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展颜的质问,季维扬无言以对。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呵,他因为整日酗酒,胃穿孔住在医院里。可是,这些他又怎么能说出口。
展颜唇角一直扬着嘲弄的笑,强忍着不让眼泪再落下来,“你问我为什么怀孕了不告诉你?因为我觉得根本没有那个必要。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过要她。”
季维扬脸上的表情已无法再用言语来形容,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痛,痛到几近绝望。他深深的凝视着她,眸中的苦涩转变为冷嘲,“为什么?为什么你连骗一骗我都不肯?只要你说那个孩子是因为意外没有的,我就相信你。即便你骗我,我也愿意相信。可是,现在,我没办法原谅你。”
他话落,一把推开她,转身决然离去。
展颜跌坐在地上,高烧一夜后,身体早已虚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就那样僵直的坐在地板上,大脑茫然一片,目光涣散的落在地面,然后,她看到了散落一地的病例报告攴。
展颜将那些报告一张张拾起,惊愕的发现病例报告上竟然写着她是主动来医院终止妊娠的,并且,流产同意书上还是高宇轩的签名,难怪季维扬厉声指责着她和高宇轩是杀害孩子的凶手。
展颜紧抓着那些报告,突然嘲讽的笑了起来,而泪珠却一颗接着一颗滴落在报告纸上。
她一直跪坐在地板上,也不知究竟坐了多久,直到高宇轩推门而入,惊慌失措的将她从地上抱起,放到病床上。“怎么坐在地上?摔倒了吗?有没有伤到?”高宇轩担忧的询问娴。
“没,没有。”展颜漠然的摇了摇头,然后又问,“宇轩哥,你怎么来了?”
高宇轩将拎着的果篮放在一旁,随手拿了个橘子剥开,“小莫最近一直是晚班,抽不出时间来照看你,就让我替她。”
“你,替小莫?你们……”展颜自然听出些弦外之音。
高宇轩脸色微红,有些扭捏的回了句,“我们只是试着相处看看,也不一定能修成正果。”
展颜只淡淡的一笑,并没有追问前因后果。其实,他们是如何在一起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一直走下去。
高宇轩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她,又问道,“听小莫说你和季维扬要复婚,他人呢?你都病了也不来照顾,季总裁可真够忙的。”他的语气中难免有些讽刺的味道。
展颜敛眸不语,眸中却闪动着璀璨的泪光。
高宇轩也识趣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询问展颜想吃什么。展颜根本没有胃口,只让他买了些清淡的粥,喝了两口后,又昏昏沉沉的睡下了。
杜小莫是晚饭的时候才抽出时间来看她。
“最近很忙吗?”展颜问道。
“可不是,年头好,月份好,都一窝蜂的赶在一起生孩子,也不知道这些产妇都咋想的,将来孩子入学、升学考试、找工作竞争都大。”杜小莫喋喋不休的抱怨着,看得出这阵子连番的加班是将她忙疯了。
展颜低柔的笑,笑靥中却总含着一丝淡淡的苦涩。为人父母,还不都是望子成龙的心态,迷信些的便认为孩子的生辰能决定命运,说到底,不过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对了,你和季维扬怎么回事儿?复婚了没有?”杜小莫突然出声询问。
展颜神色逐渐暗淡,默默摇头,“没有,应该不会复婚了吧。”
“为什么?”杜小莫诧异的问道。前天她们通电.话的时候,展颜还在兴高采烈的说要和季维扬复婚了,她的语气虽然是一贯的淡然,但杜小莫听得出她心中是十分欢喜的,然而,一个转眼的功夫,展颜却说不会复婚了。
“他,知道小颜的事情了。”展颜微低着头,苦笑着回答。
“那又如何?那只是意外而已,又不是你的错。”
展颜唇边的笑靥逐渐变得嘲讽,是啊,那不是她的错,可有些人偏偏就有颠倒黑白的本事。“我的病例被人换过了,病例上写着我是主动来医院做流产的。”
“怎么可能?谁会这么无聊?”杜小莫一副不可置信,却又咬牙切齿,不止是无聊,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无耻。
展颜冷笑不语,除了陆安琪,她想不到还有什么人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的目的太明确了,就是要离间她和季维扬的关系。其实,只要他足够信任她,陆安琪的计划就不会成功,只可惜,展颜和季维扬之间最缺乏的一种东西就是信任,这简直比不爱更可怕。
