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楚若看向风凌,那双如此熟悉的眼眸唤起了许多的记忆。
曾经的感情和那些她以为早已随风而逝的感觉,在这一个瞬间都涌上了心头。原来,她从来不曾忘记,素有的过往都在她的心底深处,那些尘封许久的往事。
杨楚若缓缓低下头去,声音苦涩,道:“自然是好的,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她确实过的很好,可面对着他说出她过的很好,又让她觉得自己很残忍,她看得见面前这男子的心意,看得见他的渴望与期盼。然而,她却过得很好……
她有莫名的愧疚之感,仿佛这幸福原本不属于她,而是她偷来的一般。
从知道自己怀孕开始,这种深深的不安就一直困扰着她。
风凌长久的注视着杨楚若,仿佛在探究她是否对自己有所隐瞒。然而,他却看不出任何端倪,杨楚若虽然神情有些许的没落,却皮肤细腻,脸色红润,显然真是如同她所说,她过得自然是好的。
风凌看着她被风吹乱的那一丝秀发,正随着微风在她脸颊之旁摆动,下意识的想伸出手,却又蓦然停住了。他知道,他在也不能这样做了。她与他之间早就横了一道看不见的鸿沟,他所有的表达心中爱意的动作,就是僭越。
风凌看着那一丝秀发,那如同丝绢般的触觉似乎还停留在自己的手指上,可如今,这一切只能是回忆了……
“你不该留在这里的。”杨楚若的语气不重,甚至没有包含责备的语气,仿佛只是平淡的陈述着一个事实。
风凌却低下了头去,她如今已经不想看到自己了吗?自己留在楚国让她觉得困扰了吗?今日的她与他再次面对,明明两个人都可以看得见对方,听得到对方,去为何如同被一块巨大的冰山所阻隔。
所有的眼神,所有的话语都是透过那冰山传递出来的,那么冷,冷到让他的心底也生出了阵阵的寒意。
“我只是想……”
他只是想要离她近一点,即使她身旁的位置已经被楚宇晨所占据,即使他再也不能与她并肩而立。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离她近一些,尽可能的近一些。
哪怕,只是在一座有她的宫殿里也好。虽然看不见,听不到,至少他知道,她也生活在这里,和他呼吸的同样的空气,沐浴着同一片月色。
可他说不出口,她既然是幸福的,那自己这样的感情,会不会让她困扰呢?他从来不曾如此为谁着想过,只有她……
风凌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我只是想楚国强盛,必然有过人之处,想留下来学习一二罢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说谎,虽然心里痛得如同刀割一般,早已因为重新见到她而鲜血淋漓。可他依旧是带着笑容的,只求,她能够安心。
杨楚若点了点头,她本就聪慧,如同能看不懂他的情谊呢?可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吧?他终究会淡忘掉她的,时间可以抚平一切的伤痕。
“楚若!”楚宇晨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随之而来的,就是沁人心脾的甜香。一大树红梅跃入眼帘,疏密有致的花枝美的如同画卷。那梅花之后,就是含着笑意的,楚宇晨的脸庞。
杨楚若顿时觉得心中一松,他的出现就如同冬日中高挂在天空中的暖阳,扫尽了一切阴霾。
“你回来了?这梅花可真漂亮!”杨楚若举步迎向了楚宇晨,笑容从新回到了她的脸上,这样夺目的梅花,那为他折下梅枝的男子,这才是她眼下的幸福。
风凌看着杨楚若的背影,听着她欢快的语调,心中痛得如同被人用尖利的锥子狠狠刺了下去。他不敢再看下去,他们的恩爱他早已经知道了。
深深望了一眼杨楚若的背影,风凌转过了身去,若是能换她这样的一个笑容,这样的由心而发的欢快,他是多麽愿意为她去折一支梅花啊。
可如今,他折下的梅花,她还肯收吗?脚步虚浮,眼眸中有雾气弥漫着,口中自言自语般低声缓缓吟诵着:“一枝折得,天上人间,没个人堪寄……”
说得多好,恰似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楚宇晨将手中的梅花递给了杨楚若,看着她露出笑容的脸庞,随意伸出手去,替她将那缕散乱了发丝别在耳后,柔声道:“我们走吧,御花园还是太冷了。你现在不能运功,只怕着了凉,若是伤风了,就不好了。”
伸手环抱住她的腰肢,看了眼仓皇离去的风凌。楚宇晨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这个人,真是哪里都有他。不过是折个梅花的功夫,就又跑出来了。
不过从他离去的样子来看,只怕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倒像是被打击的不轻一般。
要不要想个法子,把他撵出去呢?
