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上学期的相处,陶桃觉得学霸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高冷,于是说话也大胆了许多。
她的话一字不落地飘进了章烬的耳朵里,章烬偏过头,不动声色地看向程旷。
程旷正在检查章烬的作业,章渣渣的答案一眼扫过去找不到几道正确的,他顿了顿,说:“错误就是进步空间,发现错了,就是进步了。”
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扫过章烬,把那本打了大把红叉的作业推到章烬面前,章烬真心实意地认识到自己的进步空间无限大。
陶桃怔了几秒钟,忽然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也许她从前也听过类似的言论,但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效果是不一样的。大约是因为学霸光环,陶桃没把程旷当普通人看,就像有些人天生就智商高,学霸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第一。
但当程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隐约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并不是智商问题,学霸的身后也是一步一脚印。
认识到考砸并非坏事,陶桃无意中将自己从习得性无助中松绑了,意外的是,考试结果出来后,她发现自己并没有考砸,反而进步了。
成绩公布的那天晚自习,陶桃从校外商业街买了一杯奶茶,在课前搁在程旷的桌上。当时教室里没多少人,到得早的也都埋头学习,除了个别人。
凯娘娘就是个别人之一,他坐在陶桃前面,惯常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陶桃把奶茶放下的时候,罗凯就“唰”地转过了身,夸张地“哇”了一声,用八卦味儿十足的口吻说:“给学霸买的啊——”
陶桃的小圆脸登时浮出两朵红,她有些耳热地反问道:“不行吗?”
罗凯喜眉笑脸地说:“可以可以!”
这时,章烬正巧拎着一桶矿泉水从后门进来,在他身后,程旷也跟着进来了。
凯娘娘眼尖,程旷一露脸,他就扯着嗓子打了声招呼:“哎哟学霸,快来快来!”
章烬一眼就看见程旷桌上的奶茶,眼皮一跳,却听凯娘娘煽风点火补了一嘴:“再不来奶茶都要凉了。”
程旷怔了下,问:“谁买的?”
陶桃还没开口,凯娘娘就咳了一声,煞有其事道:“那就得问课代表了。”
被罗凯这么一搅和,这杯奶茶已经不仅仅是一杯奶茶了。陶桃耳根都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学霸,我年级排名上升了,请你喝奶茶。”
程旷说了声“谢谢”。
凯娘娘笑嘻嘻地多嘴道:“学霸,我喝香飘飘都快喝吐了,这种奶茶学校里都没得卖……”
罗凯一副拉皮条的嘴脸,章烬看他心烦,随手把刚拧开的水瓶盖扔过去,又快又准地砸在他不太宽阔的额头上。
“……”罗凯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被砸了,为了避免炮哥儿发飙,他闭上嘴,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转回去了。
陶桃扑哧而笑,又小声问程旷:“学霸,你喜欢听英文歌吗?”
暧昧的气氛还没褪去,这话单独拎出来问有些意味不明,陶桃接着补充道:“我在广播站负责一个英文栏目,要选歌曲,你能不能说几首你喜欢的英文歌给我参考一下?”
章烬有些烦躁,没法装聋作哑了,抢在程旷开口之前说道:“他最喜欢听conversation one。”
程旷:“……”
章烬话音未落,感觉自己的左手被人握住了,程旷侧过脸,用眼神说“闭嘴”。
章烬酸眉醋眼,用“他这个人就是这么没意思”的语气地继续说道:“学霸就是学霸,除了学习,没有兴趣爱好。”
陶桃愣愣地“哦”了一声。
第55章 谁他妈敢在他眼皮底下把程旷拉走?
模拟考之后,正式进入总复习阶段,作业量加大,考试明显比从前要频繁,加上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这一个月过得跟熬油似的,十分煎熬。
四中的教学条件比周围学校好,每间教室除了电风扇以外,还有一台立柜式空调。七班的这台老旧空调经不起从早到晚的折腾,终于在一个炎热的下午歇菜了。
魏明明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还不知道空调坏了,抹着一头的汗嚷嚷:“我去!怎么不开空调啊!”
他一边说话一边拿起了空调遥控,癫痫似的戳了半天,空调却没反应,这时才听到皮裘远远地喊“坏了”。
“唉!”魏明明重重地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空调上移开,然后才想起石韬通知的事情,拍了拍巴掌试图引起大家的注意,“同学们看过来!月底我们高三年级要举行拔河比赛,想报名的到我这儿来上秤!”