“季维扬那混蛋看到病例就相信了吗?不行,我要去找他说清楚,他有什么资格责备你。”杜小莫怒冲冲的起身,却被展颜拦住。
“算了,其实这样结束也挺好的。”展颜用力的扇动睫毛,才将欲夺眶而出的泪逼了回去。
这样,真的挺好,至少维扬不会因此而痛苦。
杜小莫自然不懂展颜在想什么,她重新坐回床边,愤愤的道,“结束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季维扬根本配不上你。”
展颜一笑置之,而后转开了话题,“明天帮我办理出院手续吧,我很多天没回家了,总不能一直欺骗我爸出差吧。”
“好,让高宇轩去办,我明天还有的忙呢。”杜小莫向高宇轩交代好一切后,才回妇产科继续值班。
第二天一大早,高宇轩就给展颜办理了出院手续。医生虽然同意出院,却交代了很多,展颜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抵抗力和免疫力都比常人要低,稍微感染风寒都会引起高烧不退,目前看来虽然不算什么大病,但这种情况非常容易引起并发症,到时候就非常棘手了。
高宇轩听从医生的吩咐开了许多增强抵抗力的药给展颜,又将医生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但展颜明显的心不在焉。
“魏展颜,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就这么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吗?”高宇轩温怒。
展颜淡笑,简单的将衣物收入行李袋中。“宇轩哥,你难道忘了吗?我就是医生,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是啊,就将自己照顾到医院了。”高宇轩不冷不热的嘀咕了句,一手拎起行李袋,一手挽起她离开病房。
展颜失笑摇头,她哪儿有那么娇弱,还需要人来搀扶。但他固执的搀着她,展颜也无法拒绝好意。
两人在长廊尽头等电梯,不过是走了短短的一段路而已,展颜就觉得喘的厉害,额头都侵出了冷汗。高宇轩下意识的伸手为她拨开额前零乱的碎发,并用纸巾温柔的擦去她额上的汗珠。
展颜淡淡一笑,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而正是此时,电梯门叮咚一声开启,好巧不巧,正是季维扬与陆安琪两人。
眼前的一幕让季维扬的俊脸瞬间阴沉下来,唇角微扬起一抹讥讽的笑。高宇轩可真是二十四孝前男友,他还没放手,高宇轩就开始无孔不入了。
而此时,展颜僵硬的站在原地,她的眼中看到是却是季维扬与陆安琪纠缠在一起的手臂,就在不久之前,那只有力的臂膀还缠在她腰肢,只不过转眼的功夫,站在他身边的就换成了别人。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变得最快的就是人心。
“真是冤家路窄。”陆安琪没好气的瞪了展颜一眼,然后整个身子几乎都要挂在了季维扬身上,肉麻兮兮的开口,“维扬,我头好晕,脚也软,你抱我好不好?”
季维扬深眸微敛,并没有伸手将她抱起,却也没拒绝。一时间,气氛有些僵持。
高宇轩知道继续逗留下去展颜只会更难过,他牵住展颜的手,温声道,“展颜,我们走吧,没必要为不值得的人伤心。”
展颜麻木的被高宇轩牵着向电梯中走去,却在经过季维扬身边时突然被他握住了手腕,他力道不清,好像要将她的骨节捏碎一样。
展颜明眸含泪,却倔强的扬起下巴瞪着他。只见,他俊颜清冷,唇边笑靥邪魅,高大的身体缓缓靠近,薄唇轻贴在她耳侧,淡淡的呢喃,那声音很轻,却夹杂着一股骇人的冷寒,直穿人心。
他说:“魏展颜,好好享受现在的幸福,因为,噩梦即将开始。”
他说罢,一把甩开她的手臂,揽着陆安琪扬长而去。电梯门缓缓的合起,好像将他与她隔绝在不同的两个世界。展颜压低了头,剔透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的滴落在苍白的手背上,带着灼热的温度。
而此时,电梯之外,陆安琪的双臂如水草般缠上季维扬颈项,撒娇道,“维扬,人家好累,我要你抱。”
若是换成往日,季维扬或许还会敷衍她,但此刻,他没那个多余的心情。“我还有事,陆伯母很快就会来医院,让她陪你做检查吧。”季维扬说罢,伸手将她推开,冷漠的转身离去。丝毫不顾及身后安琪的呼喊。
“维扬,维扬!”陆安琪气的直跺脚,却无处发泄。
陆曼芸很快赶到医院,见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急切的询问,“安琪,你怎么了?维扬呢?怎么没陪着你?”