楚宇晨一面思考着,一面小心护着杨楚若回到了寝宫之中。
杨楚若因为怀孕后不能去赏梅花,少了不少乐趣,此时得了一枝,又是楚宇晨亲手为她折回来的,心中高兴,一进了寝宫,就开始指挥着小宫女们拿花瓶,装净水,插花,研究在哪里摆放等事,忙得不亦乐乎。
楚宇晨坐在杨楚若平日坐卧的软塌上,看着她来来回回的忙碌,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含笑招呼道:“不是说累了吗?怎么也不歇歇?过来坐会吧,这些事让她们做不就好了?”
杨楚若回身冲他一笑,说道:“丫头们哪里有我懂得多?不信你瞧着,一会儿插出来的花,一准比她们摆弄好的漂亮的多。”
楚宇晨失声而笑,怎么自己怀了小孩子,也会变成小孩子的吗?
杨楚若却突然一手捂住了嘴,口中发出呕吐的声音来。楚宇晨眉头一拧,飞身跃起,两步就来了杨楚若的身前,一把将杨楚若拥在了怀中,“你怎么了?”
杨楚若只觉得全身都酸软无力,几乎要跌倒在地,此时依靠在楚宇晨的胸口,可还是经不住腹中一阵阵的翻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几乎忍不住要呕吐出来。
“传太医!”楚宇晨喊道,一面抱起杨楚若将她放在软塌上。
杨楚若柳眉紧蹙,一张白玉似的小脸皱成了包子,喉头不断滚动着,用手捂着嘴,看起来痛苦至极。
片刻的功夫,太医就赶了过来。一路飞奔的他,头上已经有汗珠冒了出来,自从皇后怀孕,整个太医院都处于担惊受怕的状态,生怕出了一点点的纰漏,因此日夜都有人值守。
幸亏这几日娘娘都十分配合,按照太医的吩咐服药修养。今天却不知是怎么了,突然难受起来。小宫女气喘吁吁跑来的时候,真是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听完症状才放下了一半心来,孕吐嘛,是怀孕的妇人都会如此的。
心中暗暗腹诽着楚宇晨真是没见过世面,竟然连这种事都不懂。脚下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慌慌张张全力奔跑了过来,生怕来晚了会引起楚宇晨的不满。
及至到了跟前,更加对自己判断肯定了几分,娘娘这个样子,分明就是正常的孕吐反应。
按规矩行礼,诊脉,又仔细查看了杨楚若的倾心。这才对于忧心忡忡的楚宇晨说道:“皇上,您放心吧。娘娘没事,凡是怀孕的妇人都是如此的,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楚宇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杨楚若那痛苦的表情让他十分心疼,可太医却说是正常的?难道以后日日都要如此?
楚宇晨声音冰冷的问道:“正常的?怎么前几日并无此症状?”
太医躬身答道:“皇上,大约女子怀孕,从一个半月起,开始出现孕吐的反应,若是并不觉得小腹有疼痛感,且并无落红,就是没事。前几日娘娘腹中胎儿的月份还小,只是没到时候罢了。”
楚宇晨这才放下来心来,可看着杨楚若的紧锁的双眉,一脸难受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总有个什么法子吧?难道老这样吐下去?”
不吐下去还能怎么样?太医心中暗暗说道,嘴上却不敢如此答话,只好道:“下官可用杨梅,柑橘加以蜂蜜,提炼成蜜膏,给娘娘服用,或者可以缓解一二。”
可怜他一个太医,竟然连膳房的差事也要做起来。可有什么法子呢,谁让他们这位帝王疼爱娘娘如同心肝宝贝一般。
让他看着娘娘日日孕吐,只怕心情会十分烦躁。这太医院的差事,真是越发的难当了。
楚宇晨听说可以缓解,这才表情略微缓和,说道:“既然如此,你就下去准备吧。既然这些都是常有之事,以后要早早做好准备,不要等着有了事再去!”
