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沈轻轻对那位生下她却未尽过一分责任的母亲没有多大感觉,但不忍心见外婆失望,她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着头答应了。
挂掉电话,沈轻轻抿了抿唇,抬头望向此时正用关心的眸光注视着她的顾祁森,“那个……外婆找我有点事,我要出发去趟养老院了。”
“我陪你!”
顾祁森不加思索道。
“不用,我……”
沈轻轻下意识想拒绝,却听到他沉声开口:“我知道你可能不想让我去见那个抛弃你的女人,
所以,我答应你不出现,就在车里等你,嗯?”
“你听到电话内容了?”
沈轻轻莫名有些尴尬。
顾祁森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声音瞬时温柔了许多:“没有,我猜的!走吧!不要担心,一切有我,嗯?”
“嗯!”
沈轻轻重重点了点头,很自然就挽住他的胳膊,小鸟依人说:“老公,有你可真好!”
……
————
两人抵达养老院,顾祁森果真没有陪她一起进去,而是将车开到停车场,在车里等她。
沈轻轻迈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往外婆房间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她心情无比复杂。
虽说早就做好了这辈子会见到自己那所谓妈妈的准备,可当事情真正发生时,沈轻轻才发现,其实她完全不若想象中那般淡定。
原本五分钟的步行路程,她足足多花了一倍时间,才走到外婆房间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隐隐有女人说话的声音跃入耳中。
“妈——”
女人带着哭腔的嗓音响起,不用猜,沈轻轻都知道这是她那所谓的亲妈蓝馨。
只是……里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心头微乱,下意识顿住脚步。
“你不要叫我妈,我没你这种狼心狗肺的女儿!”
外婆的语气听起来格外愤怒,让沈轻轻的心亦是不自觉揪紧。
究竟怎么了?
她有些不淡定,想去推门,手还没来得及握上门把,就听蓝馨急切的声音再次响起:“妈,我知道我这个要求是过分了点,但您也应该清楚,与轻轻她爸的那段过去,就是我人生中的黑历史,而轻轻的存在则是这段黑历史的证物,所以——”
“所以你这次前来找我们,并不是因为你突然间良心发现,想念你年迈的老母亲和抛弃了22年的女儿,而是想彻底划清跟我们一老一小的界限,是这样的吗?”
“我……我是迫不得已啊妈……如果被我夫家的人发现我以前没领结婚证就跟男人同居,还生过小孩,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经营的一切就全毁了妈……”
听到这些话,沈轻轻怒火中烧,忍无可忍直接闯进去。
“既然这样,你不回来就好,为何还要回来?你不出现的话,我和外婆压根就不会想起你这个人,又怎么可能去揭你的老底?你以为我稀罕你这个妈?不,我一点都不稀罕,这辈子也不会跟你相认,这你尽管放心!”
她的出现,让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母女俩倏地愣住。
“轻轻——”
何思月率先缓过神,眼神中夹杂着浓浓的无奈与懊悔。
是她的错,她不应该叫轻轻过来的,毕竟蓝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狠狠戳人心窝,她家轻轻怎能承受得了……
而蓝馨则是迅速敛去眼底那抹尴尬,讪讪地说:“轻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
沈轻轻绷着一张小脸,眼角眉梢间溢满讽刺。
若非亲耳听见,她都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上,竟当真有如此无情无义的母亲……
原以为她或多或少对自己会有那么点点愧疚的,可结果呢?
呵呵,这人不仅彻底刷新她的三观,也让她心底残存的最后一丝母女之情消失殆尽……
“我……”
蓝馨还想继续为自己辩解,却被何思月打断,“行了,我们会如你所愿,见到你也当作不认识,这下你满意了吧?”
“妈——”
“许夫人,您这声妈,我可不敢当!”
何思月别过脸。
蓝馨咬了咬唇,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接着打开包包,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递到何思月面前:“妈,不管怎么说,您对我终究有养育之恩,这100万您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
何思月没搭理她。
蓝馨见状,干脆走到床头柜前,将支票放下。
沈轻轻立马移步过去,二话不说就把支票撕了。
“你——”
未料到她竟连支票都撕,蓝馨诧异瞪大眼,以为她是嫌少,随即恼羞成怒道,“沈轻轻,你别太过分,100万已是我能承受的最大范围,多一分钱都不可能!”
“呵呵……”
沈轻轻冷笑两声,笑意却不达眼底,“许夫人的钱,我和外婆可一分都要不起!您请回吧,万一被您那个了不起的夫家发现您跟我们这种身份低下的人来往,您的贵妇生活,可就要受影响咯。”
“你——”
蓝馨被她这些话刺激得面容扭曲,她双手紧紧攥拳,任由那修长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行!钱是你自己不要的,以后若出什么事,别后悔!”
她说完,猛地转身,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离开。
“叩叩叩”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逐渐远去,房间内的祖孙俩却各怀心事,久久没有出声。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沈轻轻主动打破一屋的静默。
她主动走到何思月身旁,却发现一向坚强的外婆,眼眶早已一片通红,她只是在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沈轻轻霎时间心如刀割,禁不住环住外婆的肩膀,柔声安慰她:“外婆,没关系的,没有了她,我们还有彼此啊,是不是?您不要难过,我们就当她从未出现,一直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讲到最后,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哽咽起来。
“轻轻……”
何思月喃喃低唤了她一句,唇瓣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可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十分苍白无力,于是,她只能握住她的小手,“嗯”一声表示赞同。
然而,话音刚落,一直拼命隐忍着的泪水,却如汩汩清泉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