“他哪里还有功夫管我的死活,他心里想的都是他前期魏展颜!妈,连维扬都不要我了,我还活着干什么,我死了算了。”安琪紧抓着陆曼芸的手,在医院走廊中又哭又闹的。
陆曼芸心疼极了,忙温声安慰着,“别哭,你放心,我这就给你季伯伯打电.话,维扬是孝子,他一定会听你季伯伯的话。”
“嗯。”安琪欢喜的点头。她现在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将季维扬锁在身边,却偏偏忽略了,用尽手段牵制住的,又怎么会是爱呢。
……
另一面,高宇轩开车将展颜送回了家。展颜向他道了谢,然后独自一人拎着行李袋上楼。
她将钥匙插.入钥匙孔中,轻轻转动后,老旧的厚重铁门应声而开,客厅内,魏景年身上还穿着未来得及换下的破旧劳动服。
“爸,你怎么穿成这样?”展颜眉心微蹙,不解的询问。
魏景年利落的将衣服脱下来,卷起丢在一旁,笑着回道,“和社区的几个老干部去当志愿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展颜并未多想的点了点头,偶尔出去锻炼下身体也好,总比闷在屋子里强,好人也要憋出病来。
“去哪儿出差这么多天才回来?吃饭了吗?我去给你下面条。”魏景年一面说着,一面接过展颜手中的行李袋。
“我吃过了,工作餐。爸,你也别忙了,我有点累,想先休息一会儿。”
“嗯。”魏景年点头,似乎想到什么,吞吞吐吐的问道,“好些天都没见到维扬了,你们……”
被父亲一问,展颜心口微疼,却不得不强颜欢笑,“爸,我和您说多少次了,我们是不可能了。您就别操心我。”
展颜说完,推门走进卧室,瘫软的倒在床上。她将被子扯过头顶,泪顺着眼角再次滑落。展颜觉得自己就像鸵鸟一样,甚至失去了面对的勇气,连哭都只能是偷偷的。
或许是身心俱惫,哭着哭着,竟然也睡着了,而这一觉竟然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期间,展颜一直都在发低烧,却连她自己都忽略了。
“颜颜,该起床了。”魏景年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
展颜坐起身,白色湿毛巾从头上掉了下去,她才发现头上一直覆着毛巾。而父亲的手中放着两颗白色的药片。
“先将药吃了吧,你一直在发烧,难怪脸色这么难看。”
“哦。”展颜淡应了声,十分听话的将药吃了下去,面对父亲一脸的愁容,又解释道,“可能是出差水土不服,没什么大事儿,爸,你不用担心。”
展颜吃过早饭就去上班了,刚走进办公区,只见众人都在交头接耳,也不知在议论着什么,分外热闹。
展颜对八卦向来不感兴趣,独自走进办公室中。她刚在办公椅上坐下,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茶水间的阿姨照例将当天的报纸送进每个办公室中,还不忘发表一下八卦,“小魏,你还不知道呢吧,xx医院刚出了起医疗事故,一个小护士将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打针打死了,哎呦,真是造孽啊。”
出了这么大的事卫生局应该会派专员下去调查,至于派谁去还要看上面领导的意思,展颜随手翻开报纸,想要了解下大概的情况,当视线落在黑白照片上时,瞬间僵住了。照片虽然很模糊,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出穿着护士服的杜小莫,正在被家属追着大,场面十分激烈。她再也坐不住了,拿起报纸就向对面科长办公室走去。她跟科长主动提出要到医院去调查这起事故,一般情况下,这种没有油水可捞,又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是没有人愿意去的,科长正在为派谁去而发愁,自然一口应允了展颜的请求。
展颜急匆匆的赶到医院,发现医院外面围满了医闹,各报社的记者也来的不少。医院大门口扯着白色挽联,黑色大字触目惊心的写着:无良庸医,杀人偿命。
医院大门口堵满了人,展颜还是在两个男医生的带领下从偏门进入医院的。
“究竟怎么回事?”展颜蹙眉询问。
其中一名男医生重重的叹了声,“孩子是正常死亡的,可病人家属蛮不讲理,各处上.访,又找来了电视台和各报社记者,事情越闹越大,现在根本无法收场了。其实根本就不算医疗事故,杜小莫也真够倒霉的。”
展颜微顿了下脚步,思索片刻后,又问,“家属是做什么的?一夜之间声势闹这么大,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两个医生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法回答,然后,其中一个嘀咕了句,“工薪阶层,没听说有什么大来头,否则早住vip病房了。”
展颜眉心紧锁,明眸中是化不开的愁绪,很明显,这绝不是一起简单的医疗事故,而是有心人在背后操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