太医连声答应,心中苦笑,这都是正常的情况,不过是有人害喜的厉害些,有人症状轻些罢了。
从寝宫退了出去,叫来几个小药童一起给娘娘熬制缓解呕吐的蜜膏。谁知道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然被皇上连接派人催促了两个。
暗暗叹息了一声,这位皇上怎么还是个急性子?却看见寝宫的方向又有人奔跑了过来,太医突然觉得事情不对了。
那小太监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对着太医问道:“皇上让来问问好了没有,娘娘还急等着呢,你们倒是快点啊。”
和前两次一般无二的话语,可那语气中的急切却一次胜似一次。太医这次却没让传话的小太监立刻走开,而是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问道:“难道娘娘还在恶心想吐?”
小太监抬手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珠,答道:“可不是嘛,从刚才开的,一直到这会儿了。竟然一刻都没停止过,可偏偏又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只是恶心难受呢。”
不对,这就不对了。如果是害喜的孕吐,不应该持续如此长的时间。吩咐了小药童好好看守的蜜膏,转身对着小太监说道:“快些带着我一起去,我怕是娘娘这吐有些不同寻常了。”
小太监吓了一跳,难道真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连忙答应了一声,两个人一起向着寝宫的方向跑了过去。才进门,就看见杨楚若俯身在软塌上,面前摆了个白瓷绘百子图的唾盆,正在声声干呕着。
小宫女跪在一旁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抚,也是一脸的急躁神色。
楚宇晨则自己绕着内殿来回踱步,一脸的焦虑不安。见太医进来了,连忙问道:“可熬好了没有,还不快点端了过来。”
太医面色凝重,拱手说道:“皇上,若是孕吐的话,不应该如此长时间,下官怕有不妥之处,所以再来看过娘娘。”
不妥?是了,自己虽然也知道妇人是会孕吐的,但是杨楚若方才的呕吐太过骤然,而且这样长的时间还不曾停息,确实是不太对头。
开始只以为自己是关心则乱,以前虽然知道妇人怀孕辛苦,可到底不曾这样贴身照顾过。又听太医说了无妨,也就更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此时听到太医说不妥,才震惊了起来。
连忙说道:“快去快去,看看娘娘到底是怎么了?”
太医答应了一声,几步走到杨楚若跟进,却不似前次快捷,只见他面色凝重,嘴唇微抖似在喃喃自语,隔着丝帕抚在杨楚若的脉搏之上,半日也不曾移动过。
楚宇晨耳力惊人,隐隐听到太医嘟囔的是,“脉搏并无问题啊,只是体温比常人略高,可孕妇的体温原本就比常人要高一些,哪里都看不出问题来,怎会如此呢……”
楚宇晨转头对着小太监吩咐道:“去太医院,看看当值的太医都有哪几个在,都给我叫过来吧!”
小太监答应了一声,连忙跑去叫人。此时太医已经送开了手,对着楚宇晨叩头说道:“下官才疏学浅,看不出娘娘的病症。无论脉搏和表现都与一般孕妇无疑,可呕吐了这么长时间,却是已经不同寻常了。若非是娘娘的体质异于常人,那便是……”
太医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杨楚若这样的呕吐,仿佛是一直在被催吐一般,如果不是她的体质本来就与常人不同,那么唯一可能的,就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诱发她呕吐。
太医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若非体质,那便是这大殿之中有引发娘娘不断呕吐之物。”说完,太医低下了头去。
有什么东西?楚宇晨举目四顾,见大殿之中都是自己平时使用的物件,这段时间以来也并无添加,会是什么东西让她如此难受?
楚宇晨看了半天,只有那束梅花是今日才拿来了。因此说道:“快把那梅花拿出去,不要放在屋中了。”
小宫女连忙答应了一声,把红梅挪了出去。楚宇晨和太医凝神看着,半晌,却不见杨楚若的症状有所减缓,慢慢摇了摇头,说道:“看来不是梅花的香气引发的,那会是什么东西呢?”