“上秤?”底下有人惊诧地重复了一遍。
“没错!”魏明明拍了拍放在讲台上的秤,拿了根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一行大字:“体重决定成败。”
“我给大家进行受力分析,比赛当中,我们受到绳子的拉力,还有地面和绳子的摩擦力。同一根绳子,对方和我们受到的拉力是一样的,所以胜利取决于摩擦力!体重越大越有优势!胖子自觉一点,为班争光,义不容辞啊!”
皮裘第一个举手:“我!”
魏明明很快记下了他的名字:“好!球球一个!”
皮裘脱了鞋准备上秤,却被魏明明伸手拦住了:“你就不用了,我相信你有这个资格,等会儿别把秤压坏了。”
底下顿时起了一阵哄笑声。
在笑声中,老田刚好走进来,见这阵仗,不由得挺直了腰杆,春风满面道:“谢谢谢谢,谢谢大家热情的欢迎。”
魏明明交待了一句:“要报名的同学下课来登记!”
秤还在讲台上,老田看见“哟”了一声,把手里的试卷放在秤上,理所当然地,秤上的数字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老田抬起眼睛,扫了底下同学一眼,佯怒道:“岂有此理!这么没有质量的试卷,你们才考那么点?”
灰绿的试卷纸上,赫然印着出题人的名字,田宽。
马上有人说:“吁——”
其实这次数学考试的题目偏难,并不像老田开玩笑自黑时说的那样“没有质量”,下课后好些人把老田堵在讲台上问题目。
史博文考了131,闷闷不乐,也在问题目的人群中。轮到他时,老田微笑着表扬说:“博文同学考得很不错啊。”
史博文本来就郁闷,闻言没忍住反问:“这还不错?”
老田盯着他看了两三秒,背过身去,沉着脸把试卷往桌上一放,一句话也没说。
旁边闹哄哄等着听讲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噤了声,以为老田生气了。
怪只怪史皇帝太傲了,眼高于顶,老田夸人还能被怼。
在凝重的气氛中,老田撑在讲台上的手抬了起来。只见他缓缓握住了自己的玺,气沉丹田道:“……来人,给朕阿他!”
包括史博文在内,所有人皆是一愣。
魏明明对阿人有极大的热情,他最先反应过来,把笔帽一盖,拍案而起:“此时不阿更待何时!”
于是,在史博文尚未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一伙人架起来抬到了走廊上。史博文何曾受过这样的折辱,当即脸红耳赤地反抗起来。
在混乱中,他看见从楼上下来了几个眼熟的实验班同学,觉得自己颜面扫地,咬着牙恨恨地想:七班这群刁民……
他没来得及多想,就被刁民们架着嘿咻嘿咻地撞在了柱子上。
少年人之间的火花多半是在冲动和莽撞下,热热闹闹擦出来的。这一撞,将“史皇帝”撞下了皇位,他和七班屁民之间那层无形的隔膜也悄无声息地碎了。
大部分人都挤到走廊上看热闹,教室里顿时空了一大半,胡淼不经意一瞥,轻易就看见教室一隅,章烬正拿着本书给程旷扇风。
热气袭人的教室闷极了,胡淼感觉胸腔就像被污泥堵住了,狠狠灌了自己半瓶冰水。
**
拔河比赛是在牺牲运动会的基础上举行的。在魏明明通知之后,石韬自己又讲了一遍。最终七班男生几乎都参与了,除了男生以外,还有五六个女生报了名。
周四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魏明明招呼大家到文德广场练习。当时他们隔壁的六班也在。
打一眼看去,六班胖子比七班多,魏明明观察敌方情况以后,鼓舞士气:“肌肉密度比肥肉大,别看他们班那一坨坨的,都是虚胖。再说,体重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把劲往一处使!大家听我的口号——”
皮裘被魏明明安排在了最后的位置,把绳子绕在腰上拽着,魏明明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球球,你是我们班最后一道防线!就算所有人都倒下了,你也要像山一样屹立不倒!”
皮裘虎躯一震,想啐他一口:“你当老子会千斤坠吗!”
“这只是一种最坏的假设,严格上说是不成立的。你看前面,炮哥儿还在呢,炮哥儿会倒下吗?”魏明明说着喊了一声炮哥儿,确认道,“炮哥儿,你不会倒下吧?”
