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皇后难得偷闲,歪在软榻上看一本诗集。
不一会儿,连歌进来,素来稳重如山的他,此刻步伐也沉重了些许。
他在苏皇后身畔站定,以他之目力,正能看清苏皇后看的这一页诗是谁的作品。
心下,微微一拧。
“娘娘。”他轻轻喊了声。
“说吧,什么事。”苏皇后手指扶着纸页边缘,漫不经心地说。
“刚刚收到的消息,柳衡,即天武三十年的状元,七年前遭人陷害罢官归隐的大才子柳平之,刚刚进了东宫。据闻,柳平之之前去了南山书院,有意留下任教,太子妃也去过,应该是为了给停学的小世子请一位先生,这时候柳平之到东宫,恐怕是……”
连歌语调柔和,清朗如月下竹林风过,听不出丝毫的忧虑,但这种不疾不徐,在听到“呲啦”一声后,如被扼住咽喉,有些惊愕地看着苏皇后手上不小心被撕成两半的纸。
连歌侍奉苏皇后多年,她从来都是个泰山蹦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性子,也只是偶尔忆及商青词时,才有短暂的冷寒,却从未如此时这般……
虽然苏皇后垂着眼帘,但连歌知道,她已经很失态,她此刻就如海底暗涌一般,看似表面平静,实则已巨浪翻滚。
但,即使柳平之,甚至整个南山书院都站到了太子这一边,也不是没有预料到,皇后娘娘当不至于此啊。
“娘娘,要不趁现在柳平之还未能和东宫合谋什么,不如暗中把他处理了?”连歌想了想,只能解释为娘娘十分忌惮此人,故而有此一提议。
再厉害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然而他话音才落,就看到苏皇后看了过来,那眸中厉色,犹如万丈冰刃,密不透风地朝他刺来,叫他浑身冰冷,无法呼吸。
“这种话,别让本宫再听到。”苏皇后的声音,如冰雪一般冷,连歌的冷汗已浸湿了内裳,弯下腰,毕恭毕敬道,“是。”
“退下。”
“是。”
苏皇后盯着连歌弯腰退至大殿外才转身,一阵烦躁,手中的书几乎砸下去,可刚一抬手,又轻轻放下。
手指间还捏着半张被撕下来的纸,仔仔细细地铺平放好到原来的位置,可她不懂怎么原样粘回去,只能叫人弄。
但……
还是罢了。
又把那半张纸挪了挪,只是夹在书里。
那半张纸,正好写了作诗人的名字。
柳衡。
指腹轻轻放在那两个字上,像是对待得来不易的珍宝,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珍重到都不敢将他念出来,怕亵渎了他。
苏皇后其实知道,连歌说的不错,只要他死在东宫,不论缘由,必将让南山党人慎而慎之地决定是否要因为一个苏澜就投靠东宫。
她甚至还可以利用这个,毁灭苏澜。
但…
她终究还是舍不得让他死,甚至舍不得叫他染上任何污点!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是主持朝纲的圣后,不必像从前那样仰视他崇拜他,他于她,亦不过蝼蚁,她却还是本能地,把他当成心底最美好最神圣的存在。
她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哪怕是她自己!
哎。
到底,还是心太软。
这样不好。
但愿不会有一天,他会逼着她对他下手!
.
虽然外界已经因柳平之入东宫的事而热闹得满城风雨,苏澜和赵燚却一直窝在东宫,并未理会这些,包括柳平之本人,也因暂时客居东宫,免了被围堵的烦恼,都该干嘛干嘛,丝毫不在意外界的风风雨雨。
日子一天天平淡的过去,转眼又是十五。
苏澜不可避免地还会想起那天在山神庙的情景,虽然现在说不上多害怕,还是会很不适,也很心疼赵燚,可她最近看了那么多与蛊有关的书籍,但对于如何解了这蛊毒,却半点头绪也没有。
不过想想也是,若是这么容易能解,都这么多年了,殿下身边那么多能人异士,还会解不了?