楚宇晨看向了太医,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案。太医苦笑了起来,这个是真没办法有定论的,有的孕妇闻不得肉味,有的孕妇闻不得花香,有的闻不得笔墨的清香。总之,孕妇的嗅觉要比常人敏锐的多,而体质又各有不同,所以,并没有哪一件一定会引发,哪一件一定不会引发的。
太医苦笑着告诉了楚宇晨,这件事没有一定的规律可循,人人都不相同的。
楚宇晨愈发急怒了起来,看着杨楚若俯身在软塌上,声声干呕中已经显得气力有些不继,连眼眶之中也有泪水滴落了下来。口中急道:“那要你们这些太医何用!还不快些想个办法出来,难道就让她一直这么吐下去不成?”
太医略一思忖,到底是处理相关事件的经验丰富,心中有了主意,当下对着楚宇晨说道:“下官只有个笨法子,虽然笨是笨了些,想来只怕有用。”
楚宇晨此时哪里还管得了聪明和笨这种事,连忙说道:“有用就好,什么法子,你快说。”
太医苦笑着说道:“不如开始扔东西吧,先把房中所有有气味的东西都扔出去。若是娘娘没有缓解,就接着扔,一直扔到娘娘不吐了为止,也就知道是什么东西引发了娘娘的呕吐了。”
楚宇晨连忙点头,看着一大群太医从门口奔了进来,连忙说道:“你们来得正好,就按照他说的,这就把寝宫里有气味的东西都扔出去。”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整个寝宫都忙碌了起来。太医们忙着指认有诱吐嫌疑之物,宫女和太监则搬得搬,抗得扛,合力将那东西弄出寝宫去。
楚宇晨则坐到了杨楚若的身边,一面看着宫女和太监川流不息的往外扔东西,一面仔细观察着杨楚若的反应。
直到寝宫足足搬空了大半,这才见杨楚若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停止了呕吐。小宫女连忙递上滚水泡过又浇干了的手帕,给杨楚若擦拭的嘴角。
杨楚若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坐起身来。
楚宇晨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连忙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杨楚若吃力的挤出一个笑容来,方才她虽然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却将他忙碌和焦急都看在了眼中。见他这样紧张和关心着自己,杨楚若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淡淡的暖意流淌着。
听见楚宇晨这样问她,柔声回答道:“好多了,现在觉得呼吸顺畅了,方才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胸中发闷,喘不过气来,只是想要呕吐。”
楚宇晨见她已经没事了,这才叫太医去查验方才般出去的几件东西,看看问题到底出在了哪件物品之上。
杨楚若吐了半晌,早觉得头晕眼花,身子十分疲惫,此时好容易不觉得难受了,便升起了阵阵的倦意,回了内殿休息。
楚宇晨陪着她到她睡着了,这才轻轻替她掖好了被角,走了出去,对着一众太医问道:“怎么样?可查到些什么了?”
一名太医躬身答道:“皇上,查到了,诱发娘娘呕吐的是几枚放置在衣箱之中防止衣服被虫蚁咬食的香包。”
香包?竟然是如此寻常之物?难道此事并无蹊跷,不过纯然是因为杨楚若怀孕的缘故?
楚宇晨立刻问道:“这几枚香包仔细查验过了吗?可有什么问题?”
太医立刻说道:“并无问题,下官等人将香包以此拆开,挨个查验过了,里面盛放的都是写普通的香草,并不会损害孕妇或者胎儿的身体。娘娘之所以会不断呕吐,只是因为闻不得此物的味道,然而此物本身并无问题。”
引发了呕吐,但没问题?楚宇晨微微有些愕然。
太医立刻解释道:“就如同有些孕妇闻不得水果的味道,但那水果并无毒性,吃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损伤。这香包也是如此,虽然娘娘是因此诱发的呕吐,但香包本身并无问题。”
楚宇晨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却依旧向着一众太监宫女问道:“这香包是谁放进去的?什么时候放的?”
