。

克鲁夫心中默默吐槽着,经过这些日子心惊胆战在陛下身边,他已经深刻认识到他这位平日英明神武、铁血强硬的陛下,在碰上关于光明女神的事上,和那些毛都没长齐的青涩少年没什么区别。

不,甚至比他们更不如,他们顶多用私房钱或者偷拿母亲的珠宝去讨好心爱的姑娘,但是陛下却可以大手一挥直接榨完整个帝国去讨取心上人的欢心…

克鲁夫回想了一下历史上那些为美色穷奢极欲颠覆帝国的昏君的下场,尤其回忆了一下在他们身边给他们出主意的宠臣们的凄惨结局,他断然决定自己一定要纠正陛下那扭曲的爱情观。

“我的陛下,您知道的,殿下不喜欢奢靡,如果您能够省下这些钱去建立济老院和幼子院,或者开办学院教授信徒们知识和手艺,殿下一定会更加高兴。”

弗里德希听了,轻轻挑了挑眉。

他把握着的权杖往下杵着地面,高大健壮的身体以一个有些慵懒的姿势前倾,他侧过脸,英俊锋利的脸部线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似笑非笑睨一眼克鲁夫:“看来你很了解圣女的心意,嗯?”

克鲁夫几乎要跪下。

如果世上有“最不好服侍的帝王”这么个排行榜,那弗里德希大帝一定可以名列榜首、遥遥领先。

“比起陛下,臣下对圣女殿下的了解还太过浅薄。”

克鲁夫恭谨说,绞尽脑汁使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无可挑剔:“您赏赐给臣下的那些神话古书,臣下都仔细翻阅过,臣下正竭尽全力能为陛下分担忧愁。”

言下之意是,他绝不敢对圣女殿下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求大帝能不要像一头阴晴不定的凶恶魔龙一样,看谁都警惕怀疑对方是要觊觎他的珍宝。

弗里德希轻轻呵了一声,这才移开眼睛,大发慈悲放过了已经开始头冒冷汗的克鲁夫。

克鲁夫刚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去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水,就听恶龙似的大帝又懒洋洋开口:“那你说说,你想怎么为我分忧。”

克鲁夫:“…”

他表情扭曲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斟酌着说:“我的陛下,虽然如今殿下与您有些许…理念上的差异,但我想您不必太过忧虑。”

“是吗。”

弗里德希缓缓摩挲着权杖上的绿宝石,似漫不经心:“但是她已经生我的气了,我已经几天没有能和她说上话了。”

克鲁夫听出其中危险的意味,赶紧说:”陛下,任何情人之间都会有争执,这是非常合理的,只有貌合神离的夫妻才会永远平静如水。“

也许是因为被他话中的几个字打动,弗里德希的神情略有和缓,克鲁夫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继续说:

“陛下,甚至臣下觉得您该为此而高兴,因为圣女殿下是如此的高贵漠然,寻常人根本无法勾起她情绪的波动,但是您做到了。

她因为您而愤怒,但是她选择了宽容和谅解,她甚至为此和您置气…天啊我的陛下,这昭示着太多深意,任何姑娘都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生气。”

克鲁夫真挚的话把自己都给说激动了,而不负众望的,大帝的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明媚。

“你说得对。”

他遥望着恢弘磅礴的光明神殿,想着女神俯身为他疗伤时轻柔的动作,她纤细白嫩的指尖点在他心口,那股酥麻和痒意胜过任何治愈魔法带来的效果,让他兴奋得觉得自己能瞬间屠掉一头恶龙。

他慢慢抚上自己的心口,碧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水波似的微光,平日冷戾的眉眼糅杂着些微的怅然和迷蒙,这让他浑身的气场都柔和了许多,看上去更像一位温和优雅、风度翩翩的年轻贵族。

他喃喃着:“可是这还不够…”

“总要一点一点来。”

克鲁夫察言观色,小声说:“陛下,女人总是更心软,她们更关怀弱小、更容易被打动,也喜爱被呵护和宠爱,面对圣女殿下,也许您可以更示弱一点、更大胆一点,她们喜欢被无微不至的追逐,也会下意识中展示自己母性和温情。”

弗里德希看向他,若有所思。

“不要担心会触怒圣女殿下,我的陛下,男人与女人,在许多关系上总是不一样的。”