章烬轻轻拉了下绳子,想了想说:“那不好说。”
——万一往前扑了呢?
魏明明还是鼓励皮裘:“不要泄气!做最坏的打算,抱最大的希望,尽最大的努力!”
对拔河运动而言,队伍站姿尤其重要,魏明明参加过这种比赛,小有经验,一边喊口号,一边调整人员姿势,训练得有模有样。
六班的队伍就在旁边,两个班暗暗互相较劲,比谁的嗓门大,一声声喊下来,士气忽然就被激发了。
在考试和作业铺天盖地的高中阶段,任何与学习无关的事情都能激起大家的热情,虽然每次拔河训练都折腾得双手发红、全身冒汗,比写作业累多了,但他们神经却是松弛的。每天傍晚的训练使得原本酷热难捱的暑假好像都没那么漫长了。
八月将尽时,终于等来了正式比赛。高三所有班级聚集在文德广场,魏明明摩拳擦掌,十分激动,刚从考试的苦海中挣脱出来,他感觉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这时候要是牵上一头牛,他马上就能往田里奔。
石韬去抽签了,章烬把绳子拿在手里掂了掂,递给程旷说:“拿着。”
等程旷接过去,他出其不意地一拽,把对方往自己跟前拽了几步,然后轻快地吹了声口哨。
程旷听见他说:“学霸,你体重不太够啊,我才用了一只手。”
时值下午,小广场上铺满太阳光,章烬抬起胳膊挡在眼睛前面,手臂上露出的一点纹身闪闪发亮。
程旷没说话,朝他勾了勾手指,章烬顶着问号自觉地走近了:“怎么啦?”
因为离得近,章烬清楚地看见了程旷脸上细微的表情。他家旷儿含着点笑意,低调地装逼道:“我只用了一根手指。”
章烬愣了愣:“……”他娘的,这玩意儿坑他!
但不知为何,章烬踩坑踩出了一种被调戏的微妙感,隐约还有点酸爽。
台阶上,有人吹了声哨子,乱哄哄的人群安静了几秒,纷纷往声源处看去。魏明明看见石韬回来了,这意味着他们班的对手确定了。魏明明很快把队伍组织好,另一边,童佳葵带着不参加比赛的男女同学围在旁边,紧张地等着比赛开始。
七班第一场比赛的对手是十五班,罗凯由于猴儿精似的干瘦身材,成为男生之中为数不多的例外之一,混在拉拉队当中。凯娘娘扎在女生堆里,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会儿,纳闷道:“胖子都去别人班了吗?十五班那几个吃什么牌子的饲料长大的,怎么个个儿都虎背熊腰?”
他不由得为七班捏了把汗,觉得八成要输。
比赛开始的哨声一落,节奏感强烈的口号声就响起来,随即又被拉拉队的加油声盖过。双方真正比赛的时候,章烬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都烟消云散了,他真切地感受到对面强劲的拉力、看着前方程旷往后倾斜的背影时,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怪异的念头:谁他妈敢在他眼皮底下把程旷拉走?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一经产生就挥之不去,章烬被刺激了,就好像他自己在绳子上下了个诅咒,输了比赛,程旷就没了。章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计较逻辑,只一头钻进了牛角尖里,咬着牙把绳子拽得更猛——打死他也不会松手,如果程旷被拽走了,他一个人扯断手也要把人抢回来。
绳子中间的红带子开始往七班的方向移动时,凯娘娘情绪激动起来,脸比参赛选手还要红,他旁边的童佳葵嗓音都喊哑了,加油声还没有停,直到胜利的欢呼声把它淹没。
集体这个概念很玄乎,平时凑在一起嫌吵闹的一帮人,当共同拽紧绳子的一端时,忽然就“心心相印”了,就好像共同做出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成就。绳子松下来的那一刻,程旷在欢声中恍惚了一瞬,有个叫“集体荣誉感”的玩意儿蓦地在他心底里冒了个芽儿。
魏明明跟队员一个一个击掌,轮到史博文的时候,他握着史博文的手,慷慨激昂地说道:“博文同学,下场比赛我们的对手是实验班,继续加油!”
史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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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冗长而中二的一章原本还要更长……但是作者没写完,只好下一章见了~
晚安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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