立刻有一个小宫女颤抖着跪了下来,竟然是她放置的香包出了问题,让娘娘如同难受,这个罪名她可承担不起啊,见楚宇晨问了,只得跪下回答道:“香包是奴婢放置的,这些香包每隔一个月就要换一批的,这一批是今日上午才放进去的。”
竟然是才换的?
楚宇晨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语气严厉了起来,问道:“香包是哪里来的?”
小宫女听着楚宇晨的语气之中如同含了冰霜一般,更吓得不断颤抖,哆嗦着嘴唇说道:“皇上,这香包是宫里统一发放的,里面的香草是内务府统一配置的,各宫里都有,皇上不信的话,随意一个宫殿问问就知道了。奴婢只是去内务府领了香包,放置在衣箱之内,其余的一概不知情啊。”
楚宇晨的目光一闪,看来这香包正如太医所说的,并无问题了。目光望向了寝宫中的掌事宫女,问道:“她说的可是实话?”
掌事宫女连忙在小宫女身边跪到,说道:“回皇上,这奴婢说的情况属实,这些香包确实是由内务府每个月发放一次。奴婢等只是负责给娘娘的衣箱里按时更换,其中所盛放的东西,却不是奴婢等人经手的。”
楚宇晨点了点头,对宫女说道:“叫人现在就去各宫里,把这一批的香包都带过来。”等小宫女领命而去,楚宇晨又对太医说道:“一会儿你们看看这寝宫的与其他宫殿中的可有什么区别。”
说完,又对着掌事的宫女问道:“以往的香包还有没有?若是有的话,一并拿出来,让太医查看了。”
掌事宫女连忙带着人去偏殿的库房中取出以往的香包来。
楚宇晨踱着步子,等待着太医的查看结果,心中却是十分不平静。虽然太医还没有给出结果,但他心中已经有个七八分的肯定,香包上是查不出什么问题的。
正如那红梅花低下的薄冰一般。杨楚若要去看看梅花,正好雪下就结了冰,杨楚若到的孕吐的时间,正好寝宫里就出现能诱发她不断呕吐之物。
若说是人为的,可却查不出一点痕迹。若是不是人为的,这又未免太过巧合的了些。
也许真是巧合?
楚宇晨想着,但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即使没有真凭实据,他依然能够感觉得到似是有一双眼正在暗处紧紧的盯着他和杨楚若,隐藏着痕迹蛰伏,等待着出击的时机。
这种直觉是他从战场上得来的,是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经历了血与火的淬炼才获得的直觉。凭借这种直觉,他多次在战场上成功的避过了敌人的剑锋。
这直觉难以言喻,仿佛是有芒刺在背般的感觉,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是如此真切的存在着,让他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的每条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可他现在不应该有这样的感觉,他不是在沙场上,不是在生与死的鏖战之中。他在自己的妻子身旁,在楚国的皇宫之中。
这里是他的家,应该是全天下最为安全的地方。
可他却感觉到了危险,即使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有危险在逼近,他还是从这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巧合之中,感觉到了危险。
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带她离开这里,宫廷的倾轧和明争暗斗她与他都早已厌倦,这里不属于他们了,田园和山林才是他们想要的地方。
只有真正的自由和温暖的爱意才应该是属于他们的。
带着她走,离开这个让他感觉到充满了危险的地方,他不能接受她再收到任何的伤害,无论这伤害来自何方,来自何人。
他绝不允许有人再伤害到她分毫!
楚宇晨的脸上越来越严峻,看得周围的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可是无论他们如何检验,这香包中盛放的都是普通的香料,唯一的功能就是防止虫蚁咬食衣物。
太医院的院判无声的叹了口气,真是检验不出任何问题啊。甚至他都想要告诉皇上,他家中所用的也这种啊,他家中也有怀孕的妻妾啊,也没见谁吐成皇后那个样子……
正想着这话要如何回答,就听见楚宇晨冷意森森的声音响了起来,“如何了?太医院可有结论?”