克鲁夫以一个过来人特有的狡黠口吻说:“这就像一场无声的战役,我的陛下,您可以多用一些计谋,在每个可能的时机展现您的爱意,您需要让殿下知道。”

弗里德希眼神微微闪烁,他舐了舐干涩的唇瓣。

恰在这时有护卫来报:“殿下的车架已经抵达抵达莫罗纳帝国学院。”

弗里德希还没有说话,克鲁夫已经惊喜说:“陛下,这就是一个机会。”

“您出城视察教廷,正好去接殿下,您们可以一起回来,顺势共同享受一顿美好的晚餐,也许还可以在花园里夜游…”克鲁夫声音激昂:“这听起来很不错,陛下您说呢?”

弗里德希看了他一眼。

理智告诉他这么做有些冒险,刚惹恼过她,他现在应该低调、应该尽可能回避、应该让一切淡忘…但是他无法忽视自己心底澎湃的渴望。

是的,这听起来不能更棒了。

他可以克制一点,他不会惹怒她,她也许已经消气了…

越想心头越火热,他骤然吹响哨子,雪白高大的龙马自天际狂奔而来,弗里德希直接翻身上马,拍了拍小家伙儿的脖子,声音抑制不住笑意:“小子,咱们走,咱们去接她回家。”

龙马嘶鸣一声,扭头就展翅飞起,格林、克鲁夫和其他侍从这才回过神来,赶忙一个个也骑马跟上。

弗里德希一路纵马飞奔到莫罗纳魔法学院,收到消息的校长们匆匆赶来,连忙对着大帝行礼。

“免礼吧,先生们。”

大帝翻身下马,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整了整帽檐,高贵英挺的气质自举手投足间溢出,他直接往校园里走,对着几位大魔法师的态度就显得有些分心:“我是来接圣女殿下的,她在这里还好吗?”

“当然,我的陛下。”

校长看着大帝那双修长紧实的长腿迈动,像是漫不经心的往前走,但是短短时间就已经落他们好几步,他们不得不紧赶慢赶的追:

“圣女殿下刚刚为孩子们讲了一节光明魔法课,哦那可真是太棒了,孩子们都被震撼了,他们刚刚还在祈求我能不能请殿下多来讲课,我真是少见这些傲慢的少年们向饿坏了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簇拥着一个人说话。”

弗里德希嘴角勾起浓郁的笑意,他轻咳两声,却难掩骄傲:“当然,毕竟这可是圣女殿下。”

这是他的圣女殿下。

穿过千奇百怪的魔法塔,穿过漂亮的花园、宫殿和魔法走廊,他们走进了高年级的魔法大楼。

因为圣女殿下讲课是心血来潮,为了保证秩序,校方封锁了这个消息,所以只有这座大楼里的幸运儿们听见了圣女殿下的教诲。

而现在课堂已经结束,教授们催促着恋恋不舍的学生们从大礼堂离开,弗里德希他们来的时候,礼堂的人基本已经被疏散干净了,只剩下几个人站在门口正在说话。

弗里德希一眼就看见他的女神。

她侧着身子,纤细曼妙的身姿被银白长裙和披风包裹得严严实实,显得轻灵又圣洁,但是看在他眼里,却连她轻柔的吐息都散发着让他欲罢不能的魔力。

自从那一夜,他已经好几天没机会好好看过她,此时他都能想象到自己的眼神,一定是痴缠又贪婪,亮得瘆人。

这种执着狂热的目光实在是存在感十足,女神没有理由不察觉到,她精致纤长的眉毛蹙了蹙,转过身来,就看见弗里德希一众人。

弗里德希刚才能那么热切地看她,但是当她转身来看他时,他却又罕见的有些手足无措。

他是害怕的,怕她露出厌恶的神色,怕她漠然无视的表情。

他小心翼翼地窥视着她的反应,让他无比高兴的是,女神并没有露出任何异色,而是非常自然亲和地唤了一句:“弗里德希。”

