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贝尔纳准备得很充分,这一刻,连陈坚都感到一丝触动。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陈坚很清楚,演讲再怎么震撼人心,也仅仅是个导火索,接下来和联合政府的互相博弈,才是决定天生犯罪人命运的时刻。
既然方行和贝尔纳勾兑过,那么这把火,可能很快就会烧到一号基地来。
他思考着接下来的应对计划,像一个在迷雾中摸索的旅人,不知前路通向何方,只觉步履维艰、心烦意乱。
杨州坐在不远处,陈坚扫了一眼,见他半垂着眼,仍在专注地观看贝尔纳的讲话,不知怎么地心里别扭,冷冷道:“感动了?别是要哭了吧。”
杨州抬起头,并无动容之色。他嘴唇碰了碰,想回应陈坚的讽刺,最后还是放弃了争口舌之快,问了更关心的问题:“七号基地也在进行基因实验?”
“我怎么知道。”陈坚说。
他话音短促,不耐烦的意味很重,杨州却读出了心虚和不安的味道。
“你和贝尔纳计划好的?”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陈坚盯了他一会,突然露出一个轻佻的笑:“你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顺眼。”
杨州好像被一根鱼刺卡了喉咙,果然就不说话了。他隐晦地朝书房看了几找机会探一探那条密道。
贝尔纳激情的演讲发表后不到一个小时,联合国议会就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会上议长强烈谴责了贝尔纳的行为,认为他故意制造游行,操控民意,试图脱离联合国统治,严重违反了《联合国国家安全法》的规定。此外,联合政府十分强硬地摆明了态度,若贝尔纳二十四小时内还不出面澄清并道歉,联合国军队将进入七号基地维持治安,并逮捕相关人员。
连一向反对《隔离法案》的玫瑰派,也在第一时间表示,坚决反对国家分裂,但将一如既往地为天生犯罪人平权。
而七号基地仿佛并未受到这些“谴责”、“表态”的影响。民众们热情高涨,所有的人都在为初生的国家出谋划策,该设立哪种政治经济制度,如何发展文化教育,路上遇到谁都能谈两句,一时间,仿佛每个人都是专家。联合政府的恐吓丝毫没有吓到一万多名居民,他们深知法不责众,今日之独立事件无论是一场闹剧还是一座丰碑,惩罚永远不会落在他们头上。多年后,他们依然可以自豪地跟子孙讲起,自己曾参与过一场伟大的运动。
总督贝尔纳,以及其他几个政府官员又出面讲话了,号召居民团结起来,勇敢应对联合政府接下来的制裁,捍卫自己的家园。
七号基地就像一锅沸水,许久不曾停止翻腾。网络上,依旧是处处论战,看热闹的和忧国忧民的随处可见。许多大型网站上都挂出了倒计时,联合国最后通碟里给出的二十四个小时,正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形势对玫瑰派大不利,他们的立场现在变得微妙而艰难。要按以往,杰弗里早就联系杨州了,但也不知是不是前一天被他气昏了,这一次竟然放了杨州清净。
倒是杨州按捺不住,想要跟他打听些情况。他知道玫瑰派是不可能放任基地独立的,虽然名义上说全世界的人都是联合国的公民,但如今民族国家依然是人类存在的主要方式,联合国真正具有完全统治权的,只有七个基地和被所有国家遗弃的公民——天生犯罪人。如果各基地纷纷独立,联合国就将变成一个空架子,政客们又将从哪里攫取利益?
杨州发起了三次通讯,都被杰弗里拒绝了。他心中愈发不安,生怕基因实验已被UNPO掌握,接下来就会向一号基地发难。
陈坚倒是怡然自得,除了偶尔避着他打几个电话,其余时间都窝在壁炉旁烤火,不知是真的放松,还是故作姿态。杨州没法溜进书房,干坐着着急,想问他,又开不了口。