太医院的院判心中苦笑,却只能拱手说道:“回皇上,香包经过下官等依次查看过了,没有问题。”
果然如此,果然是太医院无法检查出任何问题。这件事又要被归结于“巧合”了……
楚宇晨冷笑,他知道太医说的是实话,这些香包没有问题,至少是表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来的。可那种危险的直觉却在不断的提醒着他,暗示着他与她的身边有暗暗潜伏着的危机。
楚宇晨挥了挥手,太医们立刻如蒙大赦般鱼贯而出。皇上方才的神情太过吓人了,走了宫去,才发现每个人的背后都让冷汗湿润了足足有西瓜大的一片。
楚宇晨吩咐宫女等照顾好杨楚若,有什么事立刻让自己知道,就抬腿向着风清扬居住的宫殿走去。他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等到杨楚若怀孕满了三个月,就要带她离开,去找寻他们向往的生活。
走在楚国的皇宫之内,看着那熟悉的朱红色宫墙,飞檐上蹲坐的兽头,这些都曾经陪伴着他长大,可以说是他生命中最为熟悉的东西了。
现在决定了离开,也许自己很久多不会再回来了。
可为什么他的心中没有离别的伤痛,反而浮现出一股隐隐的喜悦之意呢?楚宇晨第一次发现,原来,在他心中,他是如此想要远离这些杀伐征战。
走到了风清扬的殿门外,就看见太监总管远远对着他躬身下去,口中说道:“太上皇,您来了,皇上吩咐过来。您来了不用通报,您随和可以进去。哦,太后娘娘也是……”
楚宇晨楞了片刻,才明白太上皇三个字是对自己的称呼。
太上皇?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如此年轻矫健的身躯,暗想道,这个称呼倒是有些意思。
转念想到杨楚若那娇艳明媚的如同少女般的脸庞,皇太后?楚宇晨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好一个年轻美貌的皇太后啊。
风清扬听见脚步声音站起身来,迎面就看见了楚宇晨的笑脸,怔了怔,问道:“父皇,什么事这样高兴?”
楚宇晨略微尴尬的清咳了一声,不理会风清扬的问题,直接问道:“你在朝堂上的事可还顺利吗?”
风清扬见他立刻谈起了正题,心中虽然不解,但也明白了几分只怕是不好对自己的说起的事,联想到刚才听说的楚宇晨的寝宫中一通折腾,难道是于此事有关?
按下心中的疑惑,回答道:“还是顺利的,只是刚刚开始,有些事不熟练,只怕速度要慢一些了。”
这是实话了,楚宇晨笑着点了点头,又指点了几句朝堂之上的事,才说道:“我打算一个月后带着你娘亲离开皇宫,特地来告诉你一声的。”
“这么快!”风清扬脱口而出,说道:“现在天气还寒冷,不如等开了春在走也不迟啊。”他心中不舍,只盼着能多留一日是一日。
楚宇晨缓缓摇了摇头,心中的皇宫之中给了他危机四伏的感觉,他就不能任由杨楚若留在这里了。这表面上的平静之下,不知道正在发酵着怎样的阴谋诡计,只有带着她离开,才是最好保全她的办法。
否则的话,如果对方一旦发难,自己身边有这一个怀孕的杨楚若,只怕难以分身,于此如此,就不如远远避开了。这些俗世的纷扰,反正他也早已厌倦了。
对着风清扬把两件让他疑惑的事说了一遍,又说道:“你娘亲现在的身子你是知道的,若有有个什么意外……”
风清扬听完险些吓出了一身冷汗,追问道:“那香包的配方可曾经换过?还是一直都是如此这般的?”
“换过,”楚宇晨答道:“是这个月新换上的方子。”见风清扬似乎有话要说,也不等他说出,就紧接着说道:“可确定这个方子的时间,是在三个月之前,当时就已经定下的方子,那时候,你娘亲还没有身孕。”
原来如此,风清扬沉默了。如此说来,可能的确只是个巧合了。毕竟,谁能算得出来娘亲一定会怀孕呢?可是,也真如同父皇说的,这也未免太巧了。
难道,是有人替换了方子?