哦,我的众神,他的名字在她嘴里念出来,怎么能那么美丽动听,听的他头皮发麻,整个耳后的肌肤都在发烫。

他低下头,走到她身边行礼,柔婉又含情地唤了一声“我的殿下。”就直勾勾地凝视她,眼里再容不下其他。

在所有人看来,这一刻这位冷硬强势的大帝,就像火与铁被生生熔铸成了水,柔柔地绕着她流淌,仿佛能任她搓圆捏扁、为所欲为,乖巧又柔顺的没有任何违和之处。

第一次看见大帝与女神相处画面的校方众人都惊呆了。

这与他们想象的截然不同。

女神的反应很平静,她仿佛没有注意弗里德希炙热的注视,径自叫了旁边的几个少年过来:“这是昂诺的朋友们,他们都是好孩子,也很有潜力,他们未来会为圣亚安立下无上荣光。”

几个少年被夸赞得顿时满面羞红,他们目光闪亮地看着美丽的女神,那动容又信赖的样子让人毫不怀疑他们会为了女神的一句话而赴汤蹈火。

傲慢的弗里德希不会理会几个未成年的孩子,但是他信赖女神的一切,所以他也挂上温和的笑容,鼓励地看向几个少年,微笑着:“我衷心期待着。”

少年们更加昂首挺胸:“我们不会让您们失望的,尊敬的圣女殿下和陛下。”

弗里德希微微颔首,刚要与女神说话,女神却又招招手,一个挺拔优雅的少年走到她身边,她轻轻把手放在他肩膀上。

这是一个充满着信任和期待的姿势。

弗里德希的目光定格在那一只手上,笑容渐渐凝固。

他眼睁睁看着她对那个少年温和地笑了笑,那少年仪态大方地接受了她所有厚爱的表达,举止优雅有礼,看着她的眼神是恰到好处的温柔而热烈。

但是那是与普通虔诚的信徒不一样的眼神。

弗里德希心中一阵冰冷。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种眼神了,因为他每天都会从镜子里看见,那是男人看着心爱女孩儿的眼神,揉杂着虔诚和仰慕,凝成一种无比专注的爱意。

这个少年还太青涩,他的掩饰看在弗里德希眼里粗糙得可笑。

不仅可笑,还令他怒火中烧。

“他有着美丽纯洁的灵魂,正直、担当、善良和强大,他是我选择的光明教廷的新一代教皇,当然,他还太年轻,我会让他与昂诺一起继续学习,同时安排相关的老师教导他教廷的知识。”

女神柔和的目光转向他:“弗里德希,你说好吗?”

弗里德希能说什么。

他冷冷看着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子,在女神明亮的注视下,只能强行吞咽下满腔的怒火和杀意,过度的压抑使他的额角在轻轻跳动,他勉强扯出一点笑容:“当然,我的殿下,我尊重您的一切选择。”

女神淡淡的微笑着,她又看向莱恩,声音亲切:“听见了吗,莱恩,光明的使者,未来代神之名的教皇。”

“谢谢您的信任,我的殿下,这是我无上的荣幸。”

少年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温和的眼睛里满是真挚的欢喜和虔诚。

他的模样比起突然成为万人之上教皇的欣喜,更像是因为被心上人给予厚望和特殊关怀而激动。

弗里德希冷眼看着莱恩的笑容,看着他在女神面前轻柔地回应与说谈,眼底一片骇人的幽沉阴鸷。

第二个了。

除了那个昂诺,这是第二个了!

她还要选择几个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要来和他分享她,他们就不能乖巧的、识相的滚出他和她的视野,他们为什么就没有自知之明。

走在回程的路上,弗里德希的神智已经被这些充满杀意和恶意的念头充满。

幻想中的约合和晚餐早已经化为泡影,女神歉意地婉拒了他,连晚餐都没吃就匆匆回宫要为那几个小子编写法咒。

是的,为那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亲身编写法咒!

弗里德希微笑着看着莉亚宫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关上,他转过身,大步走向寝宫。

每走一步,他脸上的笑容就像一张面具,一寸寸凝固、剥离,最后只剩下一张冰冷漠然得像石像雕刻出的脸,每一根纹路都写满冷酷和凶戾。

克鲁夫心惊胆战跟在他后面,当大帝踏入寝宫大门的那一刻,他骤然如暴怒的雄狮一样爆发。

“编写法咒,他配吗?!”

他拔出长剑,反身一剑劈开铁木雕成的大门,他双目猩红,脖颈和手臂上青筋一根根暴起,大门轰然一声坍塌碎裂,巨大的震响响彻整个王宫。

克鲁夫一屁股跪倒在地上,颤抖着低头,恐惧地不敢直视暴怒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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