可惜殿下不愿多谈,她也没问出多少有用信息,难道要去问苏皇后?
可苏皇后应该也只是个下令的人,其实也并不懂吧?
真的好愁。
虽然苏澜自认为将这种焦躁的情绪掩饰的很好,其实在赵燚眼里,却是无所遁形。
用过晚膳,赵燚便要先离开。
上次是不得已,正常情况下,他自然不希望叫苏澜再看到那一幕。
也怕吓到她,也是因为耻.辱。
不过,他还是愿意安抚他的小妻子的。
“过来。”苏澜刚放下碗,赵燚就把她拉过去,坐到他腿上,苏澜已经是条件反射地搂着她脖子,有些莫名其妙,忽然听到他说,“亲一下。”
嗯?
苏澜很是茫然。
最近她也发现了,有时候殿下还挺喜欢亲她的,却从不许她主动亲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赵燚见她没反应,眉一沉,“不听话?”
苏澜动作快过脑子,立刻吧唧一声,蜻蜓点水一样的碰了碰他的嘴。
赵燚不是太满意,“继续。”
嗯?
赵燚眼一沉,苏澜又立刻吻上去,心里越发古怪,殿下想她干什么啊?
平时挺机灵的,该聪明的时候又蠢笨如猪。
赵燚没办法,只得自己来。
……
苏澜的眼睛如一汪春水,动人地看着他,樱唇饱满丰润,娇艳欲滴,两颊更是赛桃花。
而赵燚,眼底已有猩红,口腔里,却全是苏澜刚刚喝过的百合银耳羹的味道,甜甜的,并不太让人反感。
她的味道,他还勉强能接受吧。
“乖一点,早点睡。”语气,颇像老父亲在教训小女孩,后一句,便有了些柔软,“等你醒过来,孤就在你旁边。”
苏澜的眼睛里,还有些雾茫茫的水汽,就看着他这样走了。
心,还狂烈地跳着,有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的茫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才终于灵魂归位,羞涩地双手捂住脸,身子往旁边一滚,仿佛是要找个洞钻进去躲起来。
可这一滚,触到软软的东西,头朝下,还有点被捂住口鼻的窒息感。
她一愣,抬头,手指裂开点缝隙,目光透过指缝一看,这,这不是她睡觉盖的被褥吗?她刚刚不是还在饭桌旁,怎么就跑到床上来了?
想通其中关窍,她紧紧地抱着被子,又哭又笑地叫了声。
更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不会被锁吧,好忐忑!
昨天终于偷的半日闲,放飞自我,导致今天又晚更了,嗷嗷嗷。
感觉很对不起大家。
但是重来一次的话,我可能还是抵抗不了诱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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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苏澜冷静了后就明白赵燚的良苦用心了。
只是如此一来, 她更无法无忧无愁, 把自己卷在被窝里翻来翻去, 明明已困到极致, 偏偏也睡不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澜看了眼西洋钟,已经过子时了。
她想着中秋那晚,这个时间, 殿下好似已经清醒, 在她歌声里睡过去了。
他今晚还会过来吗?
应该会的吧。
刚成亲那个月, 殿下一清醒, 就愿意让她陪着休息呢。
可是左等右等, 都不见殿下回来。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心里一有了这样的担忧,苏澜便再也按耐不住,穿上衣服, 披了厚实的披风出去了。
只是如此深夜,各殿早已落锁,苏澜站在门后,抿着唇, 对着虚空道, “谁在?”
跟着便有一道影子落在面前, 完全没有声音的。若不是早有心理准备,怕不是得被吓死。
原来是井六。
苏澜道,“我要去找太子哥哥,你开门, 带路。”
这……
井六很为难。
殿下如今在的地方,他也不能随便去,把太子妃带过去若是吓坏了她,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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