一个想法浮现在风清扬的脑中,发现娘亲怀孕之后,叫人替换掉了原本拟定好的方子,因为香包的方子不是大事,所以做些手脚更换并不是太难。
但众人都以为还是原来的方子,也就是说是在娘亲怀孕之前拟定的,自然不会有疑心,如此一来……
风清扬抬起了头来,双眸之中莹然有光。
楚宇晨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的,我也如此想过。但却查不出证据来。从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样日日提防也不是个办法。所以我才认为,带着你娘亲离开或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何况,我们原本就是打算走的,不过了早走了会儿罢了。”
风清扬默默点头,他自然明白娘亲现在的身子容不得任何意外的发生,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道理上明白,可心中的不舍缺没有丝毫的减少,抬眼看向楚宇晨,默默叹息了一声,带着几许艰涩说道:“既然如此,我这几日就多去娘亲哪里走走吧,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
楚宇晨看他虽然神情低落,却依然做出了对杨楚若来说最为安全的选择,忍不住伸手在他肩头安抚似的拍了拍,这果然是个懂事贴心的好孩子。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会儿楚宇晨与杨楚若离开的细节,直到华灯初上,楚宇晨才揉了发胀的额角,对风清扬说道:“就这样吧,这样以来,也算得上是万全了。”
风清扬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天色。这个时候他若是还不回去,只怕娘亲要悬心了。对着楚宇晨笑道:“这些事我去安排就好了,父皇,你多陪着娘亲吧。只怕接连有事,会让娘亲心中不安。”
两个人一齐走到了殿门口,楚宇晨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说道:“你记住了,不许册封我和你娘亲。”
风清扬一怔,这是为何,历来作为君王都会加封父母。父皇这个不许册封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们归隐之后,打算放弃自己这个孩子了吗?
微微张开了嘴唇,有些不明所以。他才刚找到娘亲不久,怎么承受得起这一次如此的离别?
一面疑惑着,一面看着楚宇晨跨出了殿门,就听见自己身边的总管太监带着一众的太监宫女高声送行道:“奴才、奴婢恭送太上皇。”
楚宇晨发出了重重的一声“哼”,就扬长而去。
风清扬陡然醒悟,哦,父皇这大概是怕被他们喊老了吧?
宫里还是习惯性的称呼楚宇晨为皇上,现在就改了口的只有自己身边宫女和太监们,原因无他,自己接掌了皇位之后,自然就是楚国的君王了。身边服侍的人,自然要称呼他为皇上。
如果他是皇上,楚宇晨也是皇上,则很容易混淆,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位皇上。
因此楚宇晨就被提前称呼为太上皇了,可正式的册封还没有到,所以别的宫人都是称呼楚宇晨为皇上,而称风清扬为新皇。
看着楚宇晨离去的背影,风清扬伫立了良久,才转身回到殿中。不封就不封吧,其实这个虚名有什么要紧的呢?只要他们还当他是自己的孩子,而他也敬重他们是自己的父母双亲。
那就还是一家人,一个称呼而已。既然父皇不喜欢,那不如让礼部拟定个新的出来?免得这样英武俊朗的父皇被人称做太上皇。
毕竟,戏台上的太上皇他也见过,那都是大把花白胡子的老人家了,实在无法和器宇轩昂的父皇联系在一起,也难怪父皇不会喜欢了。
转身回到了殿中,把这个问题交给礼部去头疼,反正这几日他们一直在试图刁难他,他也小小的反击一下,君臣斗智,自有无穷的乐趣。
楚宇晨一路返回了寝宫,见杨楚若已经醒了,吃过太医进上的蜜膏之后,也没有再出现过呕吐的反应。这才高兴了一点,走了过去,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伸手拉住她的手,柔声说道:“楚若,我们一个月就启程,可好?”
杨楚若略有些惊奇,却是喜悦更多了几分。其实在哪里都无所谓,做什么也无所谓。她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眼前的这个男子。
只要能有他陪伴在身边,无论是青山绿水,还是大江大河,她都如同在天堂中一般,满心的欢喜与甜蜜。
轻轻依偎在他怀中,杨楚若含笑说道:“好,你既然决定一个月后启程,那我们就一个月后启程好了。只是时间这样紧,只怕从明日开始就要收拾东西了。”
楚宇晨点了点头,说道:“我让裳儿帮着安排料理了,你不用操心这些事的。”
杨楚若的笑容微微一滞,只怕裳儿心中要觉得难过了吧?想到又要与儿子分离,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